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像刀子一樣刮過大院空曠的水泥地。
白洛洛是一路跑回那間破平房的。
眼淚早就被風吹幹了,只剩下臉頰上緊繃的刺痛感。
她沖進屋,“砰”地一聲甩上那扇斑駁的木門,像是要把全世界的惡意都關在門外。
背靠着門板,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氣。
心髒跳得快要炸裂,不是因爲跑步,而是因爲屈辱。
雷厲那個混蛋。
那個眼神,那個把她當成髒東西一樣的眼神,比殺了她還難受。
屋裏依舊漆黑一片,煤爐子早就熄了,只剩下一堆黑乎乎的殘渣,散發着嗆人的煙味。
那種深入骨髓的冷,再次從腳底板竄了上來。
沒借到大衣。
也沒蹭到“陽氣”。
白洛洛感覺頭有點重,嗓子裏火燒火燎的疼,這是感冒的前兆。
就在這時,腦海裏那個毫無感情的機械音再次響起,比外面的寒風還要冷酷。
【警告!任務失敗。】
【檢測到宿主未能獲取氣運之子貼身物品。】
【懲罰程序啓動:剝奪味覺倒計時3…2…1…】
白洛洛只覺得舌尖一麻,像是有電流竄過。
她下意識地舔了舔嘴唇,原本嘴裏殘留的一點點鐵鏽味(剛才咬破嘴唇留下的),瞬間消失了。
什麼味道都沒了。
就像是在嚼蠟。
“你來真的?!”白洛洛在心裏尖叫。
系統根本不理會她的崩潰,緊接着發布了更要命的紅色警報。
【警告!檢測到宿主生命體征正在急速下降,且與氣運之子關系降至冰點。】
【家族氣運值扣除500點。】
【發布強制挽救任務:24小時內,必須與氣運之子達成同床共枕成就(物理距離小於10厘米,持續時間6小時以上)。】
【失敗懲罰:一級電擊(220V電壓持續三秒),並強制休克24小時。】
【注:鑑於宿主當前體質,一級電擊有極大概率導致心髒驟停。】
白洛洛腿一軟,順着門板滑坐在地上。
心髒驟停?
這就是直接抹殺的意思吧?
“系統,你是不是有病?雷厲現在恨不得掐死我,你讓我跟他同床共枕?你不如直接電死我算了!”
白洛洛絕望地抓着頭發。
剛才在辦公室,她都被那樣羞辱了,現在還要舔着臉去求他睡覺?
她白洛洛就算餓死,凍死,從這跳下去,也絕不會再去找那個大豬蹄子!
【滴——距離任務截止時間還有23小時55分。】
【請宿主珍惜生命,爲了白家,爲了未來的一胎七寶。】
白洛洛咬着牙,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爲了白家。
這四個字就像緊箍咒。
她想起了臨出國前,父親那蒼老佝僂的背影,想起了那些被查封的賬本,想起了如果她失敗,白家就要去掃大街、住牛棚的慘狀。
不行。
不能死。
更不能認輸。
白洛洛深吸一口氣,借着窗外的月光,看向角落裏那個還沒來得及整理的行李箱。
硬的不行,那就來軟的。
既然雷厲軟硬不吃,那就找能管得住他的人。
在這個大院裏,除了雷厲,最大的官就是政委。
而且聽父親說過,這裏的張政委是個老好人,最看重家庭和諧和軍民團結。
白洛洛爬到行李箱邊,借着手電筒微弱的光,翻找起來。
很快,她摸到了一個精致的小鐵盒。
上面印着一串英文。
盤尼西林。
這是她從國外帶回來的,在這個年代,這東西比黃金還貴重,是真正的救命藥。
本來是留着防身的,現在看來,得先用來買一張“床票”了。
這一夜,白洛洛裹着所有的衣服,縮在被子裏瑟瑟發抖。
她沒睡着。
她在心裏把雷厲罵了一萬遍,也在腦子裏演練了一萬遍明天的台詞。
……
第二天一大早。
大院的起床號剛吹響。
白洛洛就頂着兩個大黑眼圈,臉色慘白地出了門。
她沒化妝,甚至故意把頭發弄得稍微亂了一點,讓自己看起來更加憔悴可憐。
她手裏緊緊攥着那個小鐵盒,直奔政委辦公室。
張政委正在辦公室裏喝茶看報紙,聽到敲門聲,喊了聲“進”。
門推開。
一個嬌弱的身影晃晃悠悠地走了進來。
“張政委……”
還沒說話,眼淚先掉下來了。
那叫一個梨花帶雨,我見猶憐。
張政委嚇了一跳,茶杯差點沒拿穩。
“哎喲,這不是……小白同志嗎?這是怎麼了?誰欺負你了?”
對於這個剛來的“資本家小姐”,張政委其實也是頭疼的。
但看到人家小姑娘哭成這樣,作爲長輩,心先軟了一半。
白洛洛抽噎着,聲音沙啞:“政委,我……我是來給組織添麻煩的。”
“我……我想申請換個地方住。”
張政委一愣:“換地方?那平房不是剛分給雷厲的嗎?條件是艱苦了點,但……”
“不是嫌條件苦。”
白洛洛抬起頭,那雙大眼睛裏滿是恐懼,像是受驚的小鹿。
“是因爲……因爲我害怕。”
“昨天晚上,屋裏有老鼠……好大好大的老鼠,還在我枕頭邊上跑……”
“而且……而且雷厲他也不回來。”
“我一個人在那個空蕩蕩的屋子裏,連燈都是壞的,我真的好怕……”
說着,她身子一顫,像是要暈倒。
張政委趕緊扶住她坐下。
“這個雷厲!簡直是胡鬧!新婚燕爾的,把媳婦一個人扔在家像什麼話!”
