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風管道的鐵皮冰涼刺骨,林默能清晰聽到外面金屬探測器的“滴滴”聲越來越近,精銳小隊的腳步聲如同擂鼓,敲在他緊繃的神經上,每一下都像是要震碎他的頭骨。
周遭的一切仿佛被按下靜音鍵,只有血液在血管裏奔涌的聲音,混雜着一絲極淡的、不屬於他的氣息,在四肢百骸裏緩緩流淌,帶着晶核特有的冰涼,又透着一股說不出的暴戾。
那是吞噬喪屍晶核與殘骸後,悄然滋生的力量。
起初,林默只以爲那是純粹的能量補給,是傷口愈合、靈能凝實的助力。可直到此刻,生死危機懸頂,探測器的蜂鳴聲幾乎要貼在管道壁上炸開,他才察覺到不對勁。這股力量,竟像是長了眼睛,專挑着他心底最軟的地方鑽,攪動着靈魂深處的執念與不甘。
腦海裏突然閃過兩重畫面,攪得他太陽穴突突直跳。
一重是前世,烈陽曬得柏油路都要化了,他攥着皺巴巴的訂單小票,騎着那輛吱呀作響的電動車狂奔,車筐裏的餐盒晃得快要飛出來。身後是顧客催命般的電話,罵罵咧咧的聲音透過聽筒刺得他耳膜疼;眼前是街角的樹蔭下,富二代摟着個女人,笑的刺眼,女人瞥過來的眼神,嫌棄得像是在看一坨黏在鞋底的口香糖。他攥緊的拳頭裏,只有無力的怒火,最後連人帶車撞在疾馳的貨車上,意識消散前,只剩下無盡的不甘——踏馬的,憑什麼?憑什麼老子拼死拼活,連一頓安穩飯都吃不上?
另一重是今生,昏暗的廢棄廠房裏,他的指甲刺入狂暴者頸部,青灰色血液腐蝕皮肉的“滋滋”聲裏,對方猩紅的瞳孔近在咫尺,腥臭的口水濺了他一臉。死亡的陰影籠罩下來的瞬間,他沒有恐懼,只有一股破釜沉舟的狠勁——死?老子連地獄都走過一遭,占了別人的身子,總不能剛睜眼就被人當成經驗包宰了,那也太窩囊了!踏馬的,誰也別想拿捏老子!
兩重畫面交織碰撞,林默的胸腔裏像是有什麼東西在碎裂,又有什麼東西在重塑,疼得他想罵娘,卻又透着一股詭異的舒坦。
他的呼吸漸漸平穩下來,不再是之前的急促緊繃,指尖彈出的指甲依舊寒光凜冽,鋒利得能劃破鐵皮,可眼底的警惕裏,多了一絲近乎漠然的冷靜。
這不是生死磨難逼出來的麻木,也不是向死而生的執念那麼簡單。
是那股吞噬而來的力量,在悄然影響着他。
它像是一雙無形的手,拂去了他前世作爲底層外賣員的怯懦與卑微,放大了他骨子裏那點不服輸的狠勁;它又像是一把淬了冰的刀,劈開了他今生作爲“腐蝕者”的迷茫與惶恐,讓他在生死邊緣,看清了自己真正想要的東西——
不是活下去那麼簡單。
是要站在這末世的頂端,是要讓那些視他爲“經驗包”的人類付出代價,是要撕碎所有束縛,活成真正的自己。踏馬的,老子上輩子活得憋屈,這輩子,誰也別想再騎到老子頭上!
“隊長,探測器信號最強的地方就在這裏!”外面傳來年輕隊員的聲音,帶着幾分雀躍的興奮,伴隨着鐵皮被撬動的刺耳聲響,聽得人牙酸,“這通風管道的出口,就在前面的廢墟堆裏!小子,看你往哪兒跑!”
林默猛地睜開眼睛,眼白上的血絲瞬間褪去,只剩下一片冷寂的灰白。
那雙灰白的瞳孔裏,褪去了最後一絲屬於人類的慌亂,只剩下獵手般的銳利與冷冽。他能清晰感覺到,體內的靈能不再是散亂的溪流,而是匯成了一道小小的泉眼,在心髒的位置緩緩搏動,每一次跳動,都帶着一股讓他渾身舒暢的力量。
那是執念與力量交織的蛻變。
是前世不甘的執念,撞上今生向死而生的決絕,再加上吞噬喪屍晶核的神秘力量,三者相融,催生出的全新的心境。
他不再是那個被生活壓垮、連句狠話都不敢說的外賣員林默,也不再是那個惶惶不安、躲躲藏藏的喪屍林默。
他是林默,是末世裏的腐蝕者,就是踩着屍山血海,也要活下去、要變強的——獵手。
管道外傳來鐵皮被掀開的聲響,“哐當”一聲,震得管道都在晃,一道強光射了進來,刺眼的白光瞬間照亮了他青灰色的側臉,也照亮了他眼底那抹冷到極致的笑意。
“找到了!他在這裏!”年輕隊員的驚呼聲響起,帶着幾分得意,“隊長,這下咱們的進化液穩了!”
林默的嘴角,緩緩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這抹笑,帶着前世的不甘,帶着今生的狠勁,更帶着那股神秘力量賦予的、睥睨一切的漠然。他甚至能想象到,這群人看到他這副模樣時,臉上會是什麼樣的表情——貪婪?興奮?還是恐懼?
管他呢,踏馬的,今天就讓你們這群雜碎見識見識,惹毛了老子的下場!
他沒有躲,也沒有逃。
身體如同離弦之箭,迎着那道強光,猛地竄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