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南星的白大褂口袋裏掉出一張泛黃星圖,三個紅點分別標注着上海、洛杉磯和廈門。他平靜地說:“父親留下的‘捕鯨計劃’從未終止,我們三人——疏影姐、北辰哥、還有我,就是他的最後三枚棋子。而母親之所以原諒他,是因爲這是她自己設計的棋局。”
1 陌生兄弟
病房裏的空氣像凝固的果凍,每一口呼吸都費力。
顧南星站在門口,白大褂一塵不染,胸牌上確實寫着“顧南星,神經外科,主治醫師”。他看起來二十七八歲,眉眼和顧北辰有七分相似,但氣質截然不同——顧北辰是內斂的鋒芒,他是溫潤的寒玉。
“你...”江疏影下意識擋在父親病床前,“你怎麼證明你是顧南星?”
顧南星從口袋裏取出一個皮夾,裏面是一張泛黃的出生證明復印件,和顧北辰在洛杉磯看到的那張一模一樣。下面還有一張照片:年輕的顧長風抱着一個嬰兒,背景是醫院的病房。
“父親說,這張照片是母親去世前一個月拍的。”顧南星的聲音平穩得像在匯報病例,“他偷偷去看她,她允許他抱了抱我。那時她已經是晚期抑鬱,但看到我的時候,笑了。”
江疏影接過照片。照片上的母親確實在笑,那種笑容她在記憶裏見過——只有在最放鬆最幸福的時刻才會出現。而襁褓中的嬰兒,眉眼間已經有了顧家人的特征。
“如果你真的是顧南星,爲什麼現在才出現?”林默警惕地問,“又爲什麼以醫生的身份?”
“因爲我一直在等。”顧南星看向監護儀上的江父,“等江叔願意說出真相。也等...等一個合適的時機。”
“什麼時機?”
“收網的時機。”顧南星從白大褂內側口袋取出一張折疊的星圖,攤開在床尾桌板上。這是一張手繪的星座圖,但上面的星星被替換成了地名:上海、洛杉磯、廈門、香港、新加坡、紐約、倫敦...三個紅點特別標注了上海、洛杉磯和廈門。
“父親去世前,把這圖分成了三份。”顧南星指着三個紅點,“上海的部分給了你,江疏影,通過江叔代管;洛杉磯的部分給了你,林默,通過養父母留下;廈門的部分給了我。完整的星圖,指向‘捕鯨人’網絡的核心數據服務器位置。”
江疏影突然想起什麼:“父親的保險箱裏確實有一張星圖殘片,但我以爲是母親的遺物...”
“那是你母親畫的。”顧南星點頭,“她熱愛天文,父親熱愛航海。他們在一起的時間很短,但足夠共同設計這份星圖——用來標記吳啓明全球洗錢網絡的節點。”
他頓了頓:“母親原諒父親,不是因爲他懺悔了,而是因爲他們達成了協議:父親用餘生摧毀這個網絡,母親用生命換取我們三個孩子的安全。”
林默臉色蒼白:“所以媽媽是...自願赴死?”
“某種程度上,是的。”顧南星眼神沉重,“她知道吳啓明不會放過她,也知道自己的精神狀態撐不了多久。所以她用最後的時間,和父親一起布局。她的死,讓吳啓明放鬆了警惕,也讓父親有機會潛入他的核心圈層。”
病房門被猛地推開,顧北辰沖了進來。他剛從洛杉磯飛回,風塵仆仆,眼裏布滿血絲。看到顧南星的瞬間,他停住了腳步。
兩兄弟對視,空氣中有種奇異的電流。
“顧南星?”顧北辰的聲音很輕。
“哥。”顧南星微微點頭,“二十八年,終於見面了。”
沒有擁抱,沒有握手,甚至沒有多餘的表情。但江疏影能感覺到,那種血緣間的無形羈絆,在兩人之間繃成一根細弦。
“你說收網的時機,”顧北辰切入正題,“是指什麼?”
