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是。”
宋昭點頭：“侯夫人大庭廣衆之下訓斥我，我不過是如實說話，她便說我目無尊長。”
“難不成我用我自己的銀子買糖葫蘆，也有錯了？”
不提還好，提了宋昭免不了又要動氣。
大街上她顧着點自己的形象，避免和離後傳出不好的名聲，讓爹爹娘親替她擔心。
不然，她才不會回了兩句便作罷。
還有這溫玉瑤，放她一馬又來撞槍口上了。
那就不能怪她了。
顧辭看着宋昭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覺得她生動極了。
從前她每年來京陪謝清霜的時候，顧辭是見過她這副模樣的。
後來嫁給自己後，他幾乎是沒見過了。
他還以爲是女子嫁人後都會變得不同。
他也常聽到手底下的將士們，說起家裏頭的婆娘時，大多數，都是用賢良淑德來形容的。
顧辭的嗓音如舊，但長安就是聽出來他心情突然變好了：“我只是問一問，想知道真相罷了。”
宋昭拔高了音量：“問一問？”
誰家夫君會帶着表妹來“問一問”自己的夫人啊？！
更何況這表妹方才還煽風點火，就差沒按住她和侯夫人的頭，讓她們兩人打起來。
“請問顧將軍，你用什麼身份來問的我？”
宋昭越想越氣，又道：“還有你。”
她走到溫玉瑤面前：“我不是給你指了明路了？！”
她伸手指向顧辭，結果不知爲何，變成了食指勾住了他的玉帶，她自己還沒反應過來。
“是他要納妾，不是我。”
“他點頭，你就能住進梧桐院。”
“他不點頭，你就算找他娘侯夫人，也是做的無用功！”
宋昭嫌棄地打量了溫玉瑤一遍，怎麼那麼蠢！
宋昭成功讓顧辭和溫玉瑤同時變了臉色。
顧辭是因爲那勾着他玉帶的食指。
少女纖細的指尖纏繞在象征他身份的玉帶上。
這動作太過親昵，也太過大膽，絕非平日裏恪守禮教的宋昭會做的。
陌生的又帶着癢意的觸感隔着衣料傳來，讓他身體幾不可察地僵住。
他垂眸，視線落在她白皙的手指上。
喉嚨莫名地發緊。
溫玉瑤則是被宋昭直白到近乎粗魯的話語驚到。
臉上那副慣常的柔弱表情差點碎裂。
“表嫂！”
“你、你怎可如此說話！”
她聲音不自覺帶上了尖利。
她下意識地看向顧辭，希望從他臉上看到對宋昭這般失儀的不滿。
然而，她只看到顧辭深邃的目光膠着在宋昭勾着玉帶的手指上。
顧辭的表情晦暗不明，能肯定的是，他並無半分動怒的跡象。
“我如何說話？”
宋昭轉向溫玉瑤，語速有些快和不耐煩：“我說得不對嗎？”
“你想進府，關鍵在他，不在我，更不在他娘！”
“我們才見面兩回，你便來找我麻煩兩回。”
“你是覺得我好欺負嗎？”
“你…！”
溫玉瑤被噎得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眼淚這次是真的在眼眶裏打轉了，是氣的。
她求助般地看向顧辭，泫然欲泣：“辭表哥，你看表嫂她…”
她假哭起來，捏着手帕擦拭不存在的眼淚，用眼角餘光偷偷觀察。
只可惜，顧辭不是侯夫人。
顧辭的視線終於從自己空落落的玉帶上移開。
他抬眸，掠過溫玉瑤那張梨花帶雨的臉，沒停留，最後落到宋昭因激動而泛着薄紅的臉頰上。
他忽然低低地笑了一聲。
這笑聲極輕，院中瞬間安靜了下來。
溫玉瑤錯愕不安地捏着帕子。
宋昭莫名其妙看他，這人，果然是有病！
“她說的，是實話。”
顧辭開口，嗓音依舊平穩：“我的事，母親做不了主。”
這話，如同一個無聲的耳光，扇在了溫玉瑤臉上。
她煞白着臉，嘴唇哆嗦着，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這意思是，納妾的事，就這樣算了？？
顧辭不再看她，轉而對着宋昭，語氣裏聽不出什麼情緒，但比起剛才的冰冷，似乎多了一絲緩和？
“至於我的身份…”
他頓了頓，看着宋昭那雙帶着戒備和不滿的眼睛，緩緩道。
“至少此刻，我還是你名義上的夫君。”
“這個身份，夠不夠問你一句？”
他沒有質問，沒有訓斥，只是平鋪直敘地說了一個事實。
但這事實，配上他此刻的眼神，讓宋昭的心頭莫名一跳。
她別開臉，小聲咕噥：“哪有你這樣當人夫君的。”
聲音很小，但在寂靜的院裏，足夠清晰。
配上她那把渾然天成，千嬌百媚的好嗓子，她像是在抱怨着撒嬌，而非劃清界限。
顧辭眼底那絲幾不可見的笑意，深了些許。
“喜歡吃冰糖葫蘆沒錯。”
他看着宋昭，話卻是對溫玉瑤說的：“你先回去，無事，莫要再來月影院。”
宋昭連忙附和：“就是就是，無事你別來。”
她一點都不想招呼她。
顧辭想的是，既然他的小妻子不喜歡，那就不讓溫玉瑤來了便是。
這事就跟行軍打仗一樣，得從根源上解決問題。
顧辭認爲這根源在於：納妾。
其實他也不是非要納妾。
他於情情愛愛上向來是無所謂的。
一開始侯夫人問他，把溫玉瑤給他當平妻好不好。
他記得自己說：“兒子唯有一妻，是宋昭。”
侯夫人便改了口，說溫玉瑤只求陪在他的身邊，兩人畢竟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也是美事一樁。
還用死去的父親來壓自己，他才答應的。
顧辭沒想過，這一點頭，後面竟會發生這麼多事情。
早知如此，他就不點這個頭了。
宋昭是他答應宋沉舟和謝清霜要好好照顧的人。
也是他自己要了宋昭。
雖然這其中，兩人都各懷心思。
他貪戀了宋昭的美色。
宋昭又何嚐不是因爲他的權勢能保住她，又或是聽了父母親的話，給他當一個好妻子。
兩人一直都是心照不宣的。
顧辭本以爲日子會這樣一直平平淡淡地過下去。
他其實，從未想過會有同宋昭和離的這一日。
以宋昭的性子，他覺得宋昭該是不會因爲他納妾而同他鬧的。
溫玉瑤不情不願地退下：“那瑤兒先回去了。”
事情的發展，同她想象中完全不一樣，她再待下去，也不能拿宋昭怎麼樣。
溫玉瑤假意抹了抹眼淚，想提醒顧辭：“辭表哥，那無忌弟弟？”
顧辭冷冷地看她一眼：“回去。”
溫玉瑤被這一眼看得後背發涼，沒敢多說快步離開。
等她走後，顧辭伸手撫了撫宋昭柔順的青絲。
“莫要再生氣了，以後不讓她來便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