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一路順遂,只一日工夫,一行人便抵達了繁華的臨州府。城門口,書生柳文軒再次鄭重地向林家人道謝告別,背上書箱,與書童繼續踏上了赴京的漫漫長路。

“爹,您先去交割鏢貨,我陪娘和妹妹去找家幹淨的客棧安頓。”林驚瀾安排道。

林嘯雲點點頭,叮囑了幾句“莫要亂跑,好生休息”,便帶着鏢隊往貨主商號方向而去。林驚瀾則護着母親和兩個妹妹,在城中尋了一處看起來頗爲雅致清靜的客棧,要了兩間上房給女眷,又定了通鋪給隨行的鏢師和下人。

安頓好行李,一路車馬勞頓的疲憊便涌了上來。林夫人和林婉兒覺得渾身像是散了架,決定先在客房裏的榻上小憩片刻。林驚瀾也需要打理一些鏢隊後續的瑣事,便去了通鋪那邊安排。

轉眼間,房間裏就只剩下林月辭還精神奕奕。她到底是練武的身子,又在山上活動慣了,這點路程對她而言不算什麼。她坐在窗邊的椅子上,推開支摘窗,看着樓下客棧院子裏那幾株開得正盛的石榴花,紅豔豔的,煞是好看。房間裏很安靜,能聽到母親和姐姐均勻的呼吸聲。窗外是隱約傳來的、屬於陌生地方的嘈雜聲響,帶着一種新鮮的、引人探究的意味。這就是……普通古代大小姐的生活嗎?”她在心裏默默想着。等待家人,無所事事,看看花,發發呆。似乎……也挺好的?此刻,她只是林月辭,是跟着家人出來散心、正在客棧等待父親歸來的女兒和妹妹。

不知過了多久,門外走廊傳來了熟悉的、沉穩的腳步聲,以及父親林嘯雲與大哥低聲交談的聲音。

林月辭眼睛一亮,立刻站起身,輕手輕腳地走到門邊,臉上不自覺地露出了安心的笑容。林月辭屏住呼吸,像只準備撲食的小貓,悄無聲息地貼在門後,聽着父親和大哥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在林嘯雲邁步進來的瞬間,林月辭猛地從門後跳出,雙手張開,嘴裏發出“哇!”的一聲。

然而,她預想中父親被嚇一跳的場景並未出現。

走在後面的林驚瀾反應極快,幾乎是本能反應,在林月辭跳出來的刹那,他身形微側,左手如電般探出,精準地扣住了她纖細的手腕,順勢一擰一帶,便將她那點惡作劇的力道輕鬆化解,反而將她半制在身前。

“嘿!”林驚瀾低頭看着懷裏一臉錯愕的妹妹,忍不住笑出聲,語氣帶着戲謔,“想偷襲?小丫頭,在山上光顧着玩兒了吧?這身手可沒什麼長進啊。”

林月辭計劃落空,手腕被大哥握着,又聽他笑話自己,頓時鼓起了腮幫子。她眼珠一轉,立刻誇張地“哎喲”起來,皺着眉頭嚷嚷:“疼疼疼!大哥你弄疼我了!爹!你看大哥,他欺負我!”

林嘯雲剛把門關好,回頭就看到小女兒在那“耍賴”,剛毅的臉上不禁露出幾分無奈又寵溺的笑意。他豈會看不出林驚瀾根本沒用半分力氣,全是這小丫頭在裝模作樣。

“好了好了,驚瀾,放開你妹妹。”林嘯雲發話道。

林驚瀾笑着鬆開了手。林月辭立刻像只重獲自由的小鳥,蹦到父親身邊,挽住他的胳膊,搖晃着告狀:“爹,大哥他笑話我武功沒長進!我明明很用功的!”

林嘯雲拍了拍她的手,笑道:“你大哥跟你開玩笑的。”他目光掃過女兒靈動的眉眼,知道她定是又有鬼主意了,“說吧,這麼精神,又想幹什麼?”

林月辭立刻換上一副甜甜的笑容,眼睛亮晶晶的:“爹,您真厲害,什麼都瞞不過您!我剛才跟客棧夥計打聽過了,他們說今晚臨州府有花燈會,可熱鬧了!我們晚上一起去看看吧?我保證乖乖的,不亂跑!讓大哥給我們當護衛,順便……給我買盞最漂亮的花燈!”

她說着,充滿期待地看向林驚瀾,那眼神分明在說:你剛才“欺負”了我,現在該補償了!

林驚瀾看着妹妹那副狡黠又可愛的模樣,哪裏忍心拒絕,只好笑着看向父親。

林嘯雲看着妻女都露出期待的神色,略一沉吟,便點頭應允:“也好,難得出來一趟,今晚便一起去看看這臨州府的花燈。驚瀾,晚上你多留心些。”

“是,爹。”林驚瀾應下。

“太好了!”林月辭高興地幾乎要跳起來,之前的“小摩擦”瞬間拋到九霄雲外,已經開始在心裏描繪晚上逛花燈會的熱鬧景象了。夜幕低垂,華燈璀璨。吃過晚飯,林月辭便迫不及待地催着大哥出門。一家人收拾妥當,融入臨州府熙熙攘攘的夜市人流中。

一進入主街,眼前景象便讓林月辭這個穿越而來的靈魂震撼得睜大了眼睛。

整條長街被各式各樣的花燈照得亮如白晝,恍如一條流淌的光河。形態各異的燈籠高懸檐下,或提在遊人手中:有栩栩如生的瑞獸燈(魚燈、兔子燈、仙鶴燈),有含苞待放的蓮花燈,有旋轉不休的走馬燈,上面繪着才子佳人的故事,還有精巧的宮燈、玲瓏的球燈……光影交錯,色彩斑斕,將她記憶裏那些單調的現代霓虹徹底比了下去。

空氣中彌漫着各種誘人的香氣。糖炒栗子的甜香、剛出籠的包子的蒸汽、烤肉的焦香、還有那畫糖人小攤上傳來的絲絲麥芽糖甜膩氣息,交織成一曲令人食指大動的夜市交響樂。

耳邊更是熱鬧非凡。吆喝叫賣聲、孩童的嬉笑聲、雜耍攤子周圍的喝彩聲、還有那賣藝武師舞動棍棒時的破風聲與銅鑼聲……各種聲音混雜在一起,卻奇異地構成了一種充滿活力的市井煙火氣。

林月辭看得眼花繚亂,只覺得一雙眼睛根本不夠用。她一會兒被那噴火雜耍吸引,踮着腳尖張望;一會兒又擠到捏面人的攤子前,看那老師傅如何用靈巧的手指將各色面團變成栩栩如生的人物鳥獸;看到那高高疊起的羅漢糖人,更是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但最讓她挪不動步的,還是那連綿不絕、爭奇鬥豔的花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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