“吳啓明沒死。”顧南星語出驚人,“三個月前‘死’在獄中的,是他的替身。真正的吳啓明在五年前就做了全面整容和身份替換,現在化名‘吳明遠’,是新加坡一家跨國基金的主席。”
江疏影感到一陣眩暈:“所以他在假死脫身?”
“對。而且他最近的動向很詭異。”顧南星調出手機裏的資料,“他控制的基金在過去一個月內,大量做空星宸國際的關聯企業。同時,他接觸了王建國的兒子王小軍,承諾幫他‘奪回家產’。”
“他想最後反撲?”
“不,他想要一樣東西。”顧南星看向江父,“江叔知道是什麼。”
病床上,江海成的手指忽然動了動。監護儀的節奏有了微妙變化。
“爸爸!”江疏影撲到床邊。
江海成的眼皮顫動,緩緩睜開。他的視線很模糊,但看到江疏影和林默時,眼角有淚滑落。
“囡囡...默默...”聲音嘶啞得像砂紙摩擦。
“爸,我們都在。”江疏影握住他的手,“您別急,慢慢說。”
江海成的目光轉向顧南星,點了點頭,然後艱難地說:“星圖...三合一...保險庫...密碼是...婉君的...生日加...你們三個的...生日...”
他說完這幾個詞,體力耗盡,又閉上了眼睛。但這次,呼吸平穩了許多。
“醫生!”江疏影按鈴。
顧南星已經上前檢查:“生命體征穩定,是睡着了,不是昏迷。他需要休息,但最危險的階段已經過去了。”
2 星圖合璧
醫院的小會議室裏,三份星圖殘片終於拼在一起。
江疏影帶來的殘片來自江父的保險箱,繪有北鬥七星的形狀,標注着上海、北京、香港、新加坡。林默帶來的殘片來自養父母的加密U盤,繪有南十字座,標注着洛杉磯、紐約、倫敦、悉尼。顧南星的那份繪有獵戶座,標注着廈門、深圳、東京、首爾。
三張殘片邊緣的撕裂線完美吻合,組成一張完整的北半球星圖。而三個紅點——上海、洛杉磯、廈門——正好構成一個等邊三角形,中心點在公海某處。
“這是經緯度。”顧北辰指着三角形中心的一個微小符號,“北緯25°,東經122°,在台灣島以東的太平洋上。這裏有海底電纜樞紐站,也是吳啓明網絡的數據中心所在。”
“我們怎麼去?”林默問,“公海,沒有管轄權。”
“我們不去。”顧南星搖頭,“我們讓數據來找我們。”
他從公文包裏取出一個銀色的金屬盒子,大小如移動硬盤:“這是父親生前研發的‘聲呐病毒’,可以通過海底電纜的聲呐脈沖傳播,入侵目標服務器後自動拷貝數據並銷毀原件。但需要三組動態密碼同時輸入,才能激活。”
“所以需要我們三人一起?”江疏影明白了。
“密碼是母親和我們的生日組合。”顧南星在紙上寫下一串公式,“婉君生日19650412,疏影姐19870412,我19950715,林默姐也是19870412。按照父親設定的算法,最終密碼是24位,每8位一段,分別由我們三人輸入。”
林默注意到漏洞:“但北辰哥不需要?”
“他是保險。”顧南星看向顧北辰,“如果計劃失敗,或者我們三人中有人出事,北辰哥作爲備用控制者,可以用父親留給他的最終密匙接管程序。這也是爲什麼父親把他培養成商業情報專家——他是這個計劃的雙保險。”
顧北辰苦笑:“所以他選擇我,不只是因爲我是他兒子。”
“更因爲你是最合適的人選。”顧南星頓了頓,“父親臨終前說,他這輩子對不起三個人:婉君阿姨,你母親,還有你。但他相信,你會理解他爲什麼這麼做。”
會議室陷入沉默。窗外的夜色漸深,城市的燈火次第亮起,像倒置的星空。
“什麼時候行動?”江疏影打破沉默。
“72小時後。”顧南星調出氣象圖,“屆時有一場熱帶風暴經過那片海域,海底電纜會啓動備用信號放大器,病毒傳播速度可以提高十倍。但窗口期只有六小時,我們必須一次成功。”
“吳啓明那邊呢?”
