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星禾將最後一顆靈珠小心翼翼地塞進腰間的布囊,那布囊被撐得鼓鼓囊囊,活像只貪吃的小肥貓,每走一步都發出清脆的"叮當"聲。
這聲音在她聽來,簡直比仙樂還要悅耳。
爲了攢夠去青木宗的路費,她這幾個月可算是把"摳門"二字發揮到了極致。
別人家買菜論斤稱,她偏要論兩買,還得跟小販磨上半個時辰的嘴皮子,就爲了多討要一片菜葉子。
夜裏挑燈縫補衣物時,油燈的火苗被她調得只剩豆大一點,生怕多燒一滴油,結果好幾次縫到一半,線找不到針眼,針找不着線頭,氣得她直想把這些針線一股腦全扔了。
這天清晨,天剛蒙蒙亮,東邊的天空才泛起魚肚白,嚴星禾就背着收拾得整整齊齊的行囊,來到了孫婆婆家的小院。
孫婆婆正坐在院中的老槐樹下納鞋底,晨光透過樹葉的縫隙,在她花白的頭發上跳躍,像是鍍了一層金邊。
"婆婆,我要走啦。"嚴星禾的聲音裏帶着濃濃的不舍,眼眶微微泛紅。
這幾個月來,若不是孫婆婆的照拂,她哪能在這陌生的小鎮安穩落腳?
婆婆不僅教她這裏的語言和識字,還時常在她修煉遇到瓶頸時,端來一碗熱騰騰的藥茶,用那帶着皺紋的溫暖手掌拍拍她的背,說些鼓勵的話。
孫婆婆放下手中的針線,拉過嚴星禾的手,仔細叮囑道:"星禾啊,路上千萬要當心。青木宗路途遙遠,聽說山高路險,遇到陌生人別輕易搭話。餓了就吃幹糧,渴了就喝泉水,千萬別委屈了自己。"
說着,又從懷裏掏出一個油紙包塞給她,"這裏面是我起早烤的芝麻餅,放了不少芝麻,香着呢!路上餓了墊墊肚子,比外面買的幹淨。"
嚴星禾接過還帶着溫熱的油紙包,鼻尖縈繞着芝麻的香氣,心裏暖融融的。
她用力點頭:"婆婆您放心,我一定會照顧好自己。等我在青木宗站穩腳跟,第一個就回來看您!"
孫婆婆笑着摸摸她的頭,忽然像是想起什麼,從懷裏又掏出個小布包:"差點忘了,這個你拿着。"
嚴星禾打開一看,裏面整整齊齊地放着十來個靈珠,頓時鼻子一酸:"婆婆,這怎麼行?您已經給我夠多了......"
"傻孩子,跟婆婆客氣什麼?"孫婆婆故意板起臉,"你在外頭用錢的地方多着呢。再說了,"她湊近些,壓低聲音,"你上次給我的那個'特效藥',我悄悄賣給鎮上的李掌櫃,可是賺了不少呢!"
嚴星禾忍不住笑出聲。
哪有什麼特效藥,不過是她偷偷用靈泉水浸泡過的普通草藥罷了。
但這個秘密,她可得好好守着。
告別了孫婆婆,嚴星禾踏上了前往青木宗的路途。
一開始她還勁頭十足,腳步輕快得像是要飛起來。
沿途的風景也讓她暫時忘卻了心中的憂慮:遠處層巒疊翠的山峰,路旁不知名的野花開得正豔,偶爾還有幾只彩蝶在花叢間嬉戲。
可走了半天,她就真切地體會到了什麼叫"行路難"。
太陽毒辣的時候,地面被曬得滾燙,她的腳底板像是踩在火炭上,每走一步都疼得鑽心;還遇到了下雨天,泥濘的道路更是讓她舉步維艱,鞋子沾滿了泥巴,重得像灌了鉛。
晚上只能在破廟歇息,偶爾還會遇到幾只出來"巡邏"的野獸,綠油油的眼睛在黑暗中閃着光,嚇得她整夜不敢合眼,只能握緊發簪,默默祈禱天快點亮。
這日晌午,烈日當空,嚴星禾實在走不動了。
她遠遠望見前方有一家茶肆,像是沙漠中看見了綠洲,頓時來了精神,加快腳步走了過去。
茶肆不大,卻很是熱鬧。幾張榆木桌子都坐滿了人,大多是行腳商人和趕路的修士。
她找了個角落的空位坐下,點了一壺最便宜的涼茶和一碟茴香豆,打算歇口氣再繼續趕路。
涼茶剛端上來,還沒等她喝上一口,鄰桌的幾個漢子就聊得熱火朝天,聲音大得整個茶肆都能聽見。
這幾人穿着粗布衣裳,腰間別着刀劍,看起來像是常在外行走的散修。
"你們聽說了嗎?青木宗最近出了件天大的新鮮事!"
