次日上午。
皇宮,廣信宮寢宮。
李雲瑞斜倚在軟枕上,身上只鬆鬆垮垮地套着那件素色寢衣,墨發披散,眼角眉梢盡是慵懶春情,以及一絲更深沉的、難以捉摸的盤算。
武飯已經換上了一套春梅找來的幹淨常服,垂首站在榻邊,心中依舊有些七上八下。
雖然暫時性命無虞,但他清楚,自己在這位長公主心中的定位,已經從一個有趣的玩物,變成了一個更復雜、也更危險的存在。
“林若府那邊……算是暫時指望不上了。”李雲瑞幽幽開口,聲音聽不出太多失望,反而有種另辟蹊徑的冷靜,“本想省些力氣,可惜了。”
她的目光落在武飯身上,那眼神像是在評估一件剛剛發現新功能的工具。
“不過……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她唇角勾起一抹極淡、卻帶着刺骨媚意的弧度。
在戒備森嚴的皇宮裏,神不知鬼不覺地養一個真正的男人……這種念頭光是想想,就讓她從心底感到一種戰栗般的刺激。
這遠比拉攏一個老謀深算的吏部尚書,更能滿足她某些陰暗而旺盛的掌控欲和冒險欲。
“過幾日便要南下蘇州,接收那女人的產業。”李雲瑞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寢衣領口微微下滑,露出一小片雪膩肌膚,“沒了林若府的助力,路上難免要多些波折,需得好好準備。”
她話鋒一轉,語氣變得隨意:“小武子,本宮給你個差事。明天去監察院一趟,將關於葉清眉在江南三大工坊的所有卷宗、情報,都給本宮調出來。”
武飯心頭一凜。
調閱監察院的機密卷宗,絕非易事,尤其還是關於已故葉清眉的核心產業。
這不僅是考驗他的能力,更是考驗他的膽識和忠誠度。
若他辦不成,或者辦得不好,那之前所有的“寵幸”都可能煙消雲散,自己恐怕真就淪爲一個隨時可以丟棄的消遣玩具。
最關鍵的是,他知道監察院院長陳平平和葉清眉的關系非同一般,想從他手中得到那些情報。
很難。
不過他也沒有拒絕的機會。
他立刻躬身,聲音沉穩:“是,殿下。小武子定當竭盡全力,爲殿下分憂。”
李雲瑞滿意地“嗯”了一聲,揮了揮手:“去吧。春梅會給你令牌和手令。”
武飯不再多言,恭敬地退出了寢室。
看着他離開的背影,李雲瑞眼中閃過一絲期待。
武飯以後是成爲她有用的臂助,還是僅止於榻上之歡,就看武飯這一次事情辦得如何了。
————
與此同時,皇宮,御書房。
範見站在下首,臉上帶着恰到好處的悲慟與懇切。
原本皇帝決定將葉清眉留下的產業收歸皇室,他和陳平平都沒有任何意見,畢竟他們都很清楚葉清眉和皇帝的關系。
但是現在,葉清眉的孩子還活着,伍竹還將這個孩子送到了他手中,所以他覺得他該做些什麼。
比如葉清眉留下的那些產業。
他想爭取一下,如果讓皇帝將葉清眉留下的產業交給他來管理,以後那個孩子長大,他就可以物歸原主。
“陛下,”範見聲音低沉,“小姐留下的產業,龐大且復雜,涉及諸多新式工藝與商路。
臣不才,願毛遂自薦,接手管理,必當竭盡全力,使其不至於沒落,也算……告慰小姐在天之靈。”
御案後,皇帝臉色依舊帶着些“重傷”後的蒼白,他靠在軟墊上,目光平靜地看着範見。
對於範見突然提出這個請求,他眼底掠過一絲極淡的疑慮,但很快便消散了。
範見對葉清眉的心思,他心知肚明,只當是舊情難忘。
“範卿,”皇帝的聲音帶着一絲疲憊,“你的心意,朕明白。
但葉清眉留下的攤子太大,牽扯太廣,不知多少雙眼睛盯着。
收歸皇室,由朝廷統一管轄,方能斷絕某些人的覬覦之心,這也是爲了保全她的心血。”
範見心中一急,上前半步:“陛下,臣……”
皇帝抬手打斷了他,語氣緩和了些許:
“範卿,你我一同長大,朕知你能力。此次西征,你籌措糧草,居中調度,功不可沒。”
說着,他從旁邊取過一份早已擬好的聖旨,遞給旁邊的候公公。
候公公躬身接過,朗聲宣讀:“……範見忠勤體國,功在社稷,特封爲司南伯,擢升戶部侍郎,欽此。”
範見愣了一下,只得跪下接旨:“臣,謝主隆恩!”
皇帝看着他,語重心長:
“讓你去戶部,亦是讓你發揮所長。
葉清眉的產業雖由皇室接管,長公主具體打理,但戶部亦有監管之責。
日後,這方面你要多上心。”
話已至此,範見知道再無轉圜餘地。他心中苦澀,卻也只能叩首:“臣……遵旨。必當恪盡職守,嚴格監管。”
皇帝看着他接過聖旨,臉上似乎鬆了口氣,身體也微微鬆弛下來,靠回軟榻,揮了揮手:“去吧,好好準備戶部的事務。”
範見躬身退出御書房,握着那卷沉重的聖旨,心情復雜。
產業拿不到手,但至少進入了戶部,擁有了監管權,日後……總能找到機會,爲那個孩子做些什麼。
御書房內,皇帝獨自一人,臉上那絲疲憊更深了,還夾雜着一絲無奈。
打發走範見,並不輕鬆。
他揉了揉眉心,閉上眼,腦海中卻不受控制地浮現出葉清眉的影子,以及……
伍竹抱着嬰兒與神廟使者激戰的密報內容。
一股寒意,再次悄然爬上脊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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監察院那座森嚴的黑石建築前,武飯深吸了一口氣,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常服,邁步走了進去。
他亮出春梅給的、蓋有廣信宮印信和長公主私印的手令,語氣不卑不亢:
“奉長公主殿下令,調閱已故葉清眉名下,位於江南蘇州的三大工坊所有相關卷宗。”
接待他的是監察院一處主辦朱閣,對方查驗了武飯的手令,臉上露出爲難之色。
院長早就料定長公主會來調取關於江南三大工坊的情報,所以早就下令,關於江南三大工坊的事情,畢竟要得到他的允許。
朱閣回應:
“這位……公公,葉清眉的卷宗事關重大,需院長手令方可調閱。”
武飯神色如常,他繼續說道:“既然如此,那就請朱大人帶我去見陳院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