“我的人已經在監控他。”顧南星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特別調查科布局五年,就等這個時機。一旦數據到手,十二小時內全球同步收網,他的所有資產都會被凍結。”
江疏影看着桌上完整的星圖,看着那三個紅點,忽然感到一種奇異的宿命感——三個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女孩,一個晚八年出生的弟弟,一個身患絕症的哥哥,因爲二十三年前的一樁舊案,被命運擰成一股繩。
“我想聽聽母親的故事。”她輕聲說,“完整的故事。”
顧南星和顧北辰對視一眼,點了點頭。
3 婉君棋局
故事從1985年的鼓浪嶼開始,但版本不同。
“母親和聞人清確實相愛,但他們的感情在現實壓力下出現了裂痕。”顧南星緩緩道,“1986年,聞人清因爲一場誤會——他以爲母親和吳啓明有染——沖動之下接受了吳啓明的資助去法國留學。他不知道那是吳啓明的離間計。”
江疏影皺眉:“但聞人清說他被吳啓明囚禁...”
“那是部分事實。”顧北辰接話,“我查過當年的記錄,聞人清確實去了法國,但在那裏被吳啓明的人控制。吳啓明僞造了囚禁的證據,讓母親以爲聞人清被關在鼓浪嶼。實際上,聞人清在法國過了兩年相對自由的生活,直到母親‘懷上吳啓明的孩子’的消息傳過去,他才徹底崩潰,主動回國找吳啓明對峙。”
“然後他就真的被囚禁了?”
“對,那是1988年。”顧南星點頭,“而那時,母親已經懷上了雙胞胎。她不知道聞人清在法國的事,以爲他一直被關着,所以用盡方法救他。最後她找到了我父親——顧長風,當時吳啓明的合作夥伴,也是唯一可能制衡吳啓明的人。”
林默困惑:“顧長風爲什麼會幫媽媽?”
“因爲他愛她。”顧北辰的聲音有些幹澀,“從我記事起,父親書房裏就有一張母親的照片。他說那是他這輩子唯一愛過的女人,但他配不上她。”
顧南星繼續:“父親答應幫忙,條件是母親要和他合作,摧毀吳啓明的犯罪網絡。母親同意了,但有一個額外條件——如果行動失敗,父親必須保護她的孩子。父親答應了這個條件,甚至在1987年母親生產時,親自在醫院安排保護。”
“產房裏那個男人是他?”江疏影想起詹姆斯的筆記。
“是的。他僞裝成醫生,確保你們姐妹的安全。”顧南星頓了頓,“但那時候,他和母親之間還只是合作關系。真正的感情轉變是在1994年。”
他調出一份泛黃的醫療記錄:“1994年,母親因爲長期抑鬱住院治療,父親經常去看她。在那段最黑暗的日子裏,他們...產生了感情。1995年,我出生了。但母親產後抑鬱加重,加上對聞人清的愧疚,她選擇了結束生命。”
江疏影感到心髒被攥緊:“所以她不是因爲吳啓明的威脅而死?”
“是多重原因。”顧南星輕嘆,“但最重要的,是她無法原諒自己——她愛着聞人清,卻和父親有了我;她想保護你們姐妹,卻不得不把你們送走;她恨吳啓明,卻不得不依靠他的對手來復仇。這種分裂,最終壓垮了她。”
林默流淚了:“所以她寫下那份諒解書...”
