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被踹開的瞬間，時間仿佛凝固了。
王小虎看到黑煞那張蒼白而猙獰的臉，看到其他四個黑衣人手中泛着寒光的武器，看到窗外還有幾道黑影在快速移動——他們被包圍了。
腦子裏的第一個念頭是：跑。
但往哪兒跑？前門被堵死，後門肯定也有人守着。窗戶？來不及了。
第二個念頭是：戰。
煉氣五層巔峰對煉氣六層，再加上四個煉氣四、五層的幫手。勝算幾乎爲零。
但就在這電光石火的瞬間，蘇清影動了。
她沒有沖向門口，也沒有退向裏屋，而是猛地一腳踹翻了面前的桌子！
酒館裏的桌子是實木的，很沉，但蘇清影這一腳力道極大，桌子呼嘯着飛向門口，砸向沖在最前面的兩個黑衣人。
“轟！”
桌子碎裂，木屑四濺。那兩個黑衣人猝不及防，被砸得倒退幾步，雖然沒有受傷，但沖鋒的勢頭被阻住了。
就是這一阻的工夫，蘇清影已經完成了第二個動作——
她從袖中滑出一柄玉笛，通體瑩白，長約一尺，笛身雕刻着流雲紋。她將玉笛湊到唇邊，深吸一口氣，然後吹響了。
沒有聲音。
至少，王小虎聽不到任何聲音。但他能看到，以玉笛爲中心，空氣泛起了漣漪，像水波一樣擴散開來。那些漣漪觸及到黑衣人的瞬間，他們的動作明顯一滯，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音波攻擊！
這是百釀宗的獨門法術之一，用特制的玉笛吹奏出人耳聽不見的音波，能幹擾敵人的靈氣運轉，甚至直接攻擊神魂。
“捂住耳朵！”蘇清影急促地對王小虎喊了一聲，同時繼續吹奏。
王小虎連忙運起靈氣護住雙耳，但即便如此，他還是感到一陣頭暈目眩，胸口發悶。而那些黑衣人更慘，修爲低的兩個已經口鼻出血，搖搖欲墜。
黑煞臉色大變：“百釀宗的‘無影音波’？你是百釀宗的人！”
他不敢大意，雙手迅速結印，一股黑氣從體內涌出，在身前形成一面黑色的護盾。音波撞在護盾上，發出“嗤嗤”的聲響，像是滾油潑在冰上。
但黑煞的護盾擋住了大部分音波，他身後的四個手下也勉強站穩了。
“殺了他們！”黑煞厲聲喝道。
四個黑衣人再次沖了上來。雖然被音波影響，動作慢了一些，但依然凶狠。
王小虎知道不能再等了。他從懷裏掏出醉仙壺——不是要用它攻擊，而是要用裏面的東西。
“醉翁，借我一點靈酒！”他在心裏急呼。
“你要幹什麼？”
“沒時間解釋了！”
醉翁不再多問，壺蓋自動彈開，一道金色酒液從壺口射出，在空中化作一團霧氣。王小虎張口一吸，將那團霧氣全部吸入腹中。
“轟！”
熟悉的灼熱感再次爆發，但這次他有了準備。《醉仙訣》全力運轉，將那股狂暴的力量引導、馴服。修爲在瞬間暴漲——
煉氣六層！
雖然只是暫時的，但足夠了。
王小虎拔出刀，刀身上泛起淡金色的光芒——那是靈酒的力量附着在上面。他沒有用任何花哨的招式，就是最簡單的劈、砍、刺。
但每一刀，都帶着煉氣六層的全部力量。
第一個沖上來的黑衣人揮刀格擋，兩刀相撞，“咔嚓”一聲，他的刀斷了。王小虎的刀勢不減，直劈而下，從他的左肩一直劃到右肋。
鮮血噴涌。
那人慘叫一聲，倒地不起。
第二個黑衣人從側面襲來，短劍直刺王小虎肋下。王小虎不躲不閃，左手一掌拍出——掌心上，酒氣凝聚，形成一個旋轉的氣旋。
“醉仙掌！”
這是《醉仙訣》裏記載的基礎掌法，配合靈酒使用，威力倍增。
掌風與短劍相撞，短劍“當啷”一聲被震飛。那黑衣人虎口崩裂，驚恐地後退，但王小虎已經跟上，一刀刺穿了他的胸膛。
瞬息之間，連殺兩人。
剩下的兩個黑衣人嚇得魂飛魄散，不敢再上前。
黑煞臉色鐵青。他沒想到王小虎突然變得這麼強，更沒想到這個看似普通的少年，居然有如此狠辣的手段。
