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焦萬開難忍地雙手捂臉,付雪看着丈夫的掙扎無聲落淚。
最沒有情緒波動的,是焦萊。
她怔怔站着,半天沒說話,某一刻,她感受到喉嚨涌起一陣腥甜,用力壓下,聲音極度嘶啞說道,“餘叔叔,您放心,該我承擔的,我一分也不會逃避,您給我兩天時間,在您規定的期限內,我一定把錢打到您卡上。”
“妹妹...”
“幺兒...”
焦萬開和付雪同時出聲,焦萊一前一後朝着兩人笑了下,“爸媽,餘叔叔說得對,你們不能再拿我當小孩了,事情我來解決,沒問題的。”
餘祥志得了焦萊的保證,也不好再咄咄逼人,“焦萊,餘叔叔就信你這回,後天,我希望你不要食言。”
“一定。”焦萊笑說,“今天我們一家人有事相商,就不留餘叔叔了,改日我一定登門道謝,謝謝餘叔叔這幾年對我們家的相助。”
衆人皆知焦萬開有個處處出色的女兒,以前好幾個家裏有兒子的老是追在焦萬開屁股後面跑,想把兒子介紹給焦萊,統統被焦萬開給罵回去了。
餘祥志也有兒子,也曾動過這個念頭,只是還沒挑破,焦萬開就出事了。
看着這個待人接事挑不出一點錯的女孩,餘祥志拍了拍老夥計的肩膀,嘆了好幾口氣,轉身下了樓。
一家三口重新坐回到餐桌,氣氛比起先前凝重到壓迫呼吸。
焦萊平靜的給爸媽各自夾了一塊紅燒肉,“我吃完飯就回了,錢的事我來解決,爸...”
她聲音聽不出任何起伏,只是眼神在看向爸爸時,多了不容置喙,“等會兒你把欠賬的總金額還有明細整理出來發給我,我要真實的。”
“妹妹...”焦萬開啞着喉嚨叫了女兒一聲,“別聽你餘叔叔胡說,爸爸能欠就能還,你一個小孩子能想什麼辦法。”
焦萊就知道是這番說辭,“餘叔叔的六百萬是不是當時媽媽爲了湊保釋金借的?”
焦萬開在女兒的注視下,艱難點了點頭。
焦萊垂眸笑了聲,帶着諷刺和心疼,“所以爺爺根本就沒借錢給你,你也沒回老宅當司機是不是?”
焦萬開怕女兒再追問下去,連付雪在農家樂上班都給問出來了,急忙想岔開話題,“妹妹,你回雲臨的票訂了沒,等會兒爸爸送你去機場。”
“不用,我要先去趟市裏,其他的你不想告訴我可以先不說,但是高利貸那部分你必須說實話。”焦萊抬手抹掉掉落的眼淚,“爸,我沒跟你開玩笑,如果你想白發人送黑發人的話,就繼續瞞着我。”
焦萬開是因爲她才出的事,這麼說很不孝,也極其沒良心。
可焦萊不得不這樣,如果不放這樣的狠話,焦萬開不可能告訴她實情。
她沒在家多留,拿到焦萬開欠高利貸的真實數額,她拿着包就離了家。
郊縣進城要一個半小時,沒有地鐵只有班車和打車。
爲了省錢,焦萊叫了個拉客的三輪車送她去了車站,買了二十分鍾後的班車。
候車時,她一次次按亮手機再息屏,在兩個聯系人間徘徊不定,重復到檢票發車,她才將其中一通電話打了出去。
鈴聲響到自動掛斷前,那頭才悠悠接起電話,模模糊糊的聲音,一聽就沒睡醒。
焦萊上來先道了聲歉,“抱歉老板,打擾到你休息了。”
宋逍沉默了兩秒,“沒事兒,昨晚睡得早,打電話什麼事兒?”
焦萊沒有猶豫,“如果我能幫東瀾搭上孟京南,我能進您的設計團隊嗎?”
“怎麼突然說這個,出什麼事兒了?”
“我需要錢,可能還得跟您提前預支一部分的工資和提成。”
話音落下,這回宋逍沉默更久,許是聽到了焦萊這邊客車司機的叫喊聲,他問了句,“你在哪兒?”
焦萊如實說她回了趟家。
雖然宋逍不是很清楚焦萊身上到底發生過什麼,但他腦子轉得快,也能猜的七七八八,“行,你需要多少,回頭我讓財務轉給你。”
焦萊感恩宋逍的敞亮爽快,道一萬句謝也不及她此刻動蕩的感受,“老板放心,冰雪城東瀾一定會中標。”
那頭的宋逍不知道說了什麼,她勾唇淺淺笑了笑。
掛了電話,她起身上車,接下來,就剩一件事了。
孟京南一點也不意外焦萊會聯系他,開門看到站在門口的女人,面無表情,卻莫名透着一股視死而歸。
他不爽她把他當成深淵往裏跳的樣子,捺着脾氣,“你換個討喜點的樣子再來找我談。”
雖然從小到大的禮儀教養讓焦萊覺得,自己此刻的行爲很不恥,可她沒辦法。
孟京南這麼說,把她心底最後的一點掙扎都給逼散的一幹二淨。
也是,來都來了,沒必要把時間浪費在沒有意義的廉恥上面。
焦萊扯起唇角,笑得眉眼彎彎,“孟總喜歡哪種討喜的樣子,這樣成嗎?”
孟京南淡漠的墨眸被這聲帶着嗲氣的孟總染上了些許溫度,望着這個高鼻深目,白到透光的女人,她的美是公認的,不然當年也不會讓他這個眼高於頂的公子哥,一見着她就昏了頭,根本瞧不上別的花紅柳綠。
何況,當年饒是他,那也是追了好久才讓仙女兒動了凡心。
兩人在一起後,外界那些個言論,作爲當事人或多或少也都聽說一二,兩人的反應天差地別,孟京南有時都會被氣到想殺人,反倒是焦萊,壓根兒沒當回事。
兩人躺在家裏的沙發上,焦萊窩在他懷裏,在他胸口畫圈圈,眨着那雙蠱惑人心的桃花眼,妖裏妖氣地問他,“孟總,我是你的玩物嗎?”
孟京南嗔笑,抱起她朝臥室走,“萊萊,我是你的阿南,臨幸了我就要對我負責到底。”
沒人比孟京南本人更清楚,在他們這段關系中,從來不是焦萊高攀他,而是他幸運被焦萊選中。
一個從小被寵着長大的女孩子,富足的精神世界不懼任何流言,孟京南有時甚至懷疑過,就她那個毫不在乎的樣子,到底誰才是誰的玩物。
否則,爲什麼在他坦白自己家世的時候,這妖精只是吃驚,然後接着感嘆她自己眼光牛逼,她驕傲自己的男朋友是天之驕子,卻從來沒有自卑所謂的配得感,他孟京南是厲害,可焦萊也不比他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