“是她最後的溫柔。”顧北辰說,“她原諒了父親,也放下了自己的執念。她把未完成的計劃交給我們,相信我們能走完她沒走完的路。”
牆上時鍾指向午夜,故事講完了,但每個人的心中都翻涌着復雜的情緒。
江疏影看着眼前這兩個男人——一個她深愛卻時日無多,一個她陌生卻血脈相連。他們共同的父親傷害了她的母親,卻也保護了她和妹妹。而她母親,在愛恨交織中,設計了一個跨越二十多年的棋局。
“我想見見吳啓明。”她忽然說,“行動開始前。”
“太危險。”顧北辰和顧南星同時反對。
“我需要確認一些事。”江疏影堅持,“關於母親,關於她最後的選擇。而且,如果我們要徹底結束這一切,需要面對面的了結。”
顧南星沉思片刻:“我可以安排,但不能在醫院,也不能在任何封閉空間。公共場合,有我們的人全程保護。”
“新加坡?”林默猜測,“他現在在那裏。”
“不,他明天會來上海。”顧南星調出情報,“以‘吳明遠’的身份,參加一個國際金融論壇。那是我們的機會。”
顧北辰還想說什麼,但江疏影握住他的手:“相信我。而且,我需要你去見另一個人。”
“誰?”
“聞人清。”江疏影眼神復雜,“他應該知道完整的真相。而你是最合適告訴他的人——作爲顧長風的兒子,作爲...可能理解他的人。”
4 金融論壇的對峙
次日上午十點,上海國際會議中心。
“亞太金融安全與合作論壇”的橫幅下,政商名流雲集。江疏影作爲星宸國際的總裁,自然在邀請之列。她今天穿着香檳色套裝,妝容精致,但手包裏除了口紅和手機,還藏着一個微型錄音器和報警裝置。
顧南星在會場對面的指揮車裏,通過她耳中的微型耳機保持聯系:“目標在貴賓休息室,三分鍾後會出來參加主題演講。你只有五分鍾時間。”
“足夠了。”
江疏影走向貴賓區,心跳平穩。經歷過生死,見過最黑暗的真相,此刻的緊張反而讓她清醒。
休息室的門打開,一個男人走出來。他看起來六十出頭,頭發烏黑(顯然是染的),身材保持得很好,穿着剪裁合體的深灰色西裝。但江疏影一眼就認出了那雙眼睛——和照片裏年輕的吳啓明一模一樣,只是多了歲月的沉濁。
“吳先生。”她上前一步。
吳啓明——或者說吳明遠——停住腳步,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恢復從容:“江總,久仰。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
“有些事情,還是當面說清楚比較好。”江疏影微笑,“關於我母親,關於您這些年的‘照顧’,關於...您假裝死亡的事。”
吳啓明的笑容僵了僵,但很快恢復:“我不明白江總在說什麼。不過既然提到了令堂,我確實和她有過幾面之緣。她是個...令人難忘的女性。”
“令人難忘到讓您追殺了她的孩子二十年?”江疏影壓低聲音。
周圍的人流來來往往,沒人注意到這段對話裏的刀光劍影。
吳啓明眼神冷了下來:“江總,有些話還是慎言。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如果你真想知道什麼,晚上八點,外灘華爾道夫,頂樓套房。一個人來。”
“我會準時到。”江疏影點頭,“也希望吳先生準備好說實話——關於您如何逼死我母親,如何害死蘇月華,如何謀殺顧長風,以及...如何準備對我們姐妹下手。”
她說完轉身離開,沒看到吳啓明眼中一閃而過的殺意。
指揮車裏,顧南星皺眉:“他約你晚上見面,肯定有陷阱。”
“我知道。”江疏影坐上車,“但我們需要的,不就是他主動出手的證據嗎?”
“太冒險了。”
“這是最快的方法。”江疏影看向窗外,“而且,我相信你們。”
與此同時,顧北辰在鼓浪嶼見到了聞人清。
老人在鳳凰樹下煮茶,看到顧北辰時並不意外:“顧長風的兒子。我等你很久了。”
“您知道我會來?”
“從婉君寫下那份諒解書時,我就知道遲早有這麼一天。”聞人清倒了兩杯茶,“她原諒了他,但我沒有。不過現在說這些,也沒什麼意義了。”
顧北辰坐下,將母親和顧長風的完整故事和盤托出。包括法國留學的真相,包括顧南星的存在,包括星圖計劃。
聞人清靜靜地聽着,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直到顧北辰說完,他才緩緩開口:“所以,她最後愛的是顧長風。”
“我不知道。”顧北辰誠實地說,“也許她同時愛着你們兩個人,也許她誰都不愛,只是累了。但我知道,她用生命設計的這個棋局,現在到了最後一步。我們需要您的幫助。”
“我一個廢人,能幫什麼?”
