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湖衣在被高氏寒了心後是滿肚子算計,爲自己的將來提前做打算。沈延初卻在傍晚怒氣沖沖的從外回來,直接去了她的飛雪閣。
柳湖衣笑容滿面的吩咐:“冬青,快去把灶上溫着的燕窩粥端來,給二少爺暖暖身子!”
“今日怎回來這般晚,我看天氣陰沉,怕不是又要下雪了,還以爲天氣轉暖了呢”她一邊將男人身上的披風接過掛上,一邊話家常。
沈延初沒有吭聲。
柳湖衣這才看見男人臉色不對,剛想問,便見冬青將一碗熱氣騰騰的燕窩粥端了上來。
“二少爺,還熱乎着呢,您快用!”
進門後就一言不發的沈延初一把奪過碗,狠狠往地上一擲!
“啪”的一聲,瓷碗被摔壞,瓷片飛濺。
“二少爺!”冬青嚇得趕緊跪下。
柳湖衣也被嚇得一個激靈。
短短數日,以前那個斯文有禮的表哥仿佛變了一個人一般,時常動怒。
她小心翼翼問:“表哥,你這是怎麼了?”
沈延初這才冷冷吐出一句:“都是那個喬雲苓,給我惹了太多麻煩!”
原來今日沈延初約了人在一間茶樓談事,沒想到卻聽到隔壁包廂傳來男子的譏笑聲。
原本不甚在意,這茶樓本就是消遣是非之地,有背地裏嚼舌根聊八卦的人不足爲奇。
但讓他怒火中燒的是,那幾人八卦的對象竟然是自己?!
他們嘲笑自己不守禮教,讓寄居在沈府的表妹珠胎暗結,還要對喬家女進行騙婚。
喬家女嫁入伯府便被他冷待,說他讓正妻不僅要好好兒對待小妾,還要好好兒伺候着小妾讓孩子平安出世。
喬家女看出自己剛嫁入伯府夫君就要寵妾滅妻心如死灰,卻不願和離讓娘家蒙羞。於是她以死明志,甘願改嫁給沈家已過世的三爺,爲其守寡一生,供奉香火。沈老夫人既生氣庶子庶孫不爭氣,又憐惜喬家閨女,於是不得不同意新婚當日就讓新娘改嫁給自己的死鬼兒子。
聽聽,這叫什麼話?
沈雲苓被說得像性情剛烈的貞潔烈女,沈老夫人被說得像深明大義的活菩薩,只有他們二房被別人的唾沫腥子給淹死了。
那些人說得繪聲繪色,義憤填膺,就差將“狗男女”三個字明晃晃的安在沈延初和柳湖衣身上了。
沈延初當時就氣得氣血翻涌,若非自控力強,早沖出去將隔壁的人抓出來揍一頓了。
但身份不允許,他只得尷尬的和約好的友人解釋又匆匆告辭。
心裏不得勁,又一人去酒館獨酌一杯,沒想到酒館也成了他們沈家的是非地,他氣得只能甩袖歸家。
柳湖衣聽後臉都白了,雖然男人只簡單說了下前因後果,並未多言,但她能猜到外面已經把她傳成什麼樣了。
她眼淚珠子說掉就掉,委屈問:“怎麼會這樣?湖衣雖然從小愛戀表哥,可從來都是循規蹈矩、謹守閨譽,表哥對我也是發乎情止乎禮,成親前從未越矩。我一介孤女便罷了,表哥日後還要在外行走,怎麼能承受這樣的罵名?”
她又擦了擦眼淚,滿臉擔憂:“真怕娘也知道了外面的污言穢語,她老人家還不知道會被氣成什麼樣子呢!”
只怕高氏知道後,更加要責怪她了。
沈延初卻是心疼得緊,女子名聲何其重要,表妹卻第一時間擔心他行走在外被人恥笑。
他緩了緩臉色,溫聲安慰:“你放心,我已經讓石墨出去查謠言的源頭了,一旦查到絕不放過!你也不用在母親身邊提及,她不常出門不會聽到這些,事情我會處理的。”
哼,所有的惡言惡語都只針對他們二房,他不信事情沒有蹊蹺!
