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竹山疑惑，“公子說的是誰？”
江鶴安睇了他一眼，含有警告。
竹山遲疑了一下，撓了撓腦袋，沒想到他會問起她，“公子說的是雲雀嗎，就是廚房的嬤嬤們不怎麼聽使喚，她多做些活兒，別的就沒什麼了。”
江鶴安一聽就明白了，今日點心遲遲未上，恐怕也是這個原因。
竹山揣度着他的心意，問道：“公子可要我去教訓教訓那些嬤嬤們？”
江鶴安咬了一口山藥紅豆糕，閉上眼舌尖細細品嚐那甜蜜的滋味，記憶裏浮現出一張可愛靈動的臉。
她手裏拿着紙筆，向自己跑來，用一雙天真明媚的眸子望着自己，“公子，能不能幫奴婢畫幾張做點心模子的花樣？”
記憶裏的小女孩乖順合心，怎麼看都讓人歡喜。
漸漸地，那張可愛稚嫩的臉慢慢變了，變成一張清麗的，倔強的容顏。
他看見，聽見她用哀求的聲音說，“公子，奴婢不願意。”
他輕皺雙眉，睜開了狹長的丹鳳眼。
江鶴安飲盡盞裏的殘茶，濃茶入口，唇齒之間的甜味消失得無影無蹤。
“不必了，隨她們去吧。”
她是該吃吃苦頭了。
再說這頭，華安得了江鶴安的應承，心頭歡喜非常，恨不得時光飛逝，立馬就到第二天。
華安抬頭看着滿園姹紫嫣紅，又低頭瞧了瞧自己的衣裙，只覺得今日穿得太素雅了，不夠驚豔，她明日一定要打扮得更美才行。
“香蘭，你說我明日穿什麼好呢？”
香蘭捂嘴笑，“依小姐的花容月貌，穿什麼都好看。”
華安瞪了她一眼，“貧嘴。不行，你必須幫我想一想。”
香蘭想了想，“小姐，要不就穿那件蘿蘭紫繡芍藥羅紗裙，再配上一套相襯的頭面，雅致又好看。”她左右看了看，確定沒人，靠近華安小聲地說道：“表公子肯定會喜歡。”
華安輕輕揪了一下香蘭的臉，羞澀地說道：“死丫頭胡說什麼，誰說要他喜歡了。”
香蘭笑着輕打了一下自己的臉，“好好，是奴婢胡說的，請小姐原諒奴婢。”
華安扭過頭去，想了想，又搖了搖頭，“還是不成，那衣服都舊了。算了，趁着時辰還早，再去買幾件，只是不曉得現在京中哪家鋪子的衣裙最好看。”
“京中最有名的成衣鋪當屬紅裳閣，縣主不妨去瞧瞧。”
華安循聲望去，這聲音的主人是個面容姣好，亭亭玉立的少女。
“你是誰？”華安皺眉，不悅地問道。
“回縣主的話，我叫江念念。”江念念微笑着回答。
“江念念？”華安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露出輕蔑的神情，“噢，江府的庶女。”
江念念面色變了一瞬，很快又堆起笑臉，“縣主竟然認得我，也是我的榮幸了。適才聽聞縣主想買衣裙，但縣主剛回來，怕是還不熟悉京中，不若我陪着縣主一道去？”
華安從她旁邊擦身而過，冷哼了一聲，“區區一個庶女也配跟在我身邊。”
說罷，便走了。
江念念愣在原地，捏緊了手中絹帕，咬了咬牙。
她早料到華安縣主不會給她好臉，可她還是來了。
這些奚落之言比起她的前程都算不了什麼。
想到這兒，江念念甩了甩帕子，看着華安遠去的背影，恢復了平靜。
咱們走着瞧，你早晚都得求我。
望着日光西斜，杏花鬆了好大一口氣，這時辰了前頭還沒動靜，看來糕點是合縣主的口味。
“雲雀姐姐，今日多虧你手巧，才過了這關。”杏花露出個大大的笑來，朝着沈恣福了福。
沈恣趕忙把她扶起來，“你這是做什麼，咱們都在這兒當差，若是公子要罰，還能饒過我去嗎？”
杏花笑笑，甜甜地說道：“那還是要多謝姐姐的。”
杏花雖年紀小，卻是個機靈的。她深知貴人們的胃和他們這些下人長得不一樣，挑剔着呢。
今天能讓縣主滿意，還是全仰仗沈恣的手藝。
“姐姐，你今兒也累了，快去歇歇，收拾廚房的事就交給我吧。”杏花感恩她，主動攬了活計。
四和園的小廚房幾乎是不做正餐的，只做些個燒水、煮茶、糕點、宵夜什麼的。
眼下就要吃晚膳的時候了，小廚房也就沒活了，可以歇一歇了。
只做了盤糕點，收拾廚房的活也不重，沈恣點了點頭，“那就辛苦你了。”
她把秋海棠模具洗幹淨了帶上，就回了後罩房。
她進門時，楊嬤嬤正和另一個嬤嬤房間裏喝茶嗑瓜子呢，好不愜意。
楊嬤嬤只是瞥了她一眼，又繼續吃喝，就當她不存在一般。
沈恣從大丫鬟跌落到小廚房管事，這住處自然也變了。她原先是跟着秋月、碧草，三人住一間的。
現在搬去了跟杏花、嬤嬤們住一起。
這也算是懲罰。
沈恣摸了摸手上拿着的秋海棠模具，皺了皺眉，神色黯然。
月掛疏桐，漏斷初更時，江鶴安才把手上的卷宗看完，奇怪之處全部在白紙上羅列了出來，準備上值時再派人去一一查驗。
大理寺堆積的卷宗案子太多，他要盡快處理完，從中找些機會來。
“竹山。”他輕喚一聲。
竹山應聲進來，“公子，可要傳膳？”
江鶴安略略想了一瞬，“不必了，就叫小廚房隨便做些吃食來。”
竹山愣了，小廚房能做出什麼好吃的，他總覺得公子最近變得越發難琢磨了。
這些話竹山都沒說出口，按照江鶴安說的，去小廚房傳話了。
杏花得了話，趕緊去了後罩房找沈恣。
找了一圈都沒找到，她都要急死了，最後是在月桂亭把人找到的。
“姐姐，怎麼在這兒啊？”杏花用袖子擦了擦額頭的汗。
沈恣在房間裏，楊嬤嬤總要指桑罵槐一番，她不想聽就出來了。
整個園子裏也就這處月桂亭要清淨些。
沈恣靠在美人靠上，用手支着螓首，雙目微垂，姿態婀娜，說不出的慵懶與嫵媚，“怎麼了？”
杏花道：“姐姐，公子還未用晚膳，說讓小廚房做些吃食去。”
沈恣雙眸一下清明了，皺眉問道：“公子可說要些什麼吃食？”
小廚房從未做過正餐，這可是頭一遭呢。
杏花搖搖頭，“只說隨意做些。”
沈恣抿了抿櫻唇，這可真是道難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