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結束後，林晚意做的第一件事是——沖到水槽邊，抱起水桶狠狠灌了幾大口渾濁的水。
“咳咳……餓死我了……”她抹了抹嘴，感覺胃已經從抽搐升級到了抗議。
但精神卻異常亢奮。
她調出直播後台的數據面板，手指因爲興奮而微微發抖。最高在線87人！打賞29信用點！新增關注42個！
這意味着什麼？意味着她可以多買五支營養膏，意味着她可以多撐五天！更意味着——有人願意看！
她迫不及待地打開收益提現界面，輸入自己的身份編碼。幾秒後，終端發出“叮”的一聲輕響：
【到賬通知：29信用點已存入您的賬戶。當前餘額：31信用點。】
“YES！”林晚意忍不住揮了下拳頭，結果扯到因爲長期飢餓而虛弱的身體，一陣頭暈眼花，“哎喲……”
她扶着牆緩了一會兒，傻笑着點開賬戶餘額看了又看。前世她賬戶裏曾經有過九位數的存款，但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覺得31個信用點如此珍貴。
“先買吃的……不，等等。”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得規劃一下。”
她打開第七區的物資供應平台。最廉價的營養膏5信用點一支，保質期長，但味道和營養都堪憂。中等檔次的合成蛋白棒8信用點一支，口感好一些，能量也更高。高級的天然食物？想都別想，最便宜的一袋合成谷物都要20信用點。
林晚意糾結了三秒，咬了咬牙：“拼了！”
她下單了兩支中等檔次的蛋白棒（16信用點），又買了一管最便宜的營養膏作爲備用（5信用點），最後狠心花了5信用點買了一小瓶相對幹淨的過濾水——她實在受不了水龍頭裏流出的鏽水了。
還剩5信用點，她決定先存着。
下單後，她切換到星網的社交平台。剛登錄，消息提示就像爆米花一樣“噼裏啪啦”跳出來。
【您關注的#廢土星美學辯論#話題有新動態】
【您的直播片段被用戶@星際吃瓜王 轉發】
【您收到了23條新私信】
【您的新增粉絲：+58】
林晚意睜大眼睛，一條條點開。
話題#廢土星美學辯論#已經爬到了娛樂分區熱搜榜的末尾，雖然位置不高，但討論度在持續上升。最熱的一條動態是一個剪輯視頻——正是她直播中梳頭、回應“鋼鐵意志”的那段，配文：
“刷到一個神奇的直播！廢土星小姐姐在線教梳頭，還懟了疑似軍方大佬？#古法梳頭VS星際效率# 大家怎麼看？”
評論區已經炸了：
【臥槽這小姐姐說話好有力量！】
【軍方大佬？那個IronWill的圖標好像是軍部內網的？】
【梳頭就梳頭，扯什麼文明美學的，故弄玄虛吧？】
【前面的，我覺得她說得挺對啊。人活着不就爲了點精神追求嗎？】
【廢土星那種地方還追求美？先活下去再說吧！】
【只有我注意到小姐姐的手好巧嗎？那發髻怎麼固定的？我學不來。】
【@古風愛好者協會 快來看！這裏有野生同袍！】
林晚意一條條翻看着評論，心情復雜。有支持，有質疑，有嘲諷，也有單純看熱鬧的。但無論如何，她的聲音被更多人聽到了。
她點開私信列表。大部分是善意的詢問：
“小姐姐，你的發簪是自己做的嗎？什麼材質？”
“還會梳其他發型嗎？想學！”
“看了你的直播突然想我外婆了……她以前也會這樣給我梳頭。”
“有沒有考慮開個教程？收費我也學！”
但也有一條畫風清奇的：
“美女，一個人住在廢土星很寂寞吧？哥哥我在第三星區有套房，過來陪陪我，包吃包住還給你錢哦~【附：油膩自拍照】”
林晚意面無表情地點了“拉黑舉報”一鍵三連。
“什麼玩意兒……”她撇撇嘴，“姐前世見的油膩男比你這自拍上的痘還多。”
處理完私信，她注意到新增粉絲裏有一個ID很特別：【古風愛好者協會-星網分會】。
她好奇地點進這個賬號的主頁。簡介寫着：“致力於在星際時代尋找和復原古地球美學元素。目前成員：7人。定期活動：線上復古派對、古文獻碎片解讀（瞎猜）。”
主頁裏零零散散發着一些內容：有人穿戴着粗制濫造的“古裝”在虛擬背景前擺拍；有人分享了幾張模糊不清的古文獻照片，評論區在爭論那到底是食譜還是藥方；還有人發了一段用電子合成器模擬“古琴”的聲音，底下評論：“這音色……像生鏽的扳手在敲鐵皮。”
林晚意看得嘴角抽搐。
這……這也叫“復原”？這簡直是行爲藝術！
但她轉念一想，又釋然了。在這個文明斷層的時代，能有幾個人還對“古風”感興趣，已經很難得了。至少，他們是潛在的觀衆，甚至可能是……盟友？
她想了想，給【古風愛好者協會】回關，並發了一條簡短的私信：
“謝謝關注。我是林間晚意，正在嚐試系統復原一些古法技藝。期待交流。”
幾乎是立刻，對方就回復了：
“！！！活的！會真手藝的小姐姐！歡迎歡迎！我們是雜牌軍，你是正規軍啊！下次直播求預告！我們全體蹲守！”
