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婉兒癱在椅子裏，妝全花了。她說周明遠手裏有她籤過的協議，一旦曝光，她連最後那點體面都保不住。林陽沒說話，只是把手機收進口袋，起身結賬。 他走出咖啡館時天色已經暗了，雲層壓得很低。剛拐進街角，手機震動起來。屏幕上顯示的是個陌生號碼，但林陽知道是誰打來的。他接通後沒有開口，對方也沒急着說話，只傳來輕微的呼吸聲。 “年輕人。”聲音沉穩緩慢，“你偷的東西，夠判十年。” 林陽握緊口袋裏的U盤，指節發白。他沒問對方怎麼知道，也沒否認。沉默幾秒後，他說：“地址。” 電話那頭報了個茶樓名字，在城西老城區深處。掛斷前，周明遠補了一句：“別帶人，也別報警。你清楚後果。” 林陽打車過去，路上給趙叔發了條消息，說今晚可能不回住處。趙叔回得很快，問他是不是又惹上麻煩。林陽只回了一個字：棋。 茶樓藏在一條窄巷盡頭，門臉老舊，招牌上的漆都剝落了。推門進去，前台沒人，只有角落坐着個穿黑西裝的男人，見他進來，抬手一指樓梯。 二樓包廂門虛掩着，林陽推門而入。周明遠坐在窗邊，面前擺着兩杯茶，熱氣還沒散盡。他穿着深灰色中山裝，頭發梳得一絲不苟，手指搭在茶杯沿上，沒抬頭。 “坐。”他說。 林陽沒動，站在門口：“東西在我手上，你想談什麼？” 周明遠終於抬眼，目光平靜，像看一個不懂規矩的晚輩。“你以爲你拿到的是把柄？”他輕輕搖頭，“那是我故意讓你拿的。” 林陽心跳漏了一拍，但臉上沒露半分。他走到桌邊坐下，把U盤放在桌上，推到中間。 周明遠沒碰它，而是從懷裏掏出一本黑色封皮的冊子，封面燙金，印着一只展翅的烏鴉。他翻開第一頁，推到林陽面前。 “黑曜會近半年的賬本。”他說，“每一筆進出，每一個經手人，包括陳天豪親自籤字的指令。” 林陽低頭看，紙頁泛黃，字跡工整，密密麻麻全是數字和代號。最下方蓋着一枚血紅色的印章，形狀像一把刀穿過銅錢。 “你什麼意思？”林陽問。 “合作。”周明遠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吞掉陳天豪，或者現在進監獄。選。” 林陽沒動，也沒說話。窗外開始下雨，雨點砸在玻璃上，聲音越來越大。 “你重生的事，我知道。”周明遠放下茶杯，“系統的事，我也知道。” 林陽猛地抬頭，眼神銳利如刀。這是第一次有人當面戳破他的底牌。他手指悄悄摸向褲袋裏的錄音筆，按下開關。 周明遠笑了，笑得很輕：“別錄了，這間屋子屏蔽信號。你那些小動作，我年輕時玩得比你熟。” 林陽收回手，語氣冷下來：“既然你什麼都知道，爲什麼找我？” “因爲陳天豪擋了我的路。”周明遠靠在椅背上，姿態放鬆，“他在城東搞暴力催收，逼死不少人，上面早想動他。但他跟青雲商會綁得太緊，動他就等於動整個地下洗錢網。我需要一把刀，一把不怕死、不講規矩、還能讓所有人閉嘴的刀。” “你就是那把刀。”他盯着林陽，“你恨他，你有系統，你有膽子。最重要的是——你已經沒有退路。” 林陽沉默。他知道周明遠說得對。蘇婉兒已經暴露，青雲商會遲早會查到他頭上。陳天豪那邊，他也早被盯上。現在唯一的活路，是往前沖。 “合作可以。”林陽開口，“但我有條件。” “說。” “第一，我要黑曜會內部結構圖，特別是負責暴力催收那塊。第二，我要你的人脈資源包，至少能讓我接觸到三個關鍵證人。第三——”他頓了頓，“事成之後，我要陳天豪親手寫下的認罪書，按手印，錄像。” 周明遠聽完，沒立刻答應。他拿起茶壺，給林陽的杯子續水，水流平穩，一滴沒灑。 “可以。”他說，“但你也得答應我三件事。” “第一，行動期間，你不能聯系任何人，包括那個便利店老板。第二，所有證據必須由我經手，你不能私自留存副本。第三——”他停頓片刻，“事成之後，你要加入我的體系，替我清理下一個目標。” 林陽沒猶豫：“成交。” 周明遠從袖口抽出一張折疊整齊的紙，展開後是一張手繪地圖，標注着十幾個紅點。