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知青租你家院子，給了你多少錢？快給我，兩個小賤胚子和你那個要死不死的媽，有口飯吃就不錯了，還敢拿錢？”宋芝芝剛到家門口就聽到院內傳來一道刻薄的罵聲。
宋芝芝透過門縫看到顧淮安張開雙臂像護小雞一樣將顧盼盼護在身後。小姑娘緊緊抓着顧淮安的衣擺，眼眶通紅，明明怕得發抖，卻懂事的站在哥哥身後。
兩兄妹對面是一個老太太，滿臉刻薄，一雙吊梢眼正目光不善的瞪着兩兄妹。
宋芝芝認出了這人是顧淮遠兄妹的奶奶，是個不好對付的。
顧淮遠父親那一代有兄弟三人，大伯顧守國、二伯顧守家，顧淮遠的爸爸顧守業是最小的。兄弟三人顧家老兩口偏疼大兒子，把另外兩個兒子當牛馬使。顧淮遠的爸也不是個能忍的，早早攛掇着二哥分了家，李兩口跟着大哥過，另外兩個兒子跟被淨身出戶差不多。
顧守業在時顧老太太沒有在三房討到便宜，後來更是險些跟三房斷親。顧守業走後，顧淮遠的媽周英性格和軟，又臥病在床，家裏孤兒寡母的，自然不是顧老太太的對手，顧老太太沒少來占便宜。
這不今個聽到昨天有知青來租這邊院子，就立刻過來想把租金抓到手裏。
“沒有。”顧淮安仇恨的瞪着顧老太太。
“你個小癟犢子，有娘生沒娘教的賤種，還敢藏錢，我打不死你。”顧老太太用力一推，兩個小孩就跌坐在地上。
宋芝芝氣得七竅生煙，一腳就踹開了院門，嘴裏也叫喚開了，“快來人呀，有人販子搶孩子了。”
把手裏的東西往地上一扔，路過柴火堆時順手抽了根棍子，劈頭蓋臉的就朝顧老太抽去，管他三七二十一，打了再說。
上輩子自己跟顧淮遠走得近，這老太太明裏暗裏沒少說自己閒話，明明對顧淮遠幾兄妹並不親厚，後來幾兄妹發達了仗着長輩的身份沒少找存在感，新仇舊恨加在一起，宋芝芝手上的力道又重了幾分。
這時候的人都有正義感，對人販子更是深惡痛絕，路邊閒聊的人聽到這聲呼救都趕忙往顧家跑來。
“哎呦，殺人了喲，小賤人，胡咧咧啥呢？”顧老太被嚇了一跳，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劈頭蓋臉一通打。
“咋回事，咋回事？”
“剛剛聽到有人喊人販子，人販子在哪？”
村民們此時也趕了過來，裏三層，外三層將顧家圍了起來。
“就是那人，大家快抓住她，我剛回來就看到她拉扯孩子。”
聽見有人來了，宋芝芝趕忙扔掉手裏的棍子，一指顧老太太，又趕緊跑過去扶起兩個孩子，只見小姑娘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卻緊緊咬着唇，懂事的沒有哭出聲。宋芝芝心都揪起來了，多乖巧的孩子呀，這老太太心真狠呀。
“胡咧咧啥，老娘是他倆親奶。這小賤人平白無故沖出來對着我就是一通打喲，真是喪良心哦，老娘我這麼大年紀了還要受人欺負喲，這是欺負我家沒人呀。瞧把我打得喲。”顧老太太往地上一坐，一拍大腿就哭起來了。
“是呀，宋知青，這真是這兩孩子的親奶。”
“是呀，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