“您還記得吳啓明早期在廈門的產業布局嗎?”顧北辰取出一份地圖,“特別是九十年代,他通過哪些渠道洗錢,哪些人是他最初的合作夥伴。”
聞人清看着地圖,手指在幾處地點劃過:“這些碼頭,這些船運公司,這些進出口貿易行...都是他的觸角。但最重要的不是這些。”
他頓了頓:“是寺廟。”
“寺廟?”
“吳啓明的母親信佛,他捐建了廈門三座寺廟,通過香火錢和功德箱洗錢。”聞人清冷笑,“最諷刺的是,他母親去世後,他還真信了佛,說這是輪回報應。但他所謂的‘修行’,只是把罪惡包裝得更精致而已。”
顧北辰迅速記錄:“這些寺廟的賬戶...”
“都在這個U盤裏。”聞人清從輪椅側袋取出一個小巧的存儲設備,“我裝了二十年糊塗,但沒真的糊塗。婉君走後,我唯一做的事,就是收集這些證據。我想總有一天,會有人用得着。”
顧北辰接過U盤,感到沉甸甸的分量。這不是金屬的重量,而是一個男人用半生執念換來的正義。
“謝謝您。”他鄭重地說。
“不用謝我。”聞人清望向大海,“我只是完成婉君未完成的事。對了,替我告訴疏影和默默...我很抱歉,沒能保護好她們的母親。但她們能平安長大,真好。”
黃昏時分,顧北辰飛回上海。飛機穿過雲層時,他忽然想起父親臨終前的話:
“北辰,真正的強大不是消滅敵人,而是讓敵人無處可逃。而真正的救贖,不是得到原諒,而是值得被原諒。”
那時他不理解,現在好像懂了。
5 最後的布局
晚上七點五十分,外灘華爾道夫頂樓套房。
江疏影如約而至,但並非“一個人”。她耳中的微型通訊器連着三條線:顧南星的指揮車、顧北辰的酒店監控室、以及林默在對面大樓的觀察點。
套房的門虛掩着,她推門進去。
吳啓明背對着她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外灘的璀璨夜景。聽到聲音,他沒有回頭,只是說:“你比你母親勇敢。她從來不敢這樣面對我。”
“因爲您教會了她恐懼。”江疏影關上門,“現在,讓我們結束這場持續了二十三年的噩夢吧。”
吳啓明轉身,手中拿着一杯威士忌:“噩夢?不,孩子,這是一場偉大的遊戲。你母親、顧長風、聞人清、蘇月華...他們都是頂尖的玩家,可惜選錯了邊。”
“用別人的生命玩遊戲?”
“商業世界本就是叢林。”吳啓明啜飲一口,“弱肉強食,成王敗寇。你母親如果早點明白這個道理,就不會死得那麼痛苦。”
江疏影強壓怒火:“您約我來,不是爲了說這些廢話吧?”
“當然不是。”吳啓明放下酒杯,從西裝內袋取出一個信封,“這裏面是你母親最後一封信,寫給你的。我保留了二十三年,現在該物歸原主了。”
江疏影沒有接:“條件是什麼?”
“聰明。”吳啓明笑了,“條件很簡單:放棄星圖計劃,讓顧南星停止調查。作爲交換,我會把‘捕鯨人’網絡的亞洲部分移交給你,價值至少三百億。你可以成爲新的女王,而不是你母親那樣的殉道者。”
耳機裏傳來顧南星的聲音:“他在拖延時間。我們的監控顯示,有六輛車正朝酒店駛來,都是他的人。”
江疏影不動聲色:“如果我說不呢?”