雖然昨日府上人多嘴雜,有些下人和族人都對事情一知半解,可能出現以訛傳訛的情況。
但也不排除是大房想要敗壞他們二房的名聲,畢竟這個家只是貌合神離,老太太這些年也一直看他們二房不順眼。
他甚至想到了是喬雲苓在作妖在報復,但又覺得一個鄉下長大的女子不會有這樣厲害的手段。
柳湖衣聽男人說讓她先別讓高氏知道此事,她心裏鬆了口氣。
她是了解高氏那個人的,高氏知道後,若是傳謠的人找不到,又憋屈得難受,只怕會將火氣撒到她身上。
以前是姨侄關系,尚且保留幾分顏面。以後是婆媳關系,只怕高氏會覺得如何對待她這個兒媳婦兒應該全看她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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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沈延初怎麼想,喬雲苓對這事情的效果卻是相當滿意,她希望傳得越廣越好!
本來昨夜沈府就亂成一鍋粥,客人和下人都進進出出,她刻意讓蔣氏昨夜趁亂喬裝從後門出去,買通了幾個附近街道遊蕩的乞丐,將真假摻半的流言傳了出去,還讓他們完事後便帶上銀子去其他地方安家別再來城裏。
一傳十,十傳百,這京城茶館、酒樓、小商小鋪比比皆是。現在只是開胃菜,等過上幾日,更加傳得滿京城都知道。
她不好過,她也絕不會讓沈家二房的人好過!
她也不怕沈延初會懷疑到她頭上,這世上最難查的便是謠言的出處,反正謠言源頭弄走,查無對證!
哼,上輩子柳湖衣污蔑她害死了她的兒子,這輩子給柳湖衣潑上這盆髒水又如何?她不會有任何的心理負擔......
是夜,喬雲苓卻不如昨夜睡得好,而是夢見了上輩子被烈火焚身時的場景。
她驚呼一聲後滿身是汗的醒了過來,也驚動了睡在耳房守夜的蘭花。
喬雲苓只說做了噩夢,讓她們給自己打桶水沐浴,否則一身是汗難以再入眠。
坐在浴桶裏享受蘭花幾人爲她準備的玫瑰香露,浸溼的柔軟巾帕暖融融的敷在雙眼上,喬雲苓頓覺身上的疲累緩解了不少。
不過,她還是忍不住想到明日回喬府去不知父母如何傷心,祖母和大伯他們又是怎樣對她不滿。
上輩子她嫁入伯府後不久,父親畫舫醉酒意外溺亡,弟弟在書院的騎射場不幸墜馬而死。母親深受打擊,覺得天都塌了,在某日夜裏上吊自盡也跟着去了。
喬雲苓很難接受,原本好好兒的一家人,不過一年多便相繼離世。
她不僅要承受失去娘家人的痛苦,還要在沈家二房這個泥潭裏受困,整個人都失去了往日的明媚開朗。
上輩子親人過世後,她生病被沈家人薄待,曾忍不住寫信請求祖母和大伯一家,讓他們出面同意自己和離。她會靠着不多的嫁妝了此殘生,絕不給娘家添麻煩。
可祖母回信道: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你已是沈家婦而非喬家女!如今你身患惡疾,夫家依然不離不棄,望孝敬公婆、體恤夫君,好自爲之!
她當時難以置信,祖母他們真就對自己這個出嫁女一點兒血脈親情都不念!
呵呵,沈家人哪裏是對她不離不棄?
他們只是不想被外人說薄情寡義而已,不然也不會在攀上高枝後,立刻害死自己讓出正妻之位。
喬雲苓當時收到祖母的信後只覺心灰意冷,從那之後無論發生任何事再也沒求過娘家人。
正想着,喬雲苓突然覺得屋裏有種異樣的感覺,而且這不是幾個下人能給她的熟悉感。
“誰?!”
她情不自禁喊了一聲,隨即揭下敷在自己臉上的巾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