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期已到。
冷無香前往飛雲武館。
鐵館主熱情的將冷無香迎進去，又命人上了茶水點心。
簡單寒暄了一下，冷無香將裝着藥丸的竹筒拿了出來：
“鐵館主，這是我做的越鞠丸和右歸丸，你檢查檢查。”
鐵館主打開竹筒，分別嚐了一顆。
感受着藥丸消化後的歸經與療效，鐵館主十分滿意：
“這藥丸不比梅老做得差，以後你每個月都送一批過來，貨到付款。”
“好。”
鐵館主又就兩種藥丸的用材和制作發出詢問。
冷無香深入淺出解釋了一番，聽的鐵館主若有所思，連連誇贊冷無香醫術高明。
隨着話題不斷深入、拓寬，二人頗爲惺惺相惜。
鐵館主甚至發出了相見恨晚的感慨。
冷無香雖然惦記鐵館主的修煉之法，卻也是真覺得鐵館主對自己脾氣，言談之間並沒有刻意設計，但也沒完全交心。
管家在一旁侍候良久，卻不見館主提起治傷的事，有些站不住了：
“館主，要不這就請冷大夫給您看看？”
冷無香自是通過鐵館主的臉色看出他身體有恙：
“鐵館主不舒服嗎？”
鐵館主點點頭，不動聲色打量冷無香的表情：
“不瞞冷大夫你說，三十多年前我曾被仙人收做徒弟。
後來我和師兄弟一起去剿滅肆虐的妖獸，不幸傷了根基，成了廢人。
自那之後，這舊傷便一直折磨着我。”
冷無香有些驚訝：
“這世上真有仙人？”
鐵館主反問：
“冷大夫以前聽說過仙人？”
“在其它地方略有耳聞。”
“來青山縣後沒再聽見相關傳聞？”
“還真沒有。”
鐵館主有些慶幸又有些失落，笑的有些復雜：
“實不相瞞，三十五年前我曾被仙人收爲徒弟，二十年前才因傷回鄉。
我所在的門派叫做飛雲門，我之所以將武館取名飛雲，就是爲了致敬宗門。”
從鐵館主觀察自己並提起仙人，冷無香便看出了對方的試探之意。
這位鐵館主看起來豪放粗魯到演張飛都不用化妝，沒想到挺腹黑！
可惜啊，雖然之前被你迷惑了，可論腹黑，我也是行家。
還沒進入青山縣，也沒聽說你之前，我就演上了，你拿什麼跟我比？
冷無香有些向往又有些可惜的笑了笑：
“二十年前鐵館主就因傷回鄉了嗎？
真可惜，當時我還是個一兩歲的小娃娃呢。
而且我是外地人，五年前才誤入青山縣，定居後又一直在長生堂忙着，故而沒有聽聞鐵館主當年的傳奇。”
“老方和老李也沒跟你說過？”
冷無香一副錯愕的樣子：
“鴻賓樓方老板和悅來客棧李掌櫃？我倒是和他們挺熟，怎麼鐵館主也跟他們熟識嗎？”
鐵館主若沒有事先調查冷無香，卻又對他有懷疑，肯定覺得冷無香在演自己。
可他偏偏提前調查了，一切調查結果都跟冷無香說的對得上。
他倒不懷疑李掌櫃、老方跟冷無香合夥演他。
早在冷無香還沒來青山縣之前，他跟二人就是多年老友了，關系比冷無香可親近的多。
思索過後，鐵館主選擇相信冷無香：
“都是老黃歷了，漸漸不再被人提起，如今城裏許多年輕人和你一樣不知情，你沒聽過很正常。”
冷無香點點頭，順勢轉移話題，像普通人一樣既向往又好奇的追問：
“鐵館主，飛雲門在什麼地方？他們還收徒嗎？成了仙人之後會怎麼樣？”
鐵館主這些年沒少回答這類問題。
上到他的父母，下到他的兒女，再到交好的李掌櫃、老方以及衆位徒弟，沒有一個不向往仙人的。
甚至在他剛把飛雲武館開起來後，還有人以拜師的便利靠近他，試圖探聽消息，無果後並不甘心，竟試圖綁架他的家人威脅他默寫功法以及交出從宗門帶回的法寶。
他有個屁法寶啊。
仙人只是凡人的稱呼，實際上還是人，不過根基更好，懂得修煉之法罷了。
