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倨傲地將傅聞洲上下打量,那張瓷白的臉緊繃着,甜膩的嗓音裹滿諷刺,“傅總不會以爲有錢有權的男人隨便一句邀約就能招來年輕貌美的女人吧?難怪這把年紀了還孤家寡人一個,沒有人要就好好修養自己的人品咯,不是有錢就有資格當別人的男朋友。”
被這麼貶損,傅聞洲的表情還是沒什麼變化。
他好像個容納一切的黑洞,任由虞淺的情緒在他身體裏橫沖直撞,面對這樣沒由來、準確地說是相當冒犯的指責,好似毫無波瀾,甚至微微俯身:
“虞小姐,如果是傅某冒犯了你,容我在這裏先向你道歉。”
什麼意思?
虞淺張口結舌,第一次感受到了商業場上老男人的城府心機,先以退爲進地被她貶損一段,然後假模假樣地和她道歉,把她凸顯得像個無理取鬧的人,真當她是不諳世事的小白兔?
虞淺氣笑了。
傅聞洲是吧?這梁子結下了。
“道歉有道歉的章程,傅總這就算道歉?”她下巴微抬,眼神睥睨直視着他,存在感強烈到不容忽視。
那眼神像鉤子,勾得傅聞洲的喉結不動聲色滾動一下,便抬手看表,放下手時又捋了下平整的衣角。重新抬眸時,目光沉靜地迎上鋒芒的虞淺,公事公辦的態度說:
“今天我還有公務在身,明天中午我做東,希望能鄭重地向你道歉。”
請她吃個飯,就想抹掉告黑狀的事情?
她虞淺沒這麼好惹,也沒這麼好哄。
“不缺你這口飯吃。”虞淺不給面子,甚是高傲,“而且我從來不和上了年齡的老男人吃飯。”
撂下這句話,虞淺提着裙擺旋開一抹粉色的濃鬱玫瑰香,轉身將高跟鞋踩得清脆,那綴滿羽毛和碎鑽的裙擺如波光搖曳,馥鬱張揚,撩撥起一陣浪潮般洶涌的漣漪。
她走出去。
但好似老天都在和她作對。
偏偏這時候下起大雨。
她穿着這麼厚重的晚禮裙,要怎麼打車回去?
身後。
傳來傅聞洲討人嫌的聲音,“虞小姐,下雨了。”
“我送你。”
虞淺向來不做無謂的掙扎,尤其在自己真的需要的時候。
她高傲地揚了揚下巴,那姿態好似在說:能送我是你的榮幸。
上了傅聞洲的車。
邁巴赫寬敞的車廂可以完美地盛裝虞淺繁復的大裙擺,獨立的航空坐席以符合人體工學的完美角度微微後仰,用恰到好處的承托力將虞淺深深擁入其中,內室的主色調是玄青色,一種比夜色更溫潤,比墨色更沉靜的深灰,很符合傅聞洲古板的形象。
因而,當這一抹 落日珊瑚粉”驟然侵入這個沉靜的領域時,竟產生了一種驚心動魄的割裂感。
仿佛有人將一片熾熱的晚霞,毫無預兆地投擲進了靜夜海域的最深處。
明媚、嬌豔、帶着暖意的色彩,在與玄青內飾接觸的瞬間,並不是被周遭無邊的沉靜包裹、吞噬。巨大的粉色裙擺與閃爍的碎鑽反而帶着極爲強烈的侵略性,占據了邁巴赫後排雙人航空座椅的三分之二空間,它燃燒着,將身旁冰冷的金屬飾條映出微光,像一枚被精心呵護的珠寶,以一種強勢的、不容置疑的姿態,成爲了這片寂靜深海裏,唯一、且絕對的中心。
孤冷的灰,染上了晚霞的色彩。
司機開得比平時更沉穩,車速比擬烏龜,生怕油門和刹車踩重了,攪和了自家老板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