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院院判?朕怎麼不知道有這個人?”
褚熙道:“裴院判十六年前就從太醫院辭官回家了,陛下自然不知。”
“十六年前……那時他多大年紀?”
“應該……也就二十幾歲。”
“如此年輕便當上了太醫院院判,前途無量,爲何要辭官?”
“據說是因爲得罪了人……”
“得罪了誰?”
褚熙遲疑了片刻,覷着賀蘭顯真的臉色,慢吞吞道:“是……是太後。”
……
賀蘭顯真微微有些驚訝,只凝眸沉思了一陣,沒再繼續問下去。
那廂,陸府的大門終於又打開了。
出來的是一名管事。
見了裴姝寧,他的神色沒有半分尊敬,只站在門檻外頭,拿下巴尖看人。
“請表小姐走角門進。”
香枳聽了氣憤道:“我們姑娘好歹是你家公子的未婚妻,怎麼能走角門?”
“你也知道是未婚妻……那就是還沒過門唄。”
這管事的態度比方才那小廝,有過之而無不及。
香枳大聲抗議:“我大晟,但凡是做正妻就沒有走角門的道理,又不什麼是妾室庶出。且我家姑娘雖未過門,但白紙黑字的婚約作不得假,除非你們陸家是要悔婚。”
街頭巷尾不時有行人經過。
香枳的嗓門不小,登時便引來幾個路人湊過來圍觀。
——和前世一模一樣的場景。
上一世面對舅母的刁難,裴姝寧沒有選擇妥協,委曲求全從角門進。
這一世一樣不會。
不過上一世,她是拿錢砸開的陸家大門,給足了舅媽好處,這一世,她可沒那麼人傻錢多了。
“香枳,莫要再說了。”
就在香枳爭得面紅耳赤時,裴姝寧開口說話了。
她的聲音不大,但是吐字卻異常清晰,帶着一絲微微顫抖的哽咽,如同風中蕭條的寒枝。
衆人的目光聚焦到她身上。
只見少女從披風內側摸索片刻,緩緩拿出了一張大紅灑金的箋紙。
那是她幼時裴陸兩家籤訂的婚書。
裴姝寧將婚書捧起,神色淒楚,“裴氏姝寧,自知家道中落,身世低微,攀不上陸家的門楣,還請管事再替我進去通報一聲,告訴陸夫人,我不嫁了就是……”
“但當年舅舅從裴家借走的五千兩置宅錢,是不是也該還了?借據欠條仍在,陸家若不想認,我們大可公堂上走一遭。”
“姑娘!”香枳帶着哭腔喊了一聲。
主仆兩個就這麼被拒在陸家大門前。
裴姝寧本就生的我見猶憐,她一落淚,立刻便引得幾個圍觀的年輕人爲她出頭。
“我的老天爺,陸家這是要把人逼死啊!”
“就是!未過門的媳婦死了爹娘過來投靠,卻讓人家走角門,這不是糟踐人嘛。”
有人大聲嚷嚷起來,“五千兩的置宅錢,這陸家是真敢借啊,如今裴家家主死了,他們是不是想賴賬了?”
“這還用說,肯定是啊。”
“嘖嘖嘖,白得五千兩,我怎麼遇不上這樣的好事?”
“咱們當然遇不上這樣的好事了,因爲咱們沒有陸家這麼不要臉!”
“就這還是大戶人家,還是當官的呢,怎麼也當老賴呀?”
“還不是欺負人家無父無母,反悔了想賴賬另娶高門貴女唄。”
“陸家的門檻太高了……”裴姝寧的聲音低得如同自語,卻又恰好能讓前排的人聽見,“恐怕我是不能完成父親臨終前的囑托,和表兄完婚了,只求……換回婚書,自此兩清……”
她說着,慢慢走上台階,將婚書遞到管事跟前。
管事此時哪裏敢接?
他聽着周圍嘰嘰喳喳的議論和指責,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礙於門庭體面,他不敢再拿喬,又倉惶返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