“那你會和你母親一樣下場。”吳啓明的笑容消失,“而且這次,我會確保你的妹妹、你父親、還有顧北辰兄弟,都陪你一起。一家人,就要整整齊齊。”
話音剛落,套房側門打開,四個黑衣保鏢走進來,手中拿着注射器。其中一人上前,針頭在燈光下閃着寒光。
“一種新型神經毒素,”吳啓明平靜地說,“三分鍾內腦死亡,屍檢查不出原因。你會在醫院裏‘突發腦溢血’,就像你父親那樣。”
江疏影後退一步,手伸向手包的警報器——
“別動。”吳啓明的聲音冰冷,“否則他們會立刻注射。現在,給你最後的機會:打電話給顧南星,讓他停止行動。”
套房裏的空氣凝固了。江疏影看着那些針頭,看着吳啓明眼中毫不掩飾的殺意,忽然笑了。
“您犯了一個錯誤。”
“什麼?”
“您以爲我還是二十三年前那個需要母親用生命保護的嬰兒。”江疏影慢慢說,“但您忘了,我是林婉君的女兒,也是江海成的女兒。而我學會最重要的一件事是——”
她突然抬手,手包裏射出一道強光,直刺保鏢的眼睛。同時,她側身翻滾,躲過撲來的第一個人。
“——永遠有備用計劃!”
套房的門被爆破開,特警沖了進來。顧南星跟在後面,手中拿着逮捕令:“吳啓明,你涉嫌謀殺、金融詐騙、跨國洗錢等十七項罪名,這是逮捕令!”
吳啓明臉色驟變,但迅速恢復鎮定:“你們沒有證據。”
“我們有星圖。”顧南星舉起手中的銀色盒子,“三十分鍾前,病毒已經植入你的核心服務器。現在,全球三十七個國家的警方正在同步收網。你的帝國,完了。”
吳啓明終於崩潰了,他抓起桌上的拆信刀撲向江疏影:“那我就帶她一起——”
槍響。
不是真槍,而是麻醉彈。吳啓明倒在地上,被特警迅速控制。
顧北辰從門外沖進來,一把抱住江疏影:“沒事吧?”
“沒事。”江疏影靠在他懷裏,手在微微發抖,但不是因爲恐懼,“結束了。真的結束了。”
顧南星撿起地上的信封,遞給江疏影:“這是你母親的最後一封信。吳啓明沒有說謊,他確實保留了它。”
江疏影顫抖着打開信封。信紙已經泛黃,但字跡清晰:
“我的孩子:
如果你讀到這封信,說明媽媽已經不在了,也說明吳啓明終於被打敗了。媽媽有很多話想對你說,但最想說的是:對不起。對不起讓你一出生就背負這麼多,對不起不能看着你長大。
但媽媽不後悔。因爲你的存在,證明了愛比恨強大,善良比邪惡持久。媽媽用生命設下這個局,不是要你報仇,而是要你自由——自由地愛,自由地生活,自由地成爲你想成爲的人。
最後,替我告訴聞人清:我從未背叛我們的愛情,只是命運太殘酷。也替我告訴顧長風:我原諒他,也希望他原諒自己。
永遠愛你的,媽媽。”
淚水模糊了視線。江疏影抬起頭,看到窗外的上海夜景,看到身邊愛她的人,看到終於到來的黎明。
二十三年的黑暗,終於在這一刻,被母親最後一封信的光芒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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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章預告】
三個月後,吳啓明跨國犯罪集團被徹底摧毀,涉案人員全部落網。星宸國際在完成合並後市值翻倍,江疏影和林默共同執掌公司,而顧南星選擇繼續留在特別調查科,完成父親未竟的事業。
顧北辰的病情在新型靶向藥的治療下得到控制,醫生宣布他有望打破五年生存期的預言。他向江疏影正式求婚,婚禮定在次年春天。
聞人清在得知全部真相後,獨自去了西藏,在林婉君一直想去的納木錯湖邊,放下了執念。
最後一幕,三姐弟和顧北辰站在鼓浪嶼老別墅的鳳凰樹下,將林婉君的骨灰撒入大海。海風輕拂,鳳凰花落,像母親溫柔的撫摸。
而那張完整的星圖,被保存在星宸國際的博物館裏,標題是:“愛與正義的星圖——謹以此紀念所有爲光明而戰的勇者。”
(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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