“你……”他死死盯着王小虎，“你喝了醉仙壺裏的靈酒？”
王小虎不答，只是握緊刀，冷冷地看着他。
“好，好。”黑煞怒極反笑，“今天就算拼着重傷，也要拿下你！”
他雙手猛地一合，黑氣暴漲，整個人像是籠罩在一層黑霧中。那黑霧翻滾着，凝聚成一條黑色的巨蟒，張着大口，朝王小虎撲來。
陰煞化形！
這是黑煞的絕招，將陰煞之氣凝聚成實體攻擊，威力極大，但消耗也大。他重傷未愈，強行施展這一招，是拼了命了。
王小虎不敢硬接。他施展醉步，身形如鬼魅般飄忽，險險避開巨蟒的第一撲。但那巨蟒像是活物，一擊不中，立刻扭身，又撲了過來。
速度太快，躲不開了！
王小虎一咬牙，將全部靈氣灌注刀身，迎着巨蟒劈下！
刀光與黑氣碰撞，爆發出巨大的轟鳴。王小虎只覺得一股陰冷的力量順着手臂傳來，整條手臂瞬間麻木，刀脫手飛出。
巨蟒也被這一刀劈散了半邊身子，但剩下的部分依然撞在了王小虎胸口。
“噗！”
王小虎噴出一口血，倒飛出去，撞在牆上，又重重摔在地上。胸口劇痛，肋骨至少斷了兩根。
“小虎！”蘇清影驚呼，想沖過來，但被剩下的兩個黑衣人纏住了。
黑煞也好不到哪兒去。他臉色慘白如紙，嘴角溢出黑血，顯然也受了內傷。但他還能動，一步步走向王小虎。
“把醉仙壺……和地圖……交出來……”他喘着粗氣，聲音嘶啞。
王小虎掙扎着想爬起來，但胸口疼得厲害，動一下都困難。他看着步步逼近的黑煞，心裏涌起一股絕望。
完了嗎？
就在黑煞走到他面前，伸手要抓他時，異變突生。
一道紅光，從窗外射來。
快如閃電。
黑煞反應極快，側身躲閃，但紅光還是擦過了他的左肩。
“嗤——”
像是燒紅的鐵塊烙在肉上，黑煞的左肩瞬間焦黑一片。他慘叫一聲，連退數步，驚恐地看向窗外。
一個紅衣女子，站在窗台上。
她看起來二十多歲，容顏嫵媚，眼波流轉間自帶風情。一身紅衣似火，在夜色中格外醒目。手裏拿着一根紅色的長鞭，鞭梢還冒着淡淡的紅煙。
“這麼多人欺負一個孩子，要不要臉？”她輕笑，聲音慵懶，卻帶着寒意。
黑煞死死盯着她：“你是誰？”
“你管我是誰。”紅衣女子躍下窗台，走進酒館，長鞭在手，“今天這人，我保了。”
“閣下是要與暗影樓爲敵？”黑煞咬牙道。
“暗影樓？”紅衣女子嗤笑，“很了不起嗎？姑奶奶我打的就是暗影樓。”
話音剛落，她動了。
人動，鞭也動。
那根紅色長鞭化作一片紅影，像一條靈活的毒蛇，瞬間纏住一個黑衣人的脖子。紅衣女子手腕一抖，那人就被甩飛出去，撞在牆上，沒了聲息。
另一個黑衣人想跑，但鞭子更快。鞭梢如刀，從他後背刺入，前胸穿出。
秒殺。
黑煞看得心驚膽戰。這個紅衣女子的修爲，至少煉氣七層，甚至更高！
“走！”他當機立斷，轉身就往外沖。
“想跑？”紅衣女子冷笑，長鞭如影隨形。
但黑煞早有準備，他從懷裏掏出一張黑色的符紙，用力捏碎。符紙化作一團黑霧，將他整個人包裹住。長鞭抽在黑霧上，黑霧劇烈震蕩，但終究還是裹着黑煞沖出了門外，消失在夜色中。
紅衣女子皺了皺眉，沒有追。她轉身看向王小虎和蘇清影。
王小虎已經勉強站了起來，捂着胸口，警惕地看着她。
蘇清影也收起玉笛，站到王小虎身邊，同樣警惕。
“兩位不必緊張。”紅衣女子收起長鞭，露出一抹嫵媚的笑容，“我叫柳如煙，不是暗影樓的人。恰恰相反，我和他們有仇。”
“什麼仇？”王小虎問，聲音嘶啞。
“殺父之仇。”柳如煙的笑容冷了下來，“三年前，暗影樓殺了我父親。這些年我一直在找他們，今天碰巧遇上。”
她打量着王小虎：“你就是劉老的傳人？那個得了醉仙壺的小子？”
王小虎心頭一緊：“你怎麼知道？”