衆村民也跟着解釋。
“哦，不好意思，是我搞錯了，我進門就見她拉扯兩孩子，聽到她小賤種、癟犢子、野種、喪命星的喊，誰能想到這是她親奶呀，外人都不會這麼喊吧。哦，她還推了這兩孩子一把，瞧把孩子摔的。”宋芝芝擼開顧盼盼的褲腳，磕傷了一大塊，青紫的痕跡在雪白的皮膚中特別扎眼。
“盼盼！”周英慘叫一聲從房中爬了出來，孩子們懂事，受了委屈從來不跟自己說，今天要不是宋知青叫喚開了，自己還不知道顧老太婆是這麼欺負兩孩子的。他們還這麼小，也是她的親孫子，怎麼下得去手的。
“哎呦，你怎麼出來了，造孽呀。”以槐花嬸爲代表的衆嬸子趕忙扶着她坐了起來。
兩個孩子見媽媽出來都哭着朝她撲去，母子三人頓時抱着哭作一團，淒淒慘慘的樣子讓在場不少人都紅了眼眶。
“造孽呀。”
“這顧老太太別是老毛病又犯了吧？”
“難說，這孤兒寡母的已經夠可憐的了，顧家老太婆不說幫人家一把，還可勁的欺負。”
“是呀，這心可真黑哦，也不怕她家老三半夜上來找她聊聊。”
“這一家子已經過得很不容易了，淮安那半大小子都去賺公分了，這老太太有點好東西還拼命往大兒子家劃拉，也不怕折壽。”
“大兒子也不是好餅，連這種便宜都占，真是喪良心。”
村民們三三兩兩議論起來，都在一個村住着，誰家啥情況也都知道，大部分人家都是厚道的，看不上顧家老兩口和顧家大房的行爲。
“我就是來看看孫子，你們別胡說。”接收到大家鄙夷的目光，顧老太太狡辯道。
“哦，來看孫子總不好空手來吧，看你這什麼都沒帶應該是準備直接給錢吧。淮安、盼盼還不謝謝奶奶。”宋芝芝擠兌道。
“兩個小賤種憑什麼......”顧老太太瞬間就炸毛了。
“死老太婆，閉嘴。”顧爺爺顧大年不知何時來了，見顧老太太開口就罵，趕緊開口打斷，他自認也是個要臉的，在家裏怎麼鬧都行，但是不能鬧到外面來，現在聽到村民們的奚落，只覺得臉上發燙。
“大年，你這在外面活幹得漂亮，家裏也要管管呀。再說淮遠可是咱們全村最有出息的孩子，你也不怕孩子知道了跟你鬧。”老支書語重心長的勸道，這顧大年兩口子腦子也不知道咋長的，這年頭誰家都多多少少會偏心，但做得這麼過的少，況且子孫出息，在誰家都得供着。
顧大年只覺得臉更燙了，淮遠確實是家裏最有出息的孩子，老大家幾個不成器的孫子以後說不定要求的他身上去，就是自己說不定以後也能沾沾光，不行，不能把這一家子得罪狠了。
想清楚後顧大年幹幹巴巴的解釋道，“唉，支書，老三走了，淮遠又不在，我們這不是擔心這娘仨的日子不好過，今天特意讓我家老婆子來看看孩子們家裏還缺點啥。”
“哦，她們家缺的東西挺多的呢，看看孩子身上的衣服補丁疊補丁。嘖嘖，我這個外人都看不過眼，也不知道你們這些當爺爺，奶奶的，唉。”宋芝芝故意只說一半，還嘆息着搖頭。
顧大年咬咬牙，這是哪來的愣頭青，這麼摻和自己家的事，偏又不好直接開口讓她閉嘴，看看兩孩子身上的衣服，確實有點看不下眼，“老婆子，還不給英子娘仨拿錢。”
顧大年朝顧老太太一瞪眼。
