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陽光溫暖和煦，可照在周淮硯的身上，卻沒有任何溫度。
他緊緊站在門口，隔着窗戶看着房間裏的少男少女。
陳珂和段今野不一樣。
沒有段今野的陋習，對人禮貌溫和，誠實勇敢，不油嘴滑舌，學習很好，是個值得托付的人。
唯一的缺點就是窮。
可周淮硯的教養又告訴自己，他不能因爲貧窮而看低任何人。
他要給她自由，姜晚櫻有資格自由戀愛，選老公不用看重門第。
周淮硯的睫毛微微顫抖着，自虐一般的強迫自己的目光就這樣落在兩個人的身上。
他要接受，他要習慣。
就算是知道他不喜歡任何一個出現在她身邊的男人，他也只能強迫自己接受。
她終究是要談戀愛的，要結婚的。
她喜歡段今野，他可以以哥哥爲名堅決反對。
可她喜歡陳珂，他沒資格說什麼……
他覺得自己的心在撕扯，也許他不應該早回來。
他剛要轉身，卻聽到房間裏的聲音變大了起來——
“爲什麼我一提到段今野你的臉色就變了？”
姜晚櫻的聲音變得尖銳，
“你是不是和他有什麼關系？”她突然想起陳珂高考前的車禍，還有哥哥說陳珂有意思的話……
“段今野是不是……你高考前是他撞的你！”
姜晚櫻畢竟是個聰明的小孩，她很快就察覺到了蛛絲馬跡，
“他爲了給姜安然掃平障礙，居然開車撞你！”
她拉着陳珂的手，義憤填膺，“走，我們去報警！”
“你不用擔心，我和我哥哥會保護好你的，你只需要把收到的傷害告訴警察叔叔就可以了！”
姜晚櫻一直想找到關於段今野和姜安然的證據，沒想到近在她眼前，
“我們一定可以把姜安然從神壇上下來的，讓她爲自己行爲付出代價！”
陳珂沉默了半晌，抽回了自己手。
“你……”姜晚櫻難以置信。
“姜同學，我不恨他，”陳珂說，
“撞我那一次是意外，而之後，他給我了選擇，”
陳珂輕輕開口，“一百萬和清北錄取書，你選哪個？”
姜晚櫻炸了！
“我當然選清北錄取通知書啊！”
陳珂冷笑一聲，“不，你選了愛情……”
姜晚櫻被噎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陳珂長舒了一口氣，“我很感激段今野，如果沒有他，我馬上就要被趕出醫院的妹妹就死了……”
“一百萬，還不夠你這樣的小公主幾個月的零花錢吧？”
他說，“可卻是我們的救命錢……”
“上了名校又怎樣？我多久才可以掙到一百萬？就算能掙到，也晚了，我妹妹也死了……”
姜晚櫻不能理解，“這些價值是不能這樣衡量的！那是清北通知書啊！那是你跨越階級的唯一機會！”
她說，“我說不過你，我去找我哥哥跟你聊！”
哥哥的心理學學得很好，一定可以勸說他！
“不用了，你哥哥早就找過我了，”
陳珂默默站在原地，自己被自己的陰影籠罩着，整個人沉悶地喘不上氣來，
“你去退學那天晚上，他就找過我了，他比你理智，他更能理解我。”
姜晚櫻愣怔住了。
陳珂長舒了一口氣，“大小姐，段今野沒犯法，一切都是你我自己的選擇，”他說，
“你和我不一樣，無論你做了什麼，都有人給你兜底，你的人生試錯率很高，”
他垂着眸子，自卑把自己淹沒，
“我不行，我甚至沒有選擇，命運的洪流會把我推到我該去的地方。”
姜晚櫻看着他的眼睛，“你就這樣認命了麼！”
“陳珂，你學習這麼好，你的人生不應該是這樣的！”
“段今野撞你那一次一定是故意的，你可以告他啊！”
陳珂扯出來一個苦澀的微笑，沒用的，段今野家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交警早已經明確了事故，是因爲一輛突然出現電動車。
陳珂頷首，“謝謝你的紅茶，我該走了。”
“哎，你等等！”姜晚櫻好不容易找到和自己一樣的受害者，她不甘心，
“咱們再聊聊，陳珂，你別走！！！”
大小姐不食人間煙火，不知人間冷暖，最後逼急了，罵了他一句，
“你就是個懦夫！”
陳珂逃一樣的跑了。
姜晚櫻眼眶通紅，淚水被自己憋在眼眶裏。
氣的渾身發抖，卻還是禁止眼淚流下來，她不當懦夫，她要重新殺回北城大學，給段今野和姜安然好好看看！
她要成爲姜安然一輩子的噩夢！
她剛要靜下心來好好學習，卻看見門口——
“哥哥！”
被氣得臉色鐵青的小姑娘看到他的第一眼，那張漂亮的小臉瞬間綻放！
那樣烏雲密布，沮喪失落的臉上，只剩下笑容。
“哥哥……”她撲了過去，用盡全力，把他撞得後退了兩步，
“我好想你……”她低低地說。
鴕鳥一樣地把頭埋在他的胸膛裏。
沒一會兒，周淮硯就感覺到了，他的胸口溼了。
她不想在外人面前掉眼淚，她的脆弱和淚水只給他看。
“哥哥……”姜晚櫻的心裏明明有千言萬語，可現在堵在喉嚨裏，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原來哥哥早就找了陳珂，哥哥一定也是怕她失落，才沒有告訴她……
“櫻櫻乖，受害者不止你們兩個人，相信哥哥，哥哥一定會讓欺負你的付出代價，好麼？”
姜晚櫻當然相信他，她小孩子似的更緊地抱住了他的腰。
周淮硯的手架在半空中，只要自然落下，就會落在她的肩膀和腰跡，給她一個溫柔的擁抱。
可是他沒有。
他的手舉在半空中，保持着過分的，禮貌距離。
可那顆被壓抑克制的心髒。
好愉悅。
*
姜晚櫻哭累了就從他身上爬了起來，
“你怎麼不早點跟我說，我會去路邊接你！”
她喋喋不休，“我還會給哥哥做飯，還會好好收拾房間，給你一個大大的驚喜！”
她像是給老師交作業一樣，把自己三天做的所有卷子全都拿給他，
“你看，都這麼厚了！”
姜晚櫻渾身上下都寫滿了：
【快誇我！】
“櫻櫻最乖了，”
他揉了揉她的長發，眼中的溫柔超載，
“哥哥很喜——”
他頓住了。
有些話埋在心裏太久，會不受控制地蹦出來。
姜晚櫻看着他深邃的眼睛，
“很喜歡？你喜歡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