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不知歲月,倏忽間,楊過拜入沈清硯門下已是一月有餘。
這些時日,沈清硯算是真切體會到了何爲“天命所歸”般的武學天賦。
楊過這小子,於武道一途的悟性與進境,簡直快得不像話。
《全真大道歌》那般玄門正宗的內功心法,他已能引導內息循規蹈矩地運行小周天,丹田中那縷真氣由最初的溫熱微不可察,變得日益充盈活潑,如春溪融雪,潺潺不息。
至於《全真劍法》的基礎招式,什麼直刺、橫削、豎劈、斜撩,更是被他反復捶打了不下萬次。
起初那木劍在他手中還顯得沉重滯澀,如今卻已透出幾分舉重若輕的意味,架勢沉穩,勁力初透,雖離“精妙”二字尚遠,但根基之扎實,已遠超同齡人。
即便是那拗口艱深、姿勢古怪的《易筋鍛骨章》,前兩個足以讓尋常武者齜牙咧嘴、難以持久的動作,他竟也能憑着那股不服輸的狠勁兒,硬生生撐上一炷香的時間。
每每練完,雖是渾身酸麻顫抖,汗出如漿,但隨後而來的那股通體舒泰、筋骨酥融之感,又讓他甘之如飴。
沈清硯將這一切看在眼中,欣慰之餘,也徹底放下心來。
這徒弟算是徹底走上了正軌,基礎的吐納、招式、鍛骨,都已形成習慣,無需他再像初時那般耳提面命,時刻緊盯。
如今,他只需每日辰、酉二時,固定查驗楊過進境,解答其修煉中遇到的疑難,偶爾在關鍵處點撥一兩句即可。
楊過性子雖跳脫靈動,甚至帶着幾分邪氣,但在修煉武功這件事上,卻異乎尋常地執着堅韌,即便無人監督,也能自覺苦修不輟,這份心性,讓沈清硯省心不少。
徒弟這邊步入正軌,沈清硯自己便空出了大把時間。
他本就不是什麼能耐得住寂寞的隱士,靜極思動,那個盤桓心底許久的念頭,便如同雨後春筍般,不受控制地冒了出來——是時候,去探一探那近在咫尺的“鄰居”,活死人墓了。
經過這一個多月不曾懈怠的苦修,加之自身這具身體天賦異稟,根骨上佳,更有馬鈺親傳全真教等玄妙功夫打底,沈清硯暗自掂量,自覺如今一身修爲,即便不敢說能橫掃八方,但穩壓古墓裏那位清冷如仙的小龍女一頭,應當是十拿九穩。
即便對上她那心狠手辣、名聲在外的師姐“赤練仙子”李莫愁,仗着武功路數的精妙與內力的雄渾,也自信足以周旋,不至吃虧。
實力,永遠是男人膽氣的基石。
先前爲何按捺不動?說到底,還是底氣不足,心存忌憚。
怕自己功夫沒練到家,貿然闖入古墓,萬一言語不合或是行爲唐突,惹得小龍女不悅,被那玉蜂針給順手“超度”了,或是被李莫愁撞見惹來追殺,那才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虧到姥姥家了。
此刻,他負手立於窗前,目光幽幽,仿佛能穿透自家小院的籬牆,越過那片鬱鬱蔥蔥的山林,直抵遠處那座終年籠罩着神秘氣息的幽深古墓。
心中所思所謀,早已超越了最初單純的好奇。
“活死人墓……嘖嘖,那可是個實打實的隱藏寶庫啊。”
沈清硯手指無意識地在窗櫺上輕輕敲擊,思緒如電,飛速盤算着。
“《玉女心經》自然是古墓派至高武學,玄妙無比,但更bug,更讓人眼熱的,還得是那張傳說中的寒玉床!”
他努力回憶着原著中的描述,那以極北苦寒之地萬丈堅冰之下挖出的萬年寒玉雕琢而成的床榻,乃是天下習武之人夢寐以求的異寶。
睡臥其上,心火自清,修習內功時更能事半功倍,一年苦修,堪比他處十年之功!