自己挨了一頓打，還要自己掏錢？天底下哪有這種道理，顧老太太眼珠子一轉，指着宋芝芝道，“我，我今天出來沒帶錢。再說了，我被這賤人打了一頓，憑什麼掏錢，要掏也是她掏，對，這黑心甘的把我打成這樣，得賠錢！”
先拖着吧，反正最後給不給還不是自己說了算。但是自己這頓打可不能白挨，想着顧老太又哎呦，哎呦的叫喚開來。
“哦，嘖嘖嘖，合着你上門看孩子錢也不帶，東西也不帶呀，這還是真是......”宋芝芝跟周圍的大嬸們交換了個意味深長的眼神，一切都在不言中。
“再說了我只是看你推孩子把你推開了，我可沒打你，你可不能訛我呀。我這也是好心，誰知道村裏能出這種惡奶奶呀，要真是人販子，兩孩子丟了咋辦，我這也是想做好事呀，怪不得下鄉之前鄰居們都說下鄉人怎麼怎麼不好，這幾天跟大家接觸下來還覺得是謠傳，還想着寫信回去跟大家解釋解釋，看來人家還真沒冤枉人呀？唉！”說着宋芝芝還嘆息着搖搖頭，剛剛打顧老太的時候都是挑私密部分打的，就不信顧老太敢在這麼多人面前把傷口露出來，反正只要沒看到傷口，自己就不認。
“宋知青，你可別亂說，我們鄉下人最是厚道仁義。”
“是呀，顧老太婆這種喪良心的在我們村裏都少，我們也看不上她呢？”
“是呀，大家都很好相處。”
“這顧老太婆就是一顆老鼠屎，支書這樣的人可不能輕饒，沒得連累整個大隊的名聲。”
村民們趕忙解釋，其餘村民也紛紛附和，眼神不善的盯着顧老太，就是這顆老鼠屎，毀了他們村裏人的名聲。
“你個小賤人，你胡說，你明明就打了我，你還倒打一耙。哎呦，沒天理呀，怎麼不一道雷劈死你呀，欺負我這老婆子哦。”顧老太衆人都偏向宋芝芝，撒潑般的在地上打起滾來。
“給人定罪也要講證據吧，你既然說我打了你，傷口在哪？你給大夥看看，你這老太太怎麼空口白牙污蔑人呢，我知道今天是我打攪了你的好事，你沒從淮安兩兄妹手裏討到好處，但你也不能賴我呀。不會是看我孤身一人在外就欺負我吧？”宋芝芝委委屈屈的說道。
顧老太一時語塞，這小賤人下手刁鑽，打的那些地方怎麼能給人看，這賤人一定是故意的，顧老太氣得咬牙，又沒辦法反駁，胸口劇烈起伏。
“宋知青沒有打奶奶，只是把奶奶推開了，是奶奶打我跟盼盼，今天要不是宋知青，奶奶要打死我跟盼盼。”顧淮安也趕忙開口道，宋知青這麼幫自己和妹妹，老太婆纏人得緊，可不能讓她被訛上。
“宋知青好，奶奶壞。”顧盼盼也抽抽噎噎地開口。
宋芝芝朝顧家兩兄妹投去一個贊賞的眼光，這兩小孩真機靈，
“看吧，我就說我沒打人，淮安和盼盼可是你親孫子孫女，沒理由放這親奶奶不幫，撒謊幫我這個外人。幸好兩孩子厚道，不然我今天真要被訛上了。”宋芝芝一臉後怕，反正今天不管怎麼樣，訛人這口鍋，顧老太背定了。
“你們兩個吃裏扒外的賤種，老娘撕了你。”顧老太簡直要氣炸了，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朝兩孩子撲去。
圍觀衆人趕忙去擋，將顧老太拉開。兩個孩子也一臉害怕，顧盼盼更是嚇得哇哇大哭。
周英眼淚也刷刷地流，聲嘶力竭的哭喊道，“媽，你這是要逼死我呀，守業，你怎能走得這麼早呀，留下我們孤兒寡母的受盡欺負。”