他推到林陽面前：“這是黑曜會在城東的據點分布，明天凌晨三點，他們會在‘老碼頭倉庫’交接一批新債戶名單。名單上有二十個人，其中五個是警察家屬。” 林陽接過地圖，掃了一眼就收進內袋。 “名單到手後，你怎麼做？”周明遠問。 “我會匿名寄給市紀委舉報信箱。”林陽說，“同時把副本發給本地三家媒體主編。” 周明遠點頭：“聰明。既制造輿論壓力，又讓官方不得不介入。不過——”他話鋒一轉，“陳天豪不會坐以待斃。他手裏有‘血償協議’，真逼急了，他會啓動清算程序，拉整個城東陪葬。” “那就讓他來不及啓動。”林陽站起身，“我有系統預知功能，能提前二十四小時知道他的動向。” 周明遠第一次露出驚訝神色，但很快恢復平靜：“難怪你能活到現在。” 他從抽屜裏取出一個牛皮紙信封，遞給林陽：“這裏面是三個關鍵證人的聯系方式和弱點。他們都在青雲商會掛名，但私下跟陳天豪有舊賬。用好了，能讓他們反水。” 林陽接過信封，沒打開，直接塞進外套內襯。 “最後一個問題。”周明遠忽然問，“如果中途我發現你背叛我，或者試圖繞過我單獨行動——你會怎麼死？” 林陽看着他，嘴角扯出一點冷笑：“你會讓我在監獄裏‘意外猝死’，然後僞造醫療記錄，再通過青雲商會的關系壓下所有調查。” 周明遠笑了，這次是真的笑了：“不錯，腦子清楚。” 他站起身，走到窗邊，拉開窗簾。暴雨傾盆，街道上行人匆匆，車輛亮起霧燈，緩慢爬行。 “棋局開始了。”他說，“你是卒，我是帥。陳天豪是車，橫沖直撞，自以爲無敵。但真正的殺招，從來不在明面上。” 林陽走到他身邊，也看向窗外。雨水順着玻璃往下淌，模糊了外面的世界。 “我不做卒。”林陽說，“我要做執棋的人。” 周明遠側頭看他，眼神裏多了點別的東西，像是欣賞，又像是警惕。 “那就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他說，“明天凌晨三點，老碼頭倉庫。別遲到，也別帶多餘的人。” 林陽轉身離開，走到門口時，周明遠又叫住他。 “對了。”他說，“蘇婉兒的事，到此爲止。她對你已經沒用了。” 林陽沒回頭，只說：“她還有用。” “哦？”周明遠挑眉，“怎麼用？” “眼淚和後悔，有時候比刀還鋒利。”林陽拉開門，“尤其是對付心軟的人。” 門關上，腳步聲消失在樓梯口。周明遠回到桌邊，拿起林陽喝過的茶杯，倒進花盆裏。然後撥通一個電話。 “盯緊他。”他說，“特別是他跟便利店老板的接觸。另外，通知老碼頭那邊，名單照常交接，但加派兩個人，帶槍。” 掛斷電話，他重新泡了一壺茶，慢悠悠地品着。窗外雷聲轟鳴，閃電劃破天際，照亮他半張臉。 林陽走出茶樓，雨水立刻打溼他的肩頭。他沒打傘，徑直走向街口的公交站。手機震動，是系統提示音。 【任務更新：梟雄的棋局】 【階段目標：獲取老碼頭倉庫名單，並確保其流入官方渠道】 【獎勵：聲望值+500，解鎖“人脈洞察”技能（可查看目標人物社會關系網）】 【失敗懲罰：系統凍結72小時，債務利息翻倍】 林陽看完，把手機塞回口袋。公交車緩緩駛來，車門打開，他邁步上去，投幣，找了個靠窗位置坐下。 車開動，雨水在玻璃上拉出長長的水痕。他閉上眼，腦中快速梳理接下來的步驟。 先回住處取備用手機和追蹤器，再聯系趙叔安排明天凌晨的接應點，最後—— 他睜開眼，看向窗外模糊的街景。 蘇婉兒的名字，還在他手機的加密文件夾裏。那份賄賂表，只是開始。她手裏一定還有更多東西，只是還沒吐幹淨。 明天凌晨的行動，不能讓她知道。但後天—— 他拿出手機，給她發了條消息。 “昨晚對不起，是我太沖動。我們談談吧，老地方，下午三點。” 發完，他刪掉聊天記錄，把手機調成飛行模式。 公交車拐過路口，駛向城北。雨越下越大，整座城市浸泡在水幕裏。林陽靠在窗邊，手指無意識地敲着膝蓋。 他知道，從這一刻起，他不再是那個被追着跑的螻蟻。 他是棋手。 哪怕對面坐着的是梟雄，他也敢落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