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桂香自己也有腰腿疼的毛病,常年勞作的後遺症。
她是除了爸爸媽媽最常抱寶珠的人,寶珠給她調理起來最方便。
現在她一口氣從東頭走到西頭,腰都不帶彎一下的,村裏人都羨慕她找了個好孫女。
大伯餘衛軍和大伯母張梅,還有他們的兩個兒子,大哥餘志鵬和三哥餘志岩,寶珠一個也沒落下。
大伯和大伯母每次來看寶珠,都會帶點東西,有時候是幾個雞蛋,有時候是二斤紅糖。
大伯母張梅是個實在人,嘴上不說,但每次看寶珠的表情都很柔和。
他們家老大,十三歲,正值半大小子吃窮老子的年紀,每次跟着媽媽來看寶珠,眼神都黏在三嬸的雞湯上。
而五歲的三哥餘志岩,則對寶珠這個軟乎乎的妹妹充滿了好奇,總想伸出小黑手來戳她的臉。
寶珠一視同仁,來者有份。
大伯感覺幹活更有勁了,大伯母覺得困擾她多年的頭疼毛病好了不少。
大哥和三哥呢?他們自己可能沒啥感覺,但最直觀的體現是,這個月裏,他倆上躥下跳,連個噴嚏都沒打過。
最難啃的骨頭,是二伯母李翠萍。
她是個心裏藏不住事的人,從寶珠出生起,她那張臉就沒怎麼晴朗過。
寶珠小小的人兒,也知道她心裏不痛快。
每次她來三房的屋裏,都像個巡視員,眼神在林秀麗的飯碗和寶珠身上來回打轉,嘴裏的話總是夾槍帶棒。
“喲,弟妹這氣色,可真好,不知道的,還以爲是哪家的大小姐呢。”
“寶珠這孩子就是有福氣,一來就讓全家都圍着她轉。我們家志康那時候,可沒這麼金貴。”
林秀麗脾氣好,不跟她計較,總是笑笑就過去了。
王桂香一聽,瞪她一眼:“你少說兩句沒人當你是啞巴!寶珠是咱們老餘家這輩兒第一個閨女,金貴點怎麼了?”
李翠萍撇撇嘴,不說話了,但那表情明擺着不服氣。
下午,屋裏只有餘寶珠跟林秀麗兩個人在。
林秀麗在給餘寶珠縫小肚兜,餘寶珠則躺在炕上,自己跟自己玩。
李翠萍端着一碗糊糊進來了,是給志康做的。
她沒好氣地往桌上一放,大概是進來歇歇腳。
“就你舒服,天天躺着。”她瞥了餘寶珠一眼,小聲嘟囔。
餘寶珠假裝沒聽見,繼續吐泡泡玩。
畢竟這個二伯母嘴上說的不好聽,但是每天也給自己媽媽送挺多東西的。
典型的嘴硬心軟那夥的。
李翠萍坐了一會兒,可能是覺得無聊,忍不住又把視線投向餘寶珠。
她看着看着,眉頭就皺了起來,還下意識地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
餘寶珠“看”到了。
在她周圍,縈繞着一絲絲黑灰色的氣息,尤其是在她頭部的位置,那氣息特別濃鬱。
就在她盯着餘寶珠發呆的時候,餘寶珠心念一動,調集了一股金色光點,悄悄地,像春雨潤物一樣,朝着她飄了過去。
光點緩緩融入她的身體。
她揉着太陽穴的手,慢慢停了下來。
緊鎖的眉頭,也舒展開了。
她臉上的那種緊繃和刻薄感,仿佛被什麼東西融化了,變得柔和起來。
她自己似乎也愣住了,呆呆地看着餘寶珠。
餘寶珠沖她眨了眨眼睛,還附贈了一個沒有牙齒的笑容。
這一下,好像徹底擊中了她。
她臉上的表情很復雜,有驚訝,有疑惑,還有一絲絲她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柔軟。
她就那麼看着餘寶珠,看了足足有一分多鍾。
然後,她做了一個讓林秀麗知道了都覺得不可思議的動作。
她站起身,走到炕邊,伸出手,非常非常輕地,摸了摸餘寶珠的小腳丫。
她的手指很溫暖。
“真是個……怪丫頭。”。
從那天起,李翠萍就像變了個人。
她雖然還是不怎麼笑,但嘴裏的酸話明顯少了。
去三房屋裏的時候,不再是巡視員的姿態,有時候還會主動問一句:“寶珠今天乖不乖?奶吃得夠不夠?”
甚至有一次,她還從家裏拿了兩個她攢着舍不得吃的雞蛋,硬塞給了林秀麗。
“給弟妹補補身子,奶水足了,寶珠才能長得好。”她說完,臉頰有點紅,放下雞蛋就匆匆走了。
林秀麗拿着那兩個還帶着餘溫的雞蛋,半天沒回過神來。
餘寶珠躺在炕上,心裏樂開了花。
搞定!全家上下,八大口人,外加三個哥哥,全部調理完畢!
餘寶珠心滿意足地打了個哈欠,準備迎接新一輪的金色光點大餐。
然而,就在她心念一動,準備像往常一樣“開飯”的時候,卻發現……空氣中,那些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光點,一個都沒有了。
空空如也。
餘寶珠愣住了。
怎麼回事?今天的“飯”呢?斷供了?
餘寶珠不信邪,又努力地感應了一下。
還是沒有。
餘寶珠有點慌了。
接下來的幾天,她每天都拼命地去感應,去尋找,可那些金色光點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再也沒有出現過一個。
餘寶珠終於遲鈍地意識到一個事實——我的金手指,好像……用完了。
那些神奇的金色光點,可能是一次性的新手大禮包。
餘寶珠徹底崩潰了。
萬一以後家裏誰再生病了怎麼辦?萬一自己的身體變差了怎麼辦?
她越想越害怕,忍不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這是寶珠出生以來,第一次哭得這麼傷心,這麼大聲。
她的哭聲像個炸雷,瞬間把全家人都給驚動了。
“哎喲我的寶珠!這是怎麼了?”林秀麗第一個沖過來,一把將我抱進懷裏,手忙腳亂地檢查我的尿布,“是餓了還是尿了?”
“不餓也不尿啊,這是怎麼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王桂香也湊了過來,伸手摸餘寶珠的額頭:“不燒啊。這哭得,小臉都憋紫了,可憐見的。”
“讓我看看,讓我看看!”餘衛國也從外面跑進來,一臉焦急。
很快,大伯、二伯、大伯母、二伯母,還有三個哥哥,全都擠到了我們這間不大的屋子裏,一個個圍着我,滿臉都是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