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靠在冰冷的磚牆上,胸口劇烈起伏。腦子裏的刺痛緩了些,但那種被抽空的虛脫感,讓他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
“他說的標記……” 他聲音嘶啞。
“應該是某種追蹤手段。” 蘇晚蹲下身,翻開他的衣領,仔細檢查脖頸和肩膀的皮膚,“暫時沒看見什麼異常。可能不是物理標記,是精神層面的。”
精神標記?
林默想起那雙暗紅色的眼睛 —— 對視的時候,總覺得有什麼東西滲進來了。
“記憶獵人,吞噬記憶,紅眼睛標記……” 蘇晚喃喃自語,從包裏掏出手機,快速翻看着什麼,“我導師的筆記裏,提到過一個叫‘紅瞳會’的地下組織,專門獵殺有特殊能力的人。但記錄很少,只有幾行字。”
她把手機屏幕轉向林默。
那是一張照片,拍的是泛黃的筆記本頁面。字跡很潦草,但能辨認:
【紅瞳會,非人。以記憶爲食,以遺忘爲刃。標記者,瞳孔染赤,如血如焚。遇之,避。切莫對視。】
下面還有一行小字,被水漬暈開了一些,但關鍵部分還能看:
【其首,代號‘K’。無蹤,無影,唯聞其名。】
林默的呼吸停了。
K。
記憶獵人的首領,代號 K。
葉薇薇聯系的 K。
蘇晚導師失蹤前聯系的 K。
是同一個人。
“所以……” 林默喉嚨發幹,“K 不是受害者聯系人,是…… 獵人頭子?”
“至少是高層。” 蘇晚收起手機,表情凝重得可怕,“葉薇薇和他合作,結果被當成棄子曝光。我導師查到他,然後失蹤。現在,他們盯上你了。”
她看着林默:“因爲你不僅能留下記憶刻痕,今天還展示了‘情緒記憶外放’的潛力。對他們來說,你是上等食材。”
食材。
這個詞讓林默胃裏一陣翻攪。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他問。
“先離開這兒。” 蘇晚扶他站起來,“你家不能回了,他們知道地址。去我那兒 —— 我在老城區的出租屋,沒幾個人知道。”
林默點頭。
兩人互相攙扶着,走出岔巷。
創意園區已經徹底安靜下來,粉絲和工作人員都散了,只剩幾個清潔工在打掃滿地的垃圾。舞台的 LED 屏暗着,巨幅海報被撕掉了一半,葉薇薇的臉殘缺不全地耷拉着,在夜風裏譁啦作響。
像個荒誕的墓碑。
走到園區門口,林默突然停下。
“等等。”
“怎麼?”
林默轉身,看向剛才那條巷子的方向。
“那個黑衣男人,” 他說,“他最後說……‘在你更有價值的時候’。”
蘇晚皺眉:“什麼意思?”
“他覺得我現在還不夠‘好吃’。” 林默扯了扯嘴角,笑得有點難看,“他在等我…… 能力再成長一些。”
就像養豬,養肥了再殺。
蘇晚沉默了幾秒。
“那就長給他看。” 她說,聲音很穩,“長得比他想象的還快,還強。強到…… 他們不敢動你。”
林默看着她。
夜風吹起她的短發,露出幹淨的側臉。眼睛裏有光,也有狠勁。
“怎麼長?” 他問。
蘇晚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小本子,翻到某一頁,遞給他。
那是一張手繪的地圖,標注着老城區的幾條街道,還有一個用紅圈畫出來的位置。
“這是我導師失蹤前,最後調查的地方。” 她說,“一個鍾表店。店主姓陳,是個老‘遺忘者’—— 他能讀取舊物的記憶。”
陳伯。
林默想起來了,葉薇薇案發後,蘇晚提過這個人。
“他能幫我們?” 林默問。
“他能告訴你,‘遺忘者’到底是怎麼來的。” 蘇晚收起本子,“也能教你,怎麼真正使用你的能力 —— 而不是像今天這樣,瞎搞一氣,差點把自己搞死。”
林默沒反駁。
今天確實是瞎搞。能活下來,全靠蘇晚的 “記憶錨點” 擋了一下。
“明天一早,去找陳伯。” 蘇晚說,“現在,先回去睡覺。你看起來像下一秒就要暈過去。”
林默確實快暈了。
兩人打了輛車,往老城區開。
車上,林默靠在車窗邊,看着外面飛速倒退的夜景。霓虹燈連成一片流動的光河,城市在夜裏依然醒着,繁華,冷漠。
他突然想起黑衣男人的話。
【離 K 遠點。那家夥…… 比我們危險。】
比以記憶爲食的獵人還危險。
K,到底是什麼東西?
車停在一條老巷子口。蘇晚的出租屋在二樓,一室一廳,不大,但幹淨。客廳裏堆滿了書和文件夾,牆上貼滿了各種案件的時間線和人物關系圖。
最顯眼的位置,貼着一張放大的照片 —— 一個五十多歲、戴着眼鏡、笑容溫和的男人。
蘇晚的導師。
照片下面,用紅筆寫了一行字:
找到他。
“客房就是沙發。” 蘇晚指了指客廳那張還算寬敞的布藝沙發,“毯子在櫃子裏,浴室可以用,但熱水器有點舊,得等十分鍾。”
“謝謝。” 林默說。
蘇晚擺擺手,進了臥室。
門關上之前,她回頭看了他一眼。
“林默。”
“嗯?”
“今天你擋在我前面的時候,” 她頓了頓,“雖然很蠢,但…… 謝了。”
門輕輕合上。
林默坐在沙發上,發了一會兒呆。
然後他起身,走到牆邊,看着那張導師的照片。
男人的眼睛很溫和,透過鏡片,好像在看着他。
林默伸出食指,在照片旁邊的牆壁上,輕輕劃過。
淡藍色的流光滲出。
沒有寫字。
只畫了一個簡單的符號:
一個圓圈,裏面一個字母 K。
然後他收回手,躺到沙發上,閉上眼睛。
腦子裏的刺痛還沒完全消退。
但有些東西,開始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