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清雪喉間發苦，舌尖幾乎咬出血來——她比誰都盼着柳若霜死。
卻偏偏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拽到對方面前。
她連自己是怎麼過來的都不知道。
箭在弦上，她只能咬牙演下去：“五師兄，她終究是我們師姐……我怎能見死不救？何況我向師尊承諾過，定會護師姐周全。”
雲飛揚寵溺地戳了戳她的額：“就你心最軟！”
“小師妹，你剛才不是和我們一起嗎？怎麼突然不見了？你是怎麼發現大師姐有危險的？”
問話的是林爻，聲音怯怯的，眼神卻透着一絲清醒。
柳若霜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這膽小如鼠的林爻，竟比那幾個莽夫多長了個心眼。
連雲飛揚這金丹大圓滿，都未曾察覺危機。
梅清雪卻“感應”到了，還瞬間現身？
衆人探究的目光齊刷刷射來，梅清雪臉上掠過一絲慌亂。
她也想知道怎麼回事啊！
“大概是……直覺吧。”她絞盡腦汁，勉強擠出這句。
柳若霜忽然輕笑出聲，嗓音如碎玉落盤：“哎呀，八千靈石一張的‘不離符’，果然好用。”
不離符？
那是什麼？
衆人面面相覷，一臉茫然。
柳若霜語調輕柔，字字清晰：“小師妹人美心善，承諾在秘境中不論遇到什麼，都會護我周全。”
“我本不該懷疑小師妹的人品……可誰叫師姐身子弱，經不起風浪呢？”
“所以，我花重金買了這張‘不離符’。”
“一旦遇險，便能即刻召喚師妹現身，救我於危難。”
梅清雪這不就成了柳若霜的肉盾嗎？！
雲飛揚勃然大怒，長劍“錚”地出鞘，直指柳若霜：“柳若霜——！”
“劍可沒長眼，”柳若霜淺淺一笑，“但我的咒語，比你的劍更快。”
梅清雪已不由自主閃到柳若霜身前，以身相護。
“你猜，我是什麼時候把符種在你身上的？”
柳若霜湊近她耳邊，聲音輕得像一片雪，“就在你把引妖涎，塞進我衣襟的時候。”
梅清雪渾身一僵。
她自以爲天衣無縫的算計，原來早已落在對方眼中。
她原想借妖獸之口除去柳若霜，卻不料反被將了一軍。
梅清雪咬緊下唇，眼中淚光盈盈望向雲飛揚：“師兄，是我自願保護師姐的，你別爲難她……”
她越是委屈，雲飛揚就越是心疼，保護欲也愈發洶涌。
“柳若霜，立刻解除小師妹身上的不離符！”
柳若霜搖了搖頭，學着梅清雪那嬌弱語調：“那怎麼行呢？師姐會沒有安全感的。”
姜燦怒喝一聲：“你信不信——”
話音未落，拳風已至柳若霜面門。
柳若霜好意提醒：“小心啊，可別傷着你的小師妹……”
在梅清雪挨了一拳後，柳若霜譏誚嚷道：“哎呀小師妹，你五師兄不是故意的……”
姜燦氣極，明明那一拳是沖着柳若霜去的，怎麼又落在梅清雪臉上？
他不信邪，再度揮拳。
拳拳到肉，精準無比。
“五師弟，打人不打臉。”柳若霜躲在梅清雪身後，笑吟吟地煽風點火，“就算你和小師妹有什麼過節，也不能總往她臉上招呼呀。”
“五師兄，別、別打……啊喲！”梅清雪被打得鼻青臉腫，慘叫連連。
柳若霜卻連衣角都沒亂一分。
林爻撓了撓頭，小聲提醒：“再打下去……小師妹真要沒命了。”
雲飛揚等人這才驚醒，連忙上前拉住姜燦：“你瘋了？打小師妹做什麼！”
“我……”姜燦喘着粗氣，看向梅清雪那張慘不忍睹的臉，愧疚涌上心頭，“小師妹，我不是想打你……”
“不想打她，還下這麼重的手？”柳若霜故作心疼，“師妹，你別怨五師兄，他就是太沖動了……”
姜燦雙目赤紅，如一頭被激怒的困獸：“柳若霜，都是你——！”
“我早說過，你們的動作，沒我的符咒快。”柳若霜一臉無辜，“畢竟八千靈石一張呢。”
梅清雪委屈至極，頂着一張腫脹的臉撲進雲飛揚懷裏。
對着那張面目全非的臉，雲飛揚實在醞釀不出柔情，只得將她拉到身後，眼不見爲淨。
“柳若霜，你要怎樣才肯解除不離符？”
柳若霜略一沉吟：“等安全離開秘境吧。”
雲飛揚無奈妥協：“只要你現在解除，我保證護你平安離開秘境。”
柳若霜冷笑：“你拿什麼保證？”
“我以人格起誓！”雲飛揚拍着胸膛。
從前她從不質疑他的話。
柳若霜斜睨他一眼，語帶嘲弄：“你有嗎？”
“你——！”雲飛揚牙關咬得咯咯作響。
柳若霜真怕他下一秒就把牙咬碎。
她意味深長地瞥了梅清雪一眼：“我這不離符防的不只是妖獸，還有小人。”
又對上雲飛揚：“對了，念在同門一場，我提醒你，欠我的東西盡早還。”
“否則……我怕你付不起利息。”
兩天過去了，雲飛揚絲毫沒有還錢的意思。
這人品，實在堪憂。
梅清雪忍痛探出頭，小聲問：“雲師兄，你欠大師姐什麼？”
雲飛揚置若罔聞，難以置信地瞪着柳若霜：“利息？”
當初可沒提利息這回事啊！
“雲飛揚，白紙黑字寫着呢。”柳若霜一臉警惕。
“你若不認，我把欠條公布到仙訊寶鏡上去！”
那可是整個修仙界，都可以看到的公共信息寶欄。
她知道堂堂青雲宗少宗主，丟不起那人。
雲飛揚黑着臉，沉聲道：“我既答應給你的，自是不會少你一分一毫，你也不必做得那般過分！”
柳若霜微微一笑：“說到做到，自是皆大歡喜。”
說着，不再理會他們，緩緩往秘境深處而去。
雲飛揚看着她那清瘦的背影，微微愣神，心中暗自沉思。
她似乎，與從前真的不一樣了。
好似，他從未真正了解過她。
梅清雪將一切，盡收眼底，心對柳若霜的怨念更深。
她剛拜入青雲宗時，所有人都拿她和柳若霜做比較。
覺得她處處不如柳若霜。
可柳若霜再厲害，又如何？
還不是，成了個靈根盡毀的廢人！
她本以爲，他們之間的情誼有多深厚。
沒想到，她只是稍微用了點手段。
他們就忘記了柳若霜曾經的幫助，抹滅了她曾經的輝煌。
嫌棄她，厭惡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