後面跟了一串興奮到扭曲的虛擬表情。
林晚意忍不住笑了。笑着笑着，眼眶卻有點發熱。
在這個陌生的時代，她不是完全孤獨的。
她關掉社交平台，深吸一口氣，重新將目光投向妝匣。手指拂過那卷畫帛，最終停在“驚鵠髻”的圖案上。
下一次直播，就挑戰這個。
但問題來了：材料怎麼辦？
驚鵠髻需要大量的發飾支撐——發簪、花鈿、步搖、甚至可能需要假發。以她現在31信用點的全部家當（好吧，只剩5信用點了），連根像樣的發簪都買不起。
她環顧鐵皮屋，目光落在那堆廢棄零件上。
金屬絲……合成材料碎片……耐輻射植物的堅韌纖維……
一個大膽的念頭冒了出來。
“沒有條件，就創造條件。”林晚意擼起袖子，眼中燃起鬥志，“不就是DIY嗎？姐前世可是手工區起家的！”
她先從零件堆裏翻找出幾根相對柔軟、有韌性的金屬絲——這原本是某種機械的傳感線纜外層。用撿來的破鉗子截取合適的長度，再用手（沒有工具）一點點拗出基本的發髻支撐骨架。
“這裏要彎個弧度……這裏要留出插簪子的位置……”她一邊對照畫帛上的圖示，一邊喃喃自語。
骨架拗到一半，手指就被鋒利的金屬邊緣劃破了。血珠滲出來，她只是皺了皺眉，隨手在工裝服上擦了擦，繼續。
接下來是“珠寶”。她在零件堆裏翻找，終於找到幾片從廢棄娛樂設備上拆下來的彩色合成面板。用小刀（也是撿的）小心翼翼地切割成小塊，再在粗糙的水泥地上打磨邊緣，直到形狀看起來勉強像花瓣或葉片。
“這個染個色……應該能當花鈿？”她拿起一片紅色的碎片，對着光看了看。
染色是個難題。她試了幾種方法：用耐輻射植物的汁液（效果稀爛）、用鐵鏽混合水（變成詭異的褐色）、最後靈機一動，從一支報廢的熒光棒裏擠出發光的化學物質，小心翼翼地點綴在“花瓣”邊緣。
“嘶……這玩意兒不會有毒吧？”她看着指尖沾上的熒光液體，猶豫了一下，“算了，死不了。大不了禿頭。”
說完自己都笑了。笑着笑着，肚子又“咕嚕”叫起來。
她看了眼時間，才發現已經忙活了快三個小時。下單的蛋白棒和營養膏應該已經送到第七區的公共取貨點了。
“吃飯吃飯！”她放下手裏的半成品，站起身。
因爲蹲太久，眼前一黑，差點栽倒。扶着牆緩了好一會兒，才慢慢朝門口挪去。
推開鐵皮門，外面是廢土星永恒昏黃的午後。幾個棚戶區的鄰居正在不遠處的空地上分揀今天撿來的廢品，看到她出來，有人投來好奇的目光。
“林丫頭，聽說你搞什麼直播？”一個缺了門牙的老頭扯着嗓子問，“能賺信用點不？”
林晚意笑了笑：“一點點。”
“哦……”老頭似乎想說什麼，但最終還是搖搖頭，繼續低頭分揀金屬，“能賺點就好，能賺點就好。這世道啊……”
林晚意沒再多說，朝取貨點走去。路上她注意到，有幾個人在偷偷打量她，眼神復雜——有好奇，有不屑，也有隱隱的……嫉妒？
她挺直了背，腳步更穩了些。
到了取貨點，刷身份卡，拿到一個小包裹。拆開，兩支蛋白棒，一管營養膏，一小瓶水。她迫不及待地撕開一支蛋白棒的包裝，咬了一大口。
合成蛋白混合谷物的人造香味在口中炸開。對現在的她來說，這簡直是人間美味。
她一邊吃，一邊走回鐵皮屋。路過那幾個鄰居時，老頭又抬頭看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她手裏的蛋白棒上，咽了口唾沫。
林晚意腳步頓了頓，從包裏拿出另一支還沒拆封的蛋白棒，走過去，輕輕放在老頭分揀廢品的破布上。
“李伯，給您嚐嚐。”
老頭愣住了，抬頭看着她，嘴唇動了動，最終只是低聲說了句：“……謝謝。”
林晚意笑了笑，沒說什麼，轉身回了鐵皮屋。
關上門，她靠着門板，慢慢吃完剩下的半支蛋白棒。胃裏有了東西，整個人都暖和了起來。
她走到工作台前，看着那些簡陋的半成品材料，眼神重新變得堅定。
“得加快進度了。”她自言自語，“下次直播，一定要成功。”
而此刻，在星網的某個角落裏，#廢土星美學辯論#的話題熱度還在緩慢爬升。一段新的剪輯視頻被上傳，標題是：
“驚！廢土星小姐姐疑似要放大招？預告下次直播復原‘失傳千年發型’！是噱頭還是真本事？#古法挑戰#”
視頻只有短短五秒，是林晚意直播結束時說的那句：“下次直播，我會嚐試復原一種更復雜的古代發髻。”
但評論區已經熱鬧非凡：
【千年發型？吹吧？】
【坐等打臉。】
【萬一成了呢？我先蹲了。】
【@古風愛好者協會 你們怎麼看？】
【協會官方號：我們已經準備好爆米花和膝蓋了！】
星海的另一端，戰艦指揮室內。
埃德加將這條最新動態呈報給陸決。
陸決只看了一眼，就移開了目光。
“繼續觀察。”他說，“如果只是噱頭，數據會自然回落。如果真能復原……”
他停頓了一下，手指在全息星圖上某個坐標輕輕一點。
“那就有意思了。”
坐標標注的位置，正是廢土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