別說他只是飛雲門外門弟子，就算是長老，也未見得能擁有一件法寶。
至於修煉之法，雖然能完整默寫出師門教的那部分，可他根本就不敢默寫。
甚至連自己的兒女都不敢偷偷教授。
若否，一旦被師門查到，滿門盡滅是必然的。
鐵館主絕不可能爲了救被抓的家人，而把全家推到險境。
最後逼迫無果的歹徒選擇魚死網破。
鐵館主的原配妻子和長子皆被殺害。
他隨即砍殺了歹徒。
爲了自家聲譽，也爲了防止有人聽聞後有樣學樣，鐵館主按下了這事兒，事後只有當時的知縣和李掌櫃、老方等少數人知情。
正因有了這個教訓，鐵館主才會處處小心，若非實在找不到合適的人定制藥丸，便是冷無香再人畜無害，他也不會輕易接觸。
可就算是願意接觸冷無香了，鐵館主也要親自試探。
但凡冷無香有一點不對勁兒，鐵館主寧肯殺錯，也不會放過。
這些年來，冷無香不是鐵館主接觸的第一個陌生人，也不是第一個被試探的人。
就算他被殺了，也不是第一個被殺的人。
而在將來，必然還會有許多個‘冷無香’。
殺他們，並非鐵館主不願回答根本不算秘密的問題。
只是要將野心之人扼殺在出手之前罷了。
在鐵館主這裏，年紀輕又整整五年沒有任何異動的宅男冷無香暫時過關，不在必殺名單。
哈哈一笑，鐵館主道：
“飛雲門在凡人所不能企及的地方，就算我告訴你，你找過去了，也只能望洋興嘆，所以你還是不知道的好。
收徒他們是肯定會收徒的，但他們收徒比較隨緣，一般都是路過哪個地方，起了興致，才會下去看看，想遇到他們需要非常大的運氣。
況且收徒要看靈根，九成九的人根本就不合格，就算遇到仙人，人家也不會多看一眼。”
頓了頓，鐵館主繼續解惑：
“至於成仙之後會怎麼樣，其實我也不知道，就連我們掌門也不知道。
雖然他們和曾經的我都被稱作仙人，但不代表我們就是仙人，實際上我們自稱爲修仙者。
據我師父說，從來就沒人見過真正的仙人，哪怕是那些修煉到極致的人，也不過就是騰雲駕霧，縮地成寸，點石成金，飛劍殺人而已。”
冷無香消化了一會兒，又問：
“如果修煉到極致的人還不算仙人，是否說明他們其實還沒修煉到極致？
如果他們確實已經修到極致，依舊不是仙人，那仙人的定義又是什麼？”
“長生不老。”
“長生不老？”
“是，修仙者的最終追求都是長生不老。
可哪怕是最厲害的修仙者，也沒有誰能真正長生不老，最多多活幾十年、幾百年。
或許世上根本就沒人能長生不老，又或者真的尚有更高的修煉高峰。”
冷無香差點笑出聲。
搞了半天，原來沒有一個仙人能長生不老。
冷無香略帶深意的問：
“鐵館主，就是說有沒有一種可能，你憑借所掌握的修煉方法，發展出一個修仙家族或門派，哪怕成員實力弱了點，可在凡人王朝裏依舊是頂峰存在？”
鐵館主雖然因爲這個問題再次起了殺心，卻也被冷無香的腦洞逗笑了：
“冷大夫平時沒少看話本吧？”
“這你都知道？”
“因爲只有話本小說裏才有這類情節，而在現實中，基本不可能。”
“爲何？”
鐵館主神色復雜的解釋：
“其一，門派不允許功法泄露，但有發現，抄家滅族。
其二，就連掌門、長老的子孫，都未見得有靈根。
以寫詩作詞的天賦打比方，你有聽說過老子是詩詞大宗，兒子孫子也下筆如有神的嗎？
靈根可比寫詩作詞的天賦還要玄乎。”
“原來如此，真是長見識了。”
面上說得輕巧，冷無香心中卻嘆了口氣。
看樣子是別想從鐵館主這裏搞到功法了。
白忙活一場。
好在我長生不老，以後可以慢慢來。
而且這五年也不算虛度，最起碼醫術是確實得到了提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