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上去!快!用盡全力往上爬!”
裴野本來不及多想,將周文秀往旁邊那棵碗口粗的鬆樹上猛推。
周文秀被推得一個趔趄,雙手剛抱緊鬆樹,就聽見身後“哐當”一聲巨響。
裴野連人帶槍摔在雪地裏。
野豬的獠牙擦着他的後背劃過去,在凍土上犁出一道深溝。
“裴野!”周文秀尖叫着,求生的本能讓她手腳並用往上爬。
就在她終於抱住一粗枝時,野豬已經調轉方向,再次朝着地上的裴野猛沖過去。
裴野翻滾着撿起,槍口瞬間對準野豬的眼睛。
“砰!”槍聲在山谷裏炸響。
可雪沫子迷了眼,擦着野豬耳朵飛過去,只在它耳尖豁開一道小口子。
“嗷!”野豬被徹底激怒,嘶吼着揚起前蹄,龐大身軀帶着腥風撲來。
裴野迅速後退半步,再次扣動扳機。
“砰”的一聲,打在野豬前腿上。
可這畜生皮糙肉厚,只嵌進皮肉裏,沒能傷到骨頭。
它只是頓了頓,依舊勢如破竹地沖來。
“該死!沒了!”裴野心裏一沉。
這把老一次只能裝兩發。
連開兩槍,沒彈藥了。
他來不及換彈藥,順勢將往旁邊一扔,右手猛地抽出腰間的獵刀。
那是他爹裴山留下的緬刀,刀刃磨得雪亮,能映出人影。
野豬的獠牙已經近在眼前,裴野猛地矮身,像頭蓄勢的豹子,貼着野豬的肚皮滑了過去。
手裏的刀光一閃,“嗤啦”一聲,在野豬肚子上劃開一道半尺長的口子。
滾燙鮮血噴出來,濺了他滿身滿臉,腥味直沖鼻腔。
劇痛讓野豬瘋得更厲害。
它轉過身,腦袋狠狠撞向裴野的腰。
裴野被撞飛出去,後背重重撞在鬆樹上。
他喉嚨一甜,一口血差點噴出來,卻死死攥着獵刀沒鬆手。
“裴野!你別管我了,快跑啊!”
周文秀在樹上哭得撕心裂肺。
看着下面渾身是血的男人,心都要跳出來了。
她這輩子從沒見過這麼慘烈的場面,更沒見過有人爲了救她,連命都豁出去了。
裴野抹了把臉上的血,咧嘴一笑,露出兩排白牙。
他爹說過,打獵最忌慌神,越是危險,越要沉住氣。
他看着再次沖來的野豬,突然往旁邊一閃,趁着野豬轉身的間隙,猛地撲上去。
右手死死抓住它的一只耳朵,左手扣住它的脖頸,借着慣性翻身騎到野豬背上。
野豬瘋狂甩頭,想要把他甩下來。
裴野雙腿緊緊夾住它的肚子,手臂青筋暴起。
手裏獵刀對準它的脖頸大動脈,狠狠扎下去!
“噗嗤”一聲,刀刃沒入大半,滾燙鮮血順着刀柄流進他的掌心。
“給我死!”裴野怒吼着。
另一只手直接往野豬的眼睛裏摳。
野豬疼得發出淒厲的嘶吼,在雪地裏瘋狂打滾。
一人一豬纏在一起。
雪地上全是血印和凌亂的痕跡。
周文秀在樹上看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眼淚不斷往下掉:
“裴野!小心!”
裴野的胳膊被野豬的尖刺劃開一道口子,可他攥刀的手卻越來越緊。
不知過了多久,野豬的動作漸漸慢了下來。
甩頭的力道越來越弱,最後“轟隆”一聲,重重倒在雪地裏,抽搐兩下,徹底沒了聲息。
裴野從豬身上滾下來,大口大口地喘着氣,渾身的骨頭像散了架似的疼。
他躺在雪地裏,看着頭頂的樹枝,眼前陣陣發黑。
身上的血和雪混在一起,凍得他瑟瑟發抖,卻覺得心裏無比痛快。
他贏了!
不僅救了周文秀,也沒丟他爹老獵戶的臉。
“裴野!裴野!”周文秀連滾帶爬地從樹上下來,撲到他身邊,顫抖着伸手摸他的臉,
“你怎麼樣?受傷重不重?哪裏疼?”
“死不了。”裴野咧嘴一笑,想坐起來,卻疼得倒抽一口冷氣。
他看着周文秀哭紅的眼睛,伸手拍拍她的手背,“老裴家的人,沒那麼容易倒下。”
周文秀看着他滿身傷痕還在笑的樣子,心裏某個地方突然軟了下來。
這個男人,比她見過的所有男人都要讓人心安,對方的身影牢牢扎進她心裏。
裴野緩了好一會兒,才坐起來。
二百斤的大野豬,別說他現在身體幾乎脫力,就算完好無損,也本扛不動。
更別說還要照顧腳沒好利索的周文秀。
裴野撿起旁邊的:“知青隊丟了人,大隊長一準帶人進山。
咱們在這兒生火等,火光亮,他們容易找着。”
他撿了些樹枝堆在雪地裏,又從懷裏摸出火柴。
劃了三次,終於燃起火苗。
周文秀坐在火堆旁,還是瑟瑟發抖,不是冷的,是嚇的。
裴野看她縮着肩膀的樣子,無奈地嘆口氣。
挪到她身邊,張開胳膊將她摟進懷裏:“別怕,野豬死了,安全了。”
周文秀的身體猛地一僵。
可裴野懷裏的溫度太暖和了,驅散了她身上的寒意,也驅散了她心裏的恐懼。
她沒有拒絕,只是將臉往他懷裏埋了埋,聲音帶着哭腔:“還是冷……”
裴野沒辦法,只能解開自己的棉襖扣子,
將她整個人裹進棉襖裏,讓她的臉貼着自己的口。
“這樣就不冷了。”他的聲音有些沙啞。
口的皮膚能感受到她柔軟的發絲,還有兩人“砰砰砰”跳得飛快的心跳聲。
這熟悉的觸感,讓他想起前世冬夜和瘸腿的周文秀取暖的子。
這輩子,絕不能讓她再落得那樣的下場。
“咕咕咕!”安靜的夜裏,周文秀的肚子突然叫起來,聲音格外響亮。
她臉一紅,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裴野忍不住笑了,從背簍裏摸出個硬邦邦的玉米面窩頭。
這是他早上從家裏帶的糧,本想進山餓了吃。
他遞給周文秀:“吃吧,墊墊肚子。”
周文秀確實餓壞了,接過窩頭就狼吞虎咽地吃起來。
吃着吃着,她突然發現裴野只是拿水壺喝水。
她動作一頓,心裏瞬間明白。
他只有一個窩頭,卻給她了。
周文秀把手裏的窩頭往他嘴邊遞:
“我吃不完,咱們分着吃。”
“我不餓,你吃吧。”裴野推開她的手,笑着說,“我打獵的人,扛餓。”
周文秀鼻子一酸,眼淚掉了下來:
“等回知青點,我拿白面饅頭還你。”
“不用還。”裴野看着她,眼神認真,“你好好的,腳別落下毛病,比什麼都強。”
周文秀愣住了,看着他眼底的真誠,心裏的暖意更甚。
裴野心裏卻在想:前世掌握你的糧袋子二十多年,你已經還了。
這輩子,定護你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