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雲依見母親呆呆站在垂花門一動不動，心中忍不住心疼起母親來。她伸手拉住母親的手，輕輕地和錢氏說：“娘親放心。娘...你還有我呢...”
錢氏這才發現，自己的手心冰涼，臉頰上也有一滴眼淚。錢氏輕輕的擦掉眼淚，低頭摸了摸秦雲依的臉，心頭一暖。
是啊，自己還有女兒。這才是自己最大的依靠。
眼下自己居然在人前做出這番頹唐之色來，讓有心人看了去，豈不是會以爲自己落了下乘。世人往往踩高拜低，錢氏知道，哪怕自己心有不甘與不忿，都要強壓下去。
至少臉上萬萬不能露出來一點不快活。身後的那群姨娘個個都是人精，若是哪個小蹄子去老爺跟前上了眼藥，自己的日子不好過不說，只怕還會連累自己的女兒。
深宅大院，小姑娘過的好不好，完全是要看她的娘親給不給力了。
想起身後那群姨娘，錢氏打起精神，轉身對着她們說道：“如姨娘還未進門就有了身孕。你們當中最晚進門的也有三年了。看看人家再瞧瞧你們自己。我身爲秦家當家主母，平日裏從未苛待過你們，只求你們能爲秦家開枝散葉。”
錢氏清了清嗓子：“可眼下，你們卻讓一個新來的搶了先。你們若是不爭點氣，將來自然會有人踩着你們往上爬。”
一席話說的衆位姨娘臉色都不好看起來。在這個世道，姨娘說好聽點是半個主子。可若是一輩子沒有自己的孩子，那其實也淪落的和半個奴才差不多。誰都不想混到最後，都比不上夫人身邊的大丫鬟有臉面。
“都散了吧。”
主母發了話，沒一會兒，垂花門的熱鬧不再，人群各自散去回了自己屋裏。
柳姨娘的屋裏，青杏給柳姨娘沏了一杯茶，在旁邊小心伺候着。青杏說道：“姨娘，今天夫人說的有道理的。不管怎麼說，趁着姨娘還年輕，要個孩子，不管男女，也是老爺的骨血。將來，在後宅，姨娘你就有了安身立命之本了啊。”
不說孩子還好，一提起孩子，柳姨娘淚水連連。青杏趕緊上去給柳姨娘擦淚。
柳姨娘眼圈紅了，長長的睫毛上掛着晶瑩的淚珠，真是我見猶憐。
“我又何嚐不想早點生個孩子，可我這身子...”柳姨娘抬頭看了看門口，見無人進來，小聲的和青杏說道：“之前在青樓，老鴇一碗一碗的避子湯灌下去，身子早就壞透了。”
柳姨娘眼中帶着恨意：“若不是頭一夜拿紅丸塞了進去騙過了秦老爺，我現在還不知道在哪個亂葬崗裏躺着呢！”
青杏眼圈也紅了，因爲如果在青樓裏，柳姨娘的當初就是她的未來，柳姨娘的將來，也會是她最終的歸宿。
“左右我是生不出來孩子了！”柳姨娘頹然的靠在椅子上，懨懨的說：“我冷眼看了三年，這秦府裏面，巴結好大小姐，比伺候好老爺要強上百倍。”
眼看青杏眼中露出不解，柳姨娘慘淡一笑：“你這傻子，在秦樓楚館之中見的還不夠多嗎？男人，哼哼，有一個是能讓人相信的嗎？”
有句話柳姨娘未曾說出口，那就是，自己是什麼出身，不過是個有錢人家的玩物罷了。
“青杏，我之所以給你改名叫這個名字，也是希望你能和大小姐那邊的丫鬟關系好一點。大小姐房中的丫鬟都是用顏色命名，你以後得了空，也得多巴結巴結她們，知道了嗎？”
青杏雖然不太明白，可多年的相隨，讓她無條件的相信柳姨娘的話，她懵懂的點了點頭。柳姨娘看到她這個樣子，心中暗暗的嘆了一聲。青杏自幼服侍自己，兩人情分深厚。青杏不是很聰明，柳姨娘願意把道理掰碎了和她慢慢說，畢竟，深宅大院，一個站錯了隊，說不定連小命都丟了。
“那爲何不多跟主母親近？我見姨娘您一個月裏也不太去主母屋裏請安。您看隔壁屋裏的文姨娘，一天去兩次，勤快着呢。”
柳姨娘拿扇子敲了一下青杏的頭。“說你笨，你還真笨。就你這個腦子，幸好我把你帶出來了，不然在青樓裏面，你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咱們主母出身蘇州錢氏，也是官宦人家的官小姐出身。我是什麼身份，她是什麼身份。雲泥之別。就算我願意去，她也未必見我。而且，她沒有些厲害手段，怎麼鎮得住秦府裏這些魑魅魍魎？”
“倒是咱們小姐，是秦府的唯一一個獨苗。她才是秦府的未來，只要巴結好了她，日後不愁沒有好日子過。”
柳姨娘眼中一抹精明閃過，她輕輕地笑了一聲：“就算大小姐也看不上我的出身，可我到底是她的姨娘，也算半個長輩。而且嘛...”柳姨娘輕輕的搖了搖扇子，“我還是她的救命恩人呐！”
話說到這份上，青杏也恍惚之間反應了過來。
“姨娘，那青苔？！”話剛出口，柳姨娘一把捂住青杏的嘴，慌忙的往門外看看，無人，片刻，柳姨娘才把手放了下來。
那青杏已經嚇呆了。
“你既然知道了，就別和以前一樣什麼話都往外說，嘴上沒個把門的。要知道，那青苔和鵝卵石，是你丟上假山的！”柳姨娘斜着眼睛看着青杏，警告道。
青杏急了，漲紅了臉，又不得不壓低聲音道：“可是，這也是姨娘您吩咐我做的啊！我怎麼會知道，小姐落水是因爲這青苔呢！”
柳姨娘隨意的往後一靠，愜意的說道：“我只讓府裏的灑掃丫鬟在小姐跑出來的時候離開花園一會兒。大小姐纏足怕痛，看到沒人的地方自然會跑過去。假山崎嶇，又剛下了雨。她一個小姑娘，腳疼，站不穩，很正常。”
柳姨娘得意的說道：“我又沒有推她下去，反而還路過把她救了上來。你怕什麼，咱們啊…可是秦府的大恩人。就是老爺夫人，也得高看咱們一眼。”
說到這兒，柳姨娘心中恨恨的想着，看誰還看不起我的出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