“你這老太太好不講理，當着大家的面都敢打孩子，私底下還不知道要怎麼磋磨。大家可看好了呀，這顧家兒子走了，兩個老的不說幫忙，還把人娘仨往死裏逼，大家家裏有女兒的可要看好了，這樣的人家可要不得。”知道兩個老的最在乎大房幾個孫子，宋芝芝張口就斷人姻緣。
“看老太婆惱羞成怒的樣子多半真是訛人宋知青的。”
“是呀，孩子是不會說謊的，孩子都說宋知青沒打，那就肯定真沒打，真是想錢想瘋了。”
“淮安這兩孩子真慘呀，攤上這麼個奶奶。”
“這顧家老大家的大虎正在說親呢，大家可要擦亮眼，這樣的人家可去不得。”
“顧大虎相看的是我娘家親戚，趕明兒，我可要去好好說道說道，不能害了孩子一輩子。”
“造孽呀，簡直逼死人了，這樣的人家誰敢去哦。”
眼見着宋芝芝三言兩語，挑起了衆怒，還牽扯到孫子的婚事，顧大年眼皮子一跳，狠狠瞪了宋芝芝和顧老太太一眼，沒用的東西，一點小事都辦不好，還得自己來給她擦屁股。
“大家都誤會了，我們真是來看這兩孩子的，剛才老婆子走得急，忘帶錢了，給淮安和盼盼帶的錢在我這呢，我就是來給倆孩子送錢的，剛剛一打岔我也給忘了。”顧大年從懷裏掏出一個布包，打開布包就要給兄妹倆拿錢，再不給，自己的脊梁骨怕是要被戳斷。
宋芝芝眼疾手快，直接將整個布包奪了過來，遞給顧淮安。“害，我就說，到底是親爺爺，不能這麼狠心，這還真是給孩子們送錢的。
淮安，你快瞧瞧有多少錢，摸着老厚了，顧老爺子對你們真好呀。我長這麼大，我爺還沒給過我這麼多錢呢。
以前都說農村人小氣，我以後再也不信了，瞧瞧這多敞亮，比咱城裏人大方多了呢。”
周圍圍觀的村民聽完這番話，都下意識挺起了胸膛，沒錯，他們農村人就是這麼敞亮。
顧淮安也是個機靈的，當下就朝着顧大年深深的鞠了一躬，聲音洪亮，“謝謝爺爺。”
顧盼盼也有樣學樣，抽抽搭搭的也喊了句，“謝謝爺爺。”
周英也跟着道了句，“謝謝爸。”
顧大年氣得肝疼，自己本來只想給個幾塊的意思一下的，誰知道全被搶去了，好賴話的被宋芝芝給說了，兩個孫子也道了謝，現在自己完全被架起來了，拉不下臉再去拿回來。
顧大年擠出一個幹巴巴的笑，這錢不能白給，自己的名聲得洗白回來，“那是，淮安和盼盼可是我親孫子、孫女，苦了誰也不能苦孩子。這些年我們老兩口日子也不好過，這不手裏一有錢了就過來看倆孩子了。”
“哦，那你和老太太還真是好爺爺、好奶奶。”宋芝芝不鹹不淡的說道。
顧大年一噎，明明是誇獎的話，咋聽着這麼不對勁呢？
顧老太太險些氣得跳腳，自己是來要錢的，結果錢沒要到還倒貼了，還被白打了一頓，這兩個小賤種憑什麼，這錢都是給自己寶貝大孫用的！眼見着就要鬧開，顧大年眼珠子一瞪，立刻偃旗息鼓了。
“行了，都散了吧，今天都是誤會。老婆子，還不走了。”顧大年說着率先朝院外走去，再不走怕忍不住將錢搶回來。
其他人見狀也都散了，三三兩兩的議論着。
“今個太陽打西邊出來，這顧大年兩口子也能給淮安、盼盼這兩兄妹錢。”
“這誰知道呢，到底是親爺爺，沒準是良心發現了呢？”
“呵，我可不信，他們以前鬧出的事你們都忘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