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高文瀚整個人都愣住了。
李秋華才多大?他記得清楚,這姑娘不過二十五六的年紀,怎麼看都還帶着一股子青澀的勁兒。怎麼就已經結了婚、生了孩子,還離了?
他心裏一時五味雜陳,說不清是什麼滋味。
可一聽說她遇上麻煩,他幾乎想都沒想,直接抬手就讓秘書改行程。
高文瀚完全沒有多想,只是下意識覺得一個女孩子,在那小地方沒人撐腰,被人欺負,指定要吃虧。
盡管還不知道能幫上什麼,他人已經坐上了車,朝着李秋華所在的方向趕去。
因爲聯系不上李秋華沒有移動電話,他不能提前聯系他,只能靠着曹姐之前提過的零星線索,一路摸到了車站旁邊她哥哥的店鋪。
結果,店門緊閉,沒有營業。
隔壁水果攤的老板眯着眼,打量這個突然出現的生面孔,探出腦袋問:“小夥子,找李春山啊?”
高文瀚一口普通話尚算標準,聽不出多少香港口音,可在這沱川縣城裏,人人都說方言,他的普通話就顯得格外突兀。
他客氣地點頭:“同志您好,我找李秋華。請問您認識嗎?”
就這一句話,探出來看熱鬧的人便多了。
李秋華和前夫那點事兒,早就傳得街知巷聞。鄰近幾家店鋪,誰不知道李家這幾天雞飛狗跳?
更何況,縣城裏私下早就傳遍了,李秋華肯定是在外面有了野男人,才硬氣地離了婚,跑去廣東不到半年就掙了大錢,連帶着她哥嫂都開起了新店。
李家這半年突然寬裕起來,大家都是睜眼看着的。
此刻,突然冒出一個講標準普通話,穿得一看就價格不菲,氣質完全不像本地人的陌生男人,頓時吸引了所有好奇和探究的目光。
探頭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
他身形挺拔,戴一副斯文金絲眼鏡,眉眼俊朗得像電影畫報裏走出來的人,頭發用發膠打理得一絲不苟,一身剪裁得體的呢子大衣更襯得他肩寬腿長。通身上下,都寫滿了和這個縣城格格不入的違和。
“李秋華?哦……李春山他妹妹嘛!”水果攤老板拉長了調子,眼神裏的探究更濃了。
高文瀚立刻接話:“對。您能聯系上她嗎?有點急事。”
“他倆這幾天都在服裝店那頭處理事兒呢,你去那兒找找看。”
高文瀚道了謝,轉身就照着地址往服裝店走。
這一路,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密密麻麻,好奇的、猜測的、看熱鬧的,毫不掩飾。
他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這身打扮出現在這裏有些突兀,心裏掠過一絲或許不該來的猶豫。但念頭只是一閃而過,他還是想親眼確認她是否安好。
剛走到街口,一抬眼,就看見服裝店門口圍了幾個人。
李秋華就站在中間,微蹙着眉,臉上帶着疲憊,正耐心地和一名穿着不合身制服的男人解釋着什麼。店門口零散扔着幾個貨包,像是被人胡亂清出來的。
高文瀚那點猶豫瞬間煙消雲散,直覺告訴他,她在被爲難。
他幾乎沒多想,快步就小跑過去。
李秋華正心力交瘁,一抬頭,竟看見高文瀚穿過雜亂街道朝她跑來。她整個人愣在原地,眼睛眨了又眨,幾乎以爲是自己連累轉出現了幻覺。
“高……高先生?”人到跟前,她還是難以置信,:你、你怎麼……”
高文瀚神色依舊平靜,只是語氣溫和了幾分:“聽說你家裏有事,請假了很久。我正好來附近出差,順路來看看,有沒有能幫上忙的地方。”
李秋華還沒從震驚中回神,旁邊猛地炸起一聲暴喝,竟然是陰魂不散的王強。
他不知從哪個角落沖出來,眼睛赤紅,手指差點戳到高文瀚臉上,整個人激動得唾沫橫飛。
“好啊!怪不得突然鐵了心要跟老子離婚!怪不得突然有錢了!這誰啊?穿得這麼人模狗樣,是你找的野男人吧?!叫他來給你撐腰了?啊?!我告訴你李秋華,老子不怕!”
