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桑文煜的動作猛地停住,一把推開懷裏的女人,朝着聲音傳來的方向厲聲喝道:“誰?!”
他自小習武,耳力遠超常人。
那參軍校尉的夫人嚇得花容失色,手忙腳亂地拉扯着自己凌亂的衣襟,聲音都在發抖:“文煜,怎麼辦?是不是被人發現了?”
桑文煜的臉上閃過一絲狠戾,他壓低聲音安撫道:“你先躲好,我去看看!”
桑晚意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這要是被桑文煜當場抓住,他與上司之妻苟合的醜事暫且不提,單是她三更半夜鬼祟出現在此,就足夠讓她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她來不及多想,身體的本能快過大腦,腳尖在地面一點,手攀住旁邊一棵矮樹的粗壯枝幹,借力一蕩,整個人悄無聲息地落在了濃密的樹杈之間。
她剛站穩,還未來得及喘一口氣,後頸的寒毛卻倏地立起。
一種被盯上的危險感從背後襲來。
她剛要回頭,一只手便從後面伸出,有力而迅速地捂住了她的嘴。
接着一個溫熱結實的胸膛,緊緊貼上了她的後背。
桑晚意渾身瞬間繃緊,反抗的念頭剛起,耳邊就傳來一個極低沉的男聲:“別動,想活命就別出聲。”
桑晚意腦中一片空白。
樹下是提刀搜尋隨時都有可能過來的親弟弟,身後是身份不明的黑衣人。
眼下的局面,喊叫是死,亂動也是死。
樹下,桑文煜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奇了怪了,明明聽到聲音就是在這兒......”他一邊嘀咕着,一邊撥開草叢,視線警惕地掃視着四周。
他抬起頭,目光在桑晚意藏身的這棵樹上來回看。
桑晚意的心跳幾乎停止。
她能感覺到,身後那人貼着她的身體也紋絲不動。
就在桑文煜準備上前仔細查看時,捂着桑晚意嘴的那只手,手指微不可察地動了一下。
一枚小石子從他指間彈出,劃過一道精準的弧線,悄無聲息地飛向幾十步開外的另一處草叢裏,發出一聲清晰的“沙沙”聲。
“在那邊!”
桑文煜果然被引了過去,罵罵咧咧地循着聲音大步找去。
直到桑文煜的腳步聲徹底遠去,那只捂着她嘴的手才緩緩鬆開。
桑晚意立刻轉身,拉開了距離,警惕地看着身後的人。
月光透過稀疏的枝葉,斑駁地灑在男人的臉上。
他穿着一身便於行動的黑色勁裝,身形高大挺拔,臉上蒙着半張黑布,只露出一雙眼睛。
是他!
又是那雙熟悉的,仿佛從哪見過的眼睛。
是藥館裏那個身手不凡的黑衣人!
男人似乎並不意外她能認出自己,他好整以暇地倚着樹幹,目光落在她身上,帶着幾分探究,幾分玩味。
桑晚意盡量讓自己看上去不那麼緊張。
“我們,是不是見過?”她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直接發問。
男人聞言,似乎低笑了一聲。
“或許,你還會見我第三次的。”
他的回答模棱兩可。
桑晚意還想再問,男人卻不再給她機會。
他身形一動,從樹上一躍而下,幾個起落間,身影便徹底融入了濃重的夜色,再無蹤跡。
桑晚意一人站在樹上,她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剛剛的緊張讓她掌心全是冷汗。
裴雲霆落在遠處的一座屋脊上,回頭看了一眼那棵枝葉繁茂的大樹。
他今夜的任務,是奉皇命,暗中監視前來赴宴的戶部侍郎,看他是否與桑景南有私下勾結。
卻沒想到,會看到這麼一出精彩絕倫的好戲。
他這位嫂嫂,可真是一點都不簡單。
深夜闖入尚書書房,撞破弟弟的醜事,還能臨危不亂。
這份膽識和心性,可不像一個養在深閨的普通女子。
更有趣的是,她似乎對自己並沒有太多畏懼。
裴雲霆想起她那雙清亮又警惕的眼睛,心裏竟生出幾分久違的興致。
看來,這裴家的日子,以後不會太無聊了。
樹上,桑晚意定了定神,確認四周再無動靜後,才小心翼翼地從樹上滑了下來。
她沒有立刻回自己的院子,而是整理了一下被風吹亂的衣衫和發髻,又在臉上拍了拍,讓自己的臉色看起來更紅潤一些,這才慢悠悠地朝着臥房走去。
“小姐,您可算回來了!”
翠燕一見她,立刻迎了上來,臉上全是擔憂,“您去哪兒了?怎麼去了這麼久?”
“酒勁上頭,在園子裏多吹了會兒風。”桑晚意含糊地應了一句,扶着額頭,裝作一副頭重腳輕的樣子,“給我倒杯濃茶來。”
翠燕不敢多問,連忙去準備。
桑晚意坐在梳妝台前,看着銅鏡裏自己那張帶着幾分潮紅的臉,腦子裏卻亂成了一鍋粥。
母親的朱雀玉佩,書房裏的密室,桑文煜的私情,還有那個神秘的黑衣男人......
今晚發生的一切,信息量太大,讓她一時有些難以消化。
尤其是那個男人。
他究竟是誰?他說“第三次”,是什麼意思?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誰,今晚上自己幹的那些事情他到底看到了多少?
一個又一個的疑問,像一張無形的網,將她緊緊纏住。
今晚上那個男人無論是什麼身份,絕不可能是尋常之輩。
他出現在尚書府,目的也肯定不簡單。
桑晚意端起翠燕遞過來的熱茶,抿了一口,滾燙的茶水順着喉嚨滑下,讓她紛亂的思緒稍稍平復了一些。
不管他是誰,眼下,她都不能自亂陣腳。
當務之急,是先想辦法,仿制一枚一模一樣的朱雀玉佩,將母親那枚真的玉佩給替換出來。
還有桑京南的那個密室,入口那麼隱蔽不說,還有雙重鎖,足以見得,裏面絕對有秘密。
看來,得找個機會,再探一次書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