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武聞言，抬頭望向二樓。
柳如煙倚在欄杆上，媚眼如絲，一顰一笑都帶着勾魂奪魄的魅力。她手中的銀針早已不見蹤影，仿佛剛才那致命一擊，只是他眼花的錯覺。
侯武心中念頭急轉，這個女人不簡單。
她剛剛的出手極爲隱秘，若不是自己一直緊盯着那忍者頭目，恐怕也難以察覺。
整個春風樓裏，姑娘和其他人都嚇得魂不附體，尖叫的尖叫，亂跑的亂跑，本沒人注意到這驚心動魄的一幕。
但侯武看見了。
柳如煙也知道他看見了。
所以，她發出了邀請。
這看起來更像是一場心照不宣的試探。
侯武沒有立刻答應，現在還不是時候。
他提着血跡斑斑的陌刀，轉身大步走出春風樓。
外面的街道上，喊聲依舊此起彼伏，火光在遠處跳躍，映得夜空忽明忽暗。
他警惕地掃視了一圈，確認周圍沒有潛藏的敵人。
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侯哥！侯哥你沒事吧！”
張猛帶着幾個手下，氣喘籲籲地跑了過來，臉上寫滿了焦急。
當他們看到侯武安然無恙，只是渾身沾滿了血污，這才鬆了一口氣。
可當他們再看到春風樓門口那一片狼藉，以及裏面倒斃的忍者屍體時，一個個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我的乖乖……”
張猛瞪大了眼睛，結結巴巴地說道：“侯哥，這……這都是你一個人的？”
侯武點了點頭，算是回應。
張猛看着那幾具死狀淒慘的屍體，又看了看侯武手中那柄門板似的陌刀，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
他湊到侯武身邊，壓低了聲音，眼中帶着幾分後怕和疑惑。
“侯哥，這些遼狗和扶桑鬼，怎麼專往這種地方鑽？難道是進城來搶女人的？”
張猛撓了撓頭，一臉不解。
“咱們守城這麼多天，好不容易靠軍功換點樂子，他們把姑娘都搶走了，弟兄們哪還有心思賣命啊？”
他越想越覺得是這麼個道理。
“他娘的，這幫狗東西，真是陰險！這是想瓦解咱們的鬥志啊！”
侯武聞言，倒是覺得張猛難得聰明了一回，說到了點子上。
遼軍圍城久，攻勢屢屢受挫，士氣必然低落。
反觀大景守軍，有軍功換取女人這種簡單粗暴的激勵政策，一個個都跟打了雞血似的，士氣高漲。
此消彼長之下，遼軍自然要另想辦法。
派出精銳的扶桑忍者，潛入城中，專門襲擊春風樓這類場所，制造恐慌，擄掠甚至害這些能激勵士氣的女人，的確是一招釜底抽薪的毒計。
“我他個姥姥的，竟然想搶咱們的女人！這可不行！侯哥，你說吧，咋整！”一個五大三粗的民夫，現在也是侯武的手下，一聽就炸了！
“老賈，跟你說多少次了，活的時候稱職務！叫侯伍長！”張猛沒好氣道。
這個叫老賈的壯漢叫做賈冰，皮膚黝黑，一張圓潤的“大餅臉”和雙下巴，,一臉胡子略顯滄桑彪悍。
“那你剛剛不也沒叫麼？”賈冰有些不服氣。
“那我是我，你是你，能一樣的來？”張猛沒好氣道。
“我也覺得老賈說的對，些鬼子竟然想跟我們搶女人，絕對不行！”
說到這裏，侯武眼中機一閃。
他看了一眼春風樓二樓那亮着燈火的窗戶，心中有了計較。
“張猛。”
侯武沉聲說道。
“在！”
張猛立刻挺直了腰板。
“你帶弟兄們守住這春風樓的四周，一只蒼蠅也別放進來。”
侯武下令道。
“啊？”張猛一愣，“侯哥，那城裏其他地方……”
“其他地方？”侯武聳了聳肩，“那不是還有成將軍的黑雲都嗎？咱們這點人，管好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就行了。”
他拍了拍張猛的肩膀。
“今天，咱們就在這兒扎下了！”
張猛一聽，頓時眉開眼笑。
“得嘞！侯哥你放心！我保證，連只耗子都溜不進來！”
能守着這麼多漂亮姑娘，這差事可比在城牆上吹冷風強多了。
侯武安排好了一切，這才將沉重的陌刀往地上一，轉身重新走進了春風樓。
他剛一進門，柳如煙身邊的那名小丫鬟便迎了上來，怯生生地對他行了一禮。
“侯……侯伍長，我們家小姐有請。”
侯武點了點頭，跟着小丫鬟上了二樓。
樓下，張猛幾人看着侯武的背影，眼睛裏都快冒出綠光了。
“乖乖，還是侯哥厲害啊！”
“英雄救美，這下花魁還不得以身相許？”
“羨慕啊……”
幾人酸溜溜地議論着，卻也只能老老實實地守在樓下，盡忠職守。
侯武跟着丫鬟來到柳如煙的閨房門前。
“小姐就在裏面，侯伍長請進。”
丫鬟推開門，做了個請的手勢，便乖巧地退到了一旁。
侯武深吸一口氣，邁步走了進去。
一陣淡雅的幽香撲鼻而來。
房間的布置清雅別致，與尋常青樓女子的閨房大相徑庭。
他一眼就看到，柳如煙的房間裏，竟然擺着好幾個書架，上面密密麻麻地放滿了書籍。
侯武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剛才一番激戰，雖然酣暢淋漓，但也着實消耗了他不少體力。
他隨手拿起一本書，本以爲是這個時代的《女誡》、《列女傳》之流，翻開一看，卻愣住了。
書頁上畫着的，並非文字，而是一幅幅縱橫交錯的棋譜。
《忘憂清樂集》、《玄玄棋經》……
全都是棋譜！
侯武又看向桌上，那裏擺着一張棋盤，黑白棋子分明，赫然是一局尚未解開的珍瓏棋局。
看得出來，這位名動漠北城的花魁，竟還是一位棋癡。
柳如煙端着茶水，嫋嫋娜娜地走了過來。
她將茶杯放在侯武面前，柔聲說道：“侯伍長神威蓋世，小女子佩服。請用茶。”
侯武沒有看她，他的目光完全被桌上的那副棋局吸引了。
這棋局……好生眼熟。
他穿越前，是圍棋道場的職業棋手，師從名家，年紀輕輕便已是職業九段，被譽爲“棋聖”柯潔之後最具天賦的棋手。
後來AI興起，他更是癡迷於和人工智能對弈，研究各種古今中外的刁鑽棋局。
眼前這個珍瓏棋局，他記得清清楚楚。
這不就是當年他用來測試一款名爲“天元”的圍棋AI時，所用的經典殘局之一嗎？
此局黑白雙方糾纏不清，機四伏，看似處處是活路，實則步步是陷阱，稍有不慎，便會滿盤皆輸。
當年，他與“天元”AI推演了上萬次，才找到了唯一的一條破局之路。
沒想到，竟會在這裏再次見到。
侯武心中一動，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拈起一枚白子。
“啪！”
清脆的落子聲，在寂靜的房間裏格外響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