他越說越亢奮,嫉妒扭曲了他的臉,目光憤怒地模仿機槍在高文瀚和李秋華之間來回掃射。
他認定了,眼前這個光鮮的男人,就是李秋華不幹淨的證據,是他被羞辱的根源。
他就知道,這女人怎麼可能突然掙到那麼多錢?
王強罵得又快又急,方言口音濃重,有些詞匯更是聞所未聞,高文瀚只聽懂三四分,但也明白對方滿嘴污言穢語。
周圍看熱鬧的人越聚越多,指指點點的聲音嗡嗡作響。
李秋華臉頰通紅,難堪得幾乎抬不起頭,她下意識看向高文瀚,眼裏全是愧疚和無力。
她正要上前阻止王強發瘋,高文瀚卻突然向前一步,不着痕跡地將李秋華徹底擋在自己身後。
他沒看王強,只一個眼神,跟在後方的秘書和保鏢立刻上前,三四個人瞬間阻隔,把王強牢牢控在原地,只剩個腦袋還能動彈。
高文瀚這才冷冷抬眼,看向那張因憤怒而扭曲的臉,聲音不大,瞧着被罵的他情緒很是平穩。
“這位先生,請你放尊重些。李小姐是我的合作夥伴,聽說她遇到困難,我作爲朋友,出差順路來看望。你有什麼問題,可以直接問我。”
他個子極高,此刻垂眸睨人,自帶一股上位者的壓迫感。
語氣平淡無波,卻莫名強勢地蓋過了王強虛張聲勢的吼叫。
他對王強說:“爲難一個女人,不算本事。”
王強被他看得心裏一怵,又被幾個外地男人死死架住,氣焰頓時矮了半截。嘴上還嘟嘟囔囔地罵,眼神卻開始發虛,不敢直視。
高文瀚懶得再糾纏,一個示意,保鏢立刻把王強往後拖開幾步。
他轉身看向李秋華,語氣放緩:“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你先處理眼前的事,需要我幫忙嗎?”
李秋華看着眼前仿佛從天而降的男人,看着他不由分說護住自己的姿態,依舊覺得一切不真實。
她搖搖頭:“沒事……高先生,真不好意思,讓你見笑了。還麻煩你跑這麼遠來我們這種小地方,我真是……”
“沒關系。”他溫和地打斷,“正好出差結束,順路而已。事情很麻煩嗎?”
李秋華苦笑:“都是些瑣碎事情,不嚴重,但就是磨人……不過差不多快處理好了。”
高文瀚沒再多問,只點了點頭:“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千萬別客氣。雖然是第一次來,但我想,我在這兒應該也能找到幾個能說得上話的人。大家都是朋友,不必見外。”
李秋華心裏又亂又暖,沖他仰臉笑了:“謝謝你,高先生。如果需要,我一定開口。”
高文瀚嘴上說着只是順路,接下來兩天,卻並沒立刻離開。
他住進了縣城裏最好的招待所,看起來清閒得很,竟真陪着李秋華跑了好幾個部門。有時在門外的車裏等着,有時順手幫她整理要提交的材料,甚至偶爾以合作夥伴關心業務的名義,適時地替她說上兩句話。
他處事老練,人情世故熟稔,人脈網更是深不可測。許多對李秋華來說難如登天的關卡,到他這裏,往往只是幾句輕描淡寫的溝通,便悄然打通。
兩天後,那些莫名其妙的舉報和突擊檢查,全都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李秋華知道高文瀚在深圳生意做得很大,也想象過他在港城那邊是個風雲人物。可她從未想過,當他第一次踏入這個閉塞的小縣城,竟真的能如此迅速地找到關系,四兩撥千斤地解決她焦頭爛額的難題。
這個男人,遠比她想象中還要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