這玩意兒要是能想辦法蹭一蹭,甚至……弄過來,對他的九陽神功而言,無疑是修爲飆升的超級加速器。
“還有,”
他目光閃爍,繼續深入挖掘着記憶。
“這古墓乃是當年中神通王重陽爲了抗擊金兵,苦心經營的一處秘密基地,其中囤積的兵刃、甲胄、糧草,數量定然極爲可觀。在這烽煙將起的亂世,手中有兵有甲,便是安身立命、圖謀發展的硬實力。”
他暗自思忖,王重陽壯志未酬身先死,這些寶貴的戰略物資便塵封於古墓之中,若能設法取用,無論是爲了將來可能的勢力拓展,還是爲了應對日益逼近的蒙古鐵騎,都無疑是增添了一份厚重的籌碼。
當然,在所有令人心動的“寶物”清單裏,高居榜首,最讓沈清硯心旌搖曳的,始終是那古墓如今真正的主人——小龍女。
“小龍女……”
他幾乎是無聲地咀嚼着這個名字,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一道風姿綽約、清麗絕俗的身影。她一襲白衣,容色晶瑩如玉,似新月清暉,如花樹堆雪,周身籠罩着一股隔絕塵世的淡漠與純淨。
“這般鍾天地之靈秀的絕色,長年幽居於暗無天日的古墓之中,與冰冷石棺爲伴,實在是……太浪費資源了。”
一股屬於現代靈魂的占有欲和憐惜之情交織涌起。
“既然老天爺讓我沈清硯來到了這個世界,這等上天注定的緣分,豈能平白錯過?”
目標明確如燈塔,但抵達燈塔的航路卻需精心規劃。
直接仗着武功硬闖?
那是下下之策,不僅吃相難看,形同匪類,而且百分之百會激起小龍女的極大反感與敵意,再加上那位將小龍女視若己出、武功亦是不弱的孫婆婆拼死護佑。
即便自己能憑借實力強行壓制,也必定結下死仇,與他“拉近關系”的初衷背道而馳。
他要的,是找到一個合適的契機,能夠順理成章地接近她,讓她逐漸習慣自己的存在,最終,不僅要踏入那座神秘的古墓,更要……叩開那扇緊閉的心扉。
“得有個說得過去的由頭,最好還能賣個人情……”
沈清硯在書房內緩緩踱步,眉頭微蹙,沉吟不語。
“李莫愁那女人心思歹毒,爲了逼師妹出墓,搞出的‘比武招親’謠言,如今在江湖上已是傳得沸沸揚揚。嗯……或許,可以借此做做文章?”
一個初步的行動方案在他腦中漸漸勾勒出輪廓。或許,可以尋個時機,以“告知外界險惡傳言、提醒她們加強防範”爲由,嚐試進行初次接觸。
態度務必表現得誠懇坦蕩,舉止更要守禮君子,先最大限度地消除對方的戒心。
再者,那位孫婆婆或許是個不錯的突破口?根據原著印象,那老婆婆看似面容醜陋、言語冷硬,實則心地善良,對小龍女更是呵護備至,幾乎將其當作親孫女看待。
若能先獲得她的些許好感或信任,事情或許會順利很多。
他開始在腦海中模擬推演各種可能的情景:如何“偶遇”孫婆婆?
見面第一句話該怎麼說?如何自然而然地引出話題?小龍女若出現,又該如何應對她那清冷寡言的性子?每一種可能,他都細細思量,預備好相應的說辭與姿態。
他知道,對付小龍女這般心思純淨如水、卻又因成長環境而極度封閉自我的女子,任何急功近利的企圖都是大忌。
唯有像春雨潤物般,悄無聲息地浸潤,讓她在不知不覺中習慣自己的存在,感受到自己釋放的善意與可靠,方是上策。
“萬事開頭難,第一步,必須先能見到人,並且搭上話。”
沈清硯停下腳步,眼中閃過一絲決然的光芒。
“明天!就在明天,去古墓附近的山林間轉悠轉悠,看看運氣如何,能否‘恰巧’碰上出來巡查或采摘的孫婆婆。若能,便從她這裏打開局面。”
計議已定,心頭稍鬆。
沈清硯眼神重新變得沉靜而專注,望向窗外。
月色如水銀瀉地,皎潔澄澈,將終南群山的巍峨輪廓勾勒得愈發深邃神秘。
夜風穿過庭院中的鬆竹,帶來沙沙的輕響,其間夾雜着遠山隱隱傳來的、不知名野獸的悠長嚎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