“我自然有我的消息來源。”柳如煙又笑了，“放心，我對醉仙壺沒興趣。那玩意兒雖然好，但太燙手，我可不想被暗影樓滿世界追殺。”
她頓了頓：“不過，我對你挺感興趣的。煉氣五層的修爲，居然能跟黑煞硬拼，還殺了他兩個手下。不錯，有膽色。”
王小虎沒說話。他在判斷柳如煙的話有幾分真，幾分假。
“你受傷不輕。”柳如煙看出來了，“需要幫忙嗎？我知道一個地方，很安全，暗影樓絕對找不到。”
“不必了。”王小虎拒絕，“我們有地方去。”
“雲來客棧？”柳如煙挑眉，“那裏早就被暗影樓盯上了。你們現在回去，等於自投羅網。”
王小虎和蘇清影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凝重。
“那你說的地方是哪兒？”蘇清影問。
“跟我來就知道了。”柳如煙轉身往外走，“放心，我要害你們，剛才就不會救你們了。”
這話在理。
王小虎猶豫了一下，最終點頭：“好。”
三人迅速離開了酒館。臨走前，王小虎撿回了自己的刀，又從黑衣人身上搜出一些有用的東西——幾瓶傷藥，一些碎銀子，還有兩塊令牌。
柳如煙帶他們去的，是鎮外的一處廢棄莊園。莊園很大，但荒廢已久，雜草叢生，房屋破敗。她熟門熟路地走到後院，在一口枯井旁停下。
“下去。”她說。
枯井很深，但井壁上有鑿出的腳蹬。三人依次下去，到了井底，柳如煙在井壁上摸索了一會兒，按下一塊鬆動的石頭。
“咔噠”一聲，井壁出現了一個洞口，剛好容一人通過。
“進來吧。”
洞內是一條暗道，很窄，但很幹淨，顯然經常有人走。走了約莫半柱香時間，前面豁然開朗——是一個天然的地下洞穴，大約兩丈見方，有通風口，還有水源。洞穴裏布置得很簡單，一張石床，一張石桌，幾個石凳，角落裏堆着一些幹糧和清水。
“這是我臨時落腳的地方。”柳如煙點亮油燈，“暗影樓絕對想不到這兒。”
王小虎環顧四周，確實隱蔽。他走到石床邊坐下，開始檢查自己的傷勢。
肋骨斷了兩根，內腑也有損傷，但不算太嚴重。他從懷裏掏出陳掌櫃給的傷藥，服下一些，又用布條固定住胸口。
蘇清影也在處理傷口——剛才的戰鬥，她手臂被劃了一道，不深，但流了不少血。
柳如煙看着他們忙活，忽然問：“你們打算怎麼辦？暗影樓這次失手，下次會派更強的人來。”
王小虎包扎好傷口，抬頭看她：“你知道暗影樓在青石鎮有多少人嗎？”
“具體不清楚，但肯定不少。”柳如煙說，“黑煞只是個小頭目，上面還有更厲害的人物。而且我聽說，暗影樓最近在五域都有大動作，青石鎮只是其中一環。”
這和蘇清影之前說的對上了。
“他們到底在找什麼？”王小虎問。
“這我就不知道了。”柳如煙聳肩，“不過肯定不是小事。暗影樓輕易不出動這麼多人手，一旦出動，必然有重大圖謀。”
她頓了頓，看着王小虎：“倒是你，小子。你手裏到底有什麼東西，讓暗影樓這麼上心？”
王小虎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實話：“醉仙壺，還有半張地圖。”
“地圖？”柳如煙眼睛一亮，“什麼地圖？”
“酒仙遺跡的地圖。”
柳如煙愣住了，隨即大笑：“哈哈哈！原來如此！難怪！難怪暗影樓像瘋狗一樣追着你！”
她笑夠了，才正色道：“小子，你知道酒仙遺跡意味着什麼嗎？”
“意味着什麼？”
“意味着無盡的寶藏，也意味着無盡的危險。”柳如煙說，“傳說酒仙是上古大能，他的遺跡裏不僅有各種靈酒配方，還有他畢生的收藏。更重要的是……有他突破到更高境界的心得。”
她盯着王小虎：“如果讓暗影樓得到這些，他們的實力會暴漲。到時候，整個修仙界都要遭殃。”
王小虎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