張政委一拍桌子,火氣上來了。
雖然是政治聯姻,但既然結了婚,就要負責任。
這雷厲把人晾在一邊,這是犯了原則性錯誤!
白洛洛見火候差不多了,把手裏的鐵盒輕輕放在桌子上。
“政委,我知道雷厲忙,我不怪他。”
“這是我從國外帶回來的消炎藥,聽說咱們衛生隊缺這個,我就想着捐給組織。”
“我沒別的要求,就是……就是能不能讓雷厲晚上回來陪陪我?”
“哪怕他在地上打地鋪也行,只要屋裏有個人,我就不怕了。”
張政委看着桌上的盤尼西林,眼睛都直了。
這可是好東西啊!
前線多少戰士因爲傷口感染沒藥治,這幾支藥,關鍵時刻能救幾條人命!
這姑娘,覺悟高啊!
哪怕受了這麼大委屈,還想着給組織捐藥。
再看看雷厲那個混小子,幹的叫什麼人事!
張政委感動得不行,當場拍板。
“小白同志,你放心!”
“這藥我替戰士們收下了,你的困難,組織上也一定解決!”
“雷厲要是敢不回家,我綁也把他綁回去!”
……
中午時分。
雷厲正在訓練場上黑着臉訓人。
通訊員氣喘籲籲地跑過來:“報告首長!政委請您去一趟辦公室!立刻!馬上!”
雷厲皺了皺眉。
政委找他?
準沒好事。
他把帽子一摘,大步流星地去了辦公樓。
剛進門,就看見張政委黑着一張臉坐在那,旁邊還放着那個眼熟的小鐵盒。
“雷厲!你長本事了啊!”
張政委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訓。
“把新媳婦一個人扔在破平房裏,連燈都不給修,讓人家嚇得一晚上沒敢睡!”
“人家小白同志不僅沒抱怨,還給咱們捐了這麼貴重的藥!”
“你看看人家這覺悟!再看看你!”
“簡直是丟咱們軍人的臉!”
雷厲被罵得一愣一愣的。
他看了一眼那個盤尼西林,瞬間明白了。
好啊。
白洛洛。
昨天晚上玩美人計不成,今天改玩苦肉計加賄賂了?
居然還告狀告到政委這來了?
說什麼怕老鼠?
她在國外住大別墅的時候怎麼不怕?
雷厲心裏的火蹭蹭往上冒,但他是個軍人,服從命令是天職。
尤其是政委拿“破壞軍民團結”、“虐待家屬”這種大帽子扣下來。
“今晚必須回家住!”
張政委下了死命令。
“要是讓我知道你再敢跑回宿舍,你就給我去禁閉室反省!”
雷厲咬着後槽牙,從牙縫裏擠出一個字。
“是!”
走出辦公室的時候,雷厲感覺自己的肺都要氣炸了。
他抬頭看了一眼天。
陰雲密布,悶雷滾滾。
看來今晚有場暴雨。
正好。
跟他的心情一樣糟糕。
白洛洛,既然你非要我回去。
那就別怪我不客氣。
你想玩,老子就陪你玩到底!
……
傍晚。
大雨傾盆而下。
白洛洛坐在床上,聽着外面譁啦啦的雨聲,心裏七上八下的。
系統倒計時還在走。
【剩餘時間:3小時。】
門外傳來了沉重的腳步聲。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她的心尖上。
“哐當!”
門被猛地推開。
一道高大的身影帶着一身溼氣和寒氣,闖了進來。
雷厲站在門口,渾身都在滴水。
那雙深邃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床上的白洛洛,眼神裏沒有一絲溫度,只有濃濃的嘲諷和壓抑的怒火。
“白洛洛,你贏了。”
他隨手把溼透的帽子扔在桌上,發出“啪”的一聲脆響。
“政委下了命令,讓我回來陪你。”
“怎麼樣?滿意了嗎?”
白洛洛縮了縮脖子。
雖然達到了目的,但這男人的氣場太嚇人了。
像是一頭被激怒的野獸,隨時可能撲上來把她撕碎。
“我……我只是怕老鼠……”
她小聲辯解了一句。
“老鼠?”
雷厲冷笑一聲,一邊解開風紀扣,一邊大步走進來。
“我看這屋裏最大的老鼠就是你。”
“既然這麼想讓我回來,那就受着。”
他走到牆角,抱起一床破舊的棉絮,直接扔在水泥地上。
動作粗魯,塵土飛揚。
“睡覺。”
他連燈都沒開,直接和衣躺在了地鋪上。
背對着白洛洛,渾身散發着“生人勿近”的氣息。
白洛洛看着那道冷硬的背影,心裏鬆了一口氣,又有些失落。
好歹是回來了。
但是……
系統說的任務是“同床共枕”,還要“距離小於10厘米”。
他睡地上,她睡床上。
這距離哪怕把手伸斷了也夠不着啊!
這任務怎麼算完成?
就在白洛洛急得抓耳撓腮的時候。
腦海裏的系統突然發出了一聲詭異的提示音。
【叮!檢測到氣運之子已進入指定範圍。】
【鑑於宿主行動力低下,系統將啓動“助孕輔助模式”。】
【正在釋放S級情動因子……】
【正在調節宿主體溫……】
白洛洛還沒反應過來這是什麼意思。
突然。
一股奇怪的熱流,從她的小腹升起,瞬間蔓延到四肢百骸。
好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