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明。
秦莽處理掉破廟裏最後一點可能存在的痕跡後,悄然返回了南鎮撫司。
一夜之間,連七名同僚,他的心境卻沒有絲毫波動,反而因爲實力的暴漲而感到一陣暢快。
這個世界,終究是強者爲尊。
他回到自己的小院,換了一身淨但同樣帶有破損和血跡的飛魚服,將自己的傷勢僞裝得更加真。
現在,小魚小蝦已經清理淨。
剩下的,就是那條最大的魚。
錦衣衛指揮僉事,趙無極。
指揮僉事,從四品大員,錦衣衛的絕對高層。
硬剛,肯定是行不通的。
一個千戶,公然襲一位指揮僉事,無論理由多麼充分,都是死罪。
更何況,趙無極本身也是一位真氣境十重的強者,以秦莽現在的實力,即便有暴擊系統,正面硬拼也毫無勝算。
必須,借刀人。
而這把最鋒利、也最合適的刀,秦莽心中早有人選。
南鎮撫司鎮撫使,王沖。
王沖,執掌南鎮撫司多年,勞苦功高,眼看就要再進一步,升任總司的指揮僉事。
可就在半年前,趙無極卻從天而降,憑借着屢破大案的驚人功績,從北鎮撫司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千戶,連升兩級,直接搶走了本該屬於王沖的位置。
到手的鴨子飛了,王沖心中的怨氣和不甘,整個錦衣衛人盡皆知。
據說他好幾次在公開場合,都對趙無極冷嘲熱諷,兩人早已是勢同水火。
秦莽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一個野心勃勃卻被壓制的上司,一個來路不明卻平步青雲的同僚。
這簡直是天賜的舞台。
他現在要做的,就是給王沖遞上一把刀,再告訴他,用這把刀捅向趙無極,不僅能報仇雪恨,還能名正言順地奪回屬於自己的一切。
秦莽相信,王沖絕對不會拒絕。
整理好思路,秦莽深吸一口氣,臉上再次掛上了那副“重傷垂死”的虛弱表情,踉踉蹌蹌地走出了自己的小院,徑直朝着南鎮撫司正堂,王沖的官署走去。
“秦千戶?您這是……”
沿途的錦衣衛看到秦莽的慘狀,無不露出驚愕之色。
秦莽沒有理會他們,徑直走到了鎮撫使官署門口,對守衛的校尉沙啞道:“求見鎮撫使大人,有緊急要事稟報。”
校尉不敢怠慢,立刻進去通傳。
很快,他便走了出來:“大人有令,秦千戶請進。”
秦莽走進官署,一股威嚴肅之氣撲面而來。
正堂之上,一個年約五十,面容剛毅,眼神銳利如鷹的中年男子,正端坐於案後,審視着他。
正是南鎮撫司鎮撫使,王沖。
“秦莽,本官聽說你昨夜遇襲,身受重傷,究竟是怎麼回事?”王沖的聲音低沉而有力,帶着一絲不容置疑的威壓。
秦莽抱拳道:“卑職……辦事不力,請大人責罰!”
他的聲音充滿了虛弱和不甘。
王沖眉頭一皺:“本官問你,傷你者何人?”
秦莽猶豫了片刻,才艱難地開口道:“卑職……不敢說。對方勢力太大,卑職……惹不起。”
“放肆!”
王沖一拍驚堂木,厲聲喝道,“我錦衣衛監察天下,皇權特許!在這大炎疆土之內,還有我錦衣衛惹不起的人?說!否則,本官治你一個失職之罪!”
秦莽要的就是他這句話。
他掙扎着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決絕,壓低聲音道:“大人……卑職可以信你嗎?”
“信你?”
端坐在太師椅上的王沖,手中把玩着兩枚溫潤的核桃,發出“咔咔”的脆響。
他那雙如同鷹隼般銳利的眸子,死死地盯着跪在下方的秦莽,嘴角勾起一抹玩味且冰冷的弧度。
“秦莽,你在南鎮撫司摸爬滾打這麼多年,應該最清楚本官的脾氣。我不信鬼神,不信誓言,更不信什麼良心發現。在這個吃人的官場,我只信攥在手裏的把柄,和看得見的利益。”
王沖的聲音不大,卻帶着一股宗師境強者特有的威壓,如同重錘般敲擊在人的心口。
換做以前的神力境秦莽,此刻早已冷汗直流,瑟瑟發抖。
但現在的秦莽,體內蟄伏着神力境七重的雄渾力量,更有系統的底氣加持。
他緩緩直起身子,臉上那副慣有的虛弱唯諾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令人心悸的平靜,甚至帶着一絲瘋狂。
“卑職明白。”
秦莽直視着王沖的眼睛,語出驚人。
“大人,卑職不僅是您的下屬,還是太上忘情宗潛伏在錦衣衛長達九年的臥底。”
轟!