一個滿臉絡腮胡的漢子壓低聲音,卻又故意讓周圍的人都能聽見,神秘兮兮地說道。
"哦?什麼新鮮事?快說說!"旁邊一個瘦高個立刻湊了過去,滿臉好奇。
嚴星禾本沒打算偷聽別人說話,可"青木宗"這三個字像是有魔力一般,牢牢抓住了她的注意力。
她端着茶杯的手頓了頓,耳朵不由自主地豎了起來。
絡腮胡漢子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慢悠悠地說道:"咱們都知道,青木宗的劍修三長老凌霄真人,那可是出了名的冷酷無情。修爲高深莫測,多少年了都沒收過一個弟子,誰要是敢在他面前多說一句話,都得被他凍成冰雕。可你們猜怎麼着?"
"怎麼着?難道他轉性了?"有人打趣道。
"可不是嘛!"絡腮胡一拍大腿,語氣激動,"聽說啊,凌霄真人前段時間從山外帶回了一個娃娃,才三歲大,粉雕玉琢的,可愛得緊。關鍵是,他竟然直接把那娃娃收爲親傳弟子了!要知道,多少修士擠破頭都想拜在凌霄真人門下,結果人家倒好,直接收了個奶娃娃!"
"真的假的?不會是謠言吧?"有人質疑道。
"當然是真的!我有個親戚就在青木宗打雜,他親眼所見!"絡腮胡梗着脖子,一副"信我準沒錯"的模樣,"而且我那親戚還說了,那奶娃娃可不一般,根骨清奇得很,是萬年難遇的劍道胚子,凌霄真人這是撿到寶了!"
"三歲男娃"
"山外帶回"
"親傳弟子"……
這些詞語像是一記記重錘,狠狠砸在嚴星禾的心上。
她手中的茶杯猛地一晃,茶水濺了出來,差點摔在桌上。
她強忍着心中的激動,手指因爲用力而微微發白。
不會吧?難道是小宇?嚴星禾的心跳瞬間加速,像是要從嗓子眼裏蹦出來。
她的腦海裏不斷浮現出兒子小宇的模樣:圓嘟嘟的臉蛋,亮晶晶的眼睛,笑起來時兩個淺淺的小酒窩……
不行,她必須得問清楚!
嚴星禾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些。
她端着茶杯,緩緩走到那幾個散修桌前,微微欠身道:"幾位大哥,打擾一下。我剛才無意間聽到你們說青木宗三長老收了個三歲的親傳弟子,不知可否知道那孩子長什麼模樣?還有,凌霄真人是何時將他帶回青木宗的?"
那幾個散修見突然走來一個女子問起這事,先是一愣。
絡腮胡打量了嚴星禾一番,見她穿着普通,不像有什麼背景,便笑道:"姑娘也對這事感興趣?實不相瞞,那孩子的模樣我也沒見過。不過我那親戚說,長得特別俊俏,皮膚白白嫩嫩的,眼睛又大又亮,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至於帶回青木宗的時間,大概是八個月前吧。"
八個月前!
嚴星禾的心又是一震。
她和小宇分開,差不多就是八個月前的事。
而且那孩子的模樣描述,和小宇簡直一模一樣!
所有的線索都指向了她的兒子小宇!
巨大的喜悅像潮水般涌上心頭,讓她幾乎要喜極而泣。
她的小宇還活着!
不僅活着,還被青木宗的長老收爲親傳弟子,這可是天大的機緣啊!
可喜悅過後,濃濃的擔憂又涌上心頭。
小宇才三歲,那麼小的年紀,離開母親,獨自在陌生的青木宗,他會不會害怕?會不會想家?
凌霄真人雖然修爲高深,但性子冷酷,他會不會善待小宇?
會不會對小宇過於嚴厲?
嚴星禾的心情像是坐過山車,一會兒飛上雲端,一會兒又跌入谷底。
她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飛到青木宗,親眼看看那是不是她的小宇,抱抱她許久未見的兒子。
"多謝幾位大哥告知。"嚴星禾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向幾人道謝後,便匆匆回到座位。
她再也坐不住了,心中只有一個念頭:盡快趕到青木宗!
原本覺得無比艱辛的路途,此刻在她眼中仿佛都變得輕鬆起來。
腳上的疼痛、身上的疲憊,似乎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快速結了賬,背上行囊,腳步匆匆地離開了茶肆。
陽光灑在她的身上,給她鍍上了一層溫暖的光暈。
嚴星禾抬頭望向遠方,眼神堅定而執着。
她的目標不再僅僅是加入青木宗,更重要的是,她要在青木宗找到自己的兒子,讓他們母子團聚!
這個信念像一團火焰,在她的心中熊熊燃燒,給了她無窮的力量。
不管前方的路途還有多少艱難險阻,她都不會退縮,因爲她知道,她的兒子正在青木宗等着她。
走着走着,她忽然想起什麼,從行囊中取出孫婆婆給的芝麻餅,咬了一大口。餅子香酥可口,帶着婆婆特有的手藝和濃濃的關愛。
"婆婆,謝謝您。"她在心裏默默說道,"等找到小宇,我一定帶他回來看您。"
遠方的山巒在陽光下閃着青翠的光澤,通往青木宗的路在腳下延伸。
嚴星禾握緊拳頭,步伐堅定地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