“所以，這地圖絕對不能落在暗影樓手裏。”蘇清影接口道，“我們必須把它交給百釀宗保管。”
“百釀宗？”柳如煙嗤笑，“你以爲百釀宗就幹淨？我聽說，他們內部也有暗影樓的人。”
蘇清影臉色一變：“你聽誰說的？”
“我有我的消息來源。”柳如煙說，“總之，地圖不能輕易交給任何人。包括百釀宗。”
“那怎麼辦？”王小虎問。
“只有一個辦法。”柳如煙說，“去遺跡。趕在暗影樓之前，找到裏面的東西。然後……毀了它，或者藏起來，總之不能讓暗影樓得到。”
王小虎沉默了。
去遺跡？
以他現在的修爲，去那種地方，不是送死嗎？
“當然，不是現在。”柳如煙看出他的顧慮，“你需要時間提升實力，我也需要準備。而且，只有半張地圖，也找不到遺跡。”
她看向王小虎：“另外半張地圖，在百釀宗？”
王小虎看向蘇清影。
蘇清影猶豫了一下，點頭：“在宗門寶庫裏，由掌門親自保管。”
“那就麻煩了。”柳如煙皺眉，“百釀宗雖然不如那些大宗門，但也不是好闖的。更何況，內部還有奸細。”
三人一時無言。
油燈的火苗跳動着，在洞穴牆壁上投下搖曳的影子。
良久，王小虎開口：“我想先去百釀宗。”
蘇清影和柳如煙都看向他。
“爲什麼？”蘇清影問。
“三個原因。”王小虎說，“第一，劉老讓我把地圖交給百釀宗，這是他的遺願。第二，我需要一個安全的地方修行，百釀宗是釀酒宗門，適合我。第三……”
他頓了頓：“我想查清楚，百釀宗內部的奸細到底是誰。不查清楚，我永遠不能安心。”
蘇清影沉默片刻，點頭：“我帶你回去。但能不能留在宗門，要看你的造化。”
“我也去。”柳如煙說。
兩人都看向她。
“別誤會，我對百釀宗沒興趣。”柳如煙笑，“但我對暗影樓有興趣。他們肯定也會去百釀宗，我去那兒，說不定能碰到仇人。”
這個理由很充分。
“好。”王小虎說，“那我們一起去。”
蘇清影有些猶豫：“柳姑娘，百釀宗有規定，外人不能隨意進入……”
“那就想個辦法。”柳如煙說，“比如，說我是你的遠房表姐，或者……說我是你請來的護衛。”
蘇清影想了想，最終還是點頭：“好吧。但進了宗門，你要聽我的。”
“沒問題。”
計劃初步定下。
三人又在洞穴裏休息了一會兒，等天快亮時，才分批離開。
王小虎和蘇清影先走，回客棧收拾東西。柳如煙說她要處理一些事，晚點再跟他們會合。
回到客棧，果然如柳如煙所說，這裏已經被監視了。但王小虎現在有了靈眼術，能輕易發現那些暗哨。他和蘇清影沒有驚動他們，悄悄收拾了行李，從後門溜走了。
他們在鎮外約定的地點等柳如煙，一直等到中午，柳如煙才來。
她換了一身打扮——不再是顯眼的紅衣，而是一身普通的青布衣服，頭發也梳成了婦人髻，看起來像個尋常的村婦。
“走吧。”她說，“我已經安排好了，有人會幫我們拖住暗影樓的追蹤。”
“誰？”王小虎問。
“一個朋友。”柳如煙沒有多說，“不過只能拖一天。所以我們得快點趕路。”
三人不再耽擱，踏上了前往百釀宗的路。
王小虎回頭看了一眼青石鎮的方向。
這個他生活了十七年的地方，可能再也回不來了。
但他沒有太多傷感。
有些路，一旦踏上，就不能回頭。
他握緊懷裏的醉仙壺，又摸了摸那半張地圖。
前路漫漫，凶險未知。
但他必須走下去。
爲了劉老。
也爲了自己。
“走吧。”他轉身，不再回頭。
三人消失在官道的盡頭。
而在他們身後，青石鎮的某個角落，黑煞捂着傷口，臉色陰沉地看着他們離去的方向。
“通知分舵。”他對身邊的手下說，“目標往百釀宗方向去了。請求支援，沿途攔截。”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