這一句話,如同平地驚雷,在空曠的大堂內炸響。
王沖瞳孔驟縮,手中轉動的核桃猛地一停,“咔嚓”一聲被捏成了粉末。
周身真氣瞬間鼓蕩,右手猛地按在案幾之上,一股恐怖的氣浪如泰山壓頂般朝秦莽涌去。
“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在本官面前自爆身份?你是在求死?還是覺得本官的刀不夠快?!”
勁風撲面,刮得秦莽臉頰生疼。
但他就像狂風中的磐石,紋絲不動,甚至連眼皮都沒眨一下。
“大人若想我,剛才那一掌就已經拍碎我的天靈蓋了,而不是在這裏用氣勢試探我。”
秦莽平靜地說道,聲音沙啞卻堅定,“卑職之所以坦白,是因爲卑職的斷了。太上忘情宗爲了聖女證道,視我如草芥,要我祭天。昨夜那一劍穿心,斬斷了我對宗門最後的一絲念想。”
說着,他一把扯開染血的上衣,露出了口那道剛剛愈合,依舊顯得猙獰可怖的粉色傷疤。
那傷疤離心髒僅有毫厘之差,那是真正的生死一線。
王沖目光掃過那道傷疤,收斂了幾分氣息,冷冷道:“苦肉計我看多了。你是想說,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但這還不夠。一條被主人拋棄的喪家之犬,憑什麼讓本官冒着窩藏欽犯的風險收留?”
“憑我這條狗,不僅熟悉主人的家門往哪開,還能幫大人咬死您最想的那個人。”
秦莽手掌一翻,從懷中取出了那個沉甸甸的黑鐵盒子,雙手高舉過頭頂。
“這裏面,有卑職九年來收集的宗門聯絡暗號、據點分布,還有……南鎮撫司潛伏的其他七名臥底的名單和親筆供詞。”
王沖眼神一動,真氣一卷,將盒子隔空攝入手中。
他快速翻閱着裏面的賬冊和信件,越看臉色越是陰沉,最後竟忍不住發出一聲怒極反笑的冷哼。
“好啊,真是好啊!這南鎮撫司,都快成太上忘情宗的分舵了!連我的貼身侍衛裏都有他們的人!”
啪!
王沖重重地合上賬簿,目光如電:“那七個人呢?”
“昨晚,都死了。”秦莽輕描淡寫地說道,仿佛在說踩死了幾只螞蟻,“卑職既然決定投靠大人,自然要交一份投名狀。我怕他們髒了大人的手,順手幫您清理了門戶。”
王沖深深地看了秦莽一眼。
一夜之間,連七名同僚,而且把現場處理得天衣無縫。
這份心性和手段,讓他這個老江湖都感到一絲背脊發涼。
此子,夠狠!是個做髒活的好料子!
“你做得不錯。”
王沖將盒子扔回桌上,身體後仰,靠在椅背上,“你說能幫我咬死我想的人,你是說……那個位置?”
他伸出食指,指了指頭頂。
那是北鎮撫司,是總司指揮僉事的位置。現如今坐在上面的,是他的死對頭,趙無極。
“不錯。”
秦莽眼中閃爍着如狼一般的寒芒。
“趙無極,也是太上忘情宗的人。而且,他的級別比我高得多,是宗門埋在朝廷的一顆暗雷。當初他能連升兩級搶了大人的位置,就是宗門在背後推波助瀾,提供政績和資金。”
“你有證據?”王沖呼吸急促了幾分,身子前傾。
“證據,就在這裏。”秦莽指了指自己的腦子,“那七個已死的臥底手裏,有一份關於趙無極私通宗門、倒賣軍械給邊關蠻族的絕密賬本。雖然這賬本實際上並不存在,但我已經僞造好了。”
秦莽頓了頓,露出一個惡魔般的微笑,那笑容裏充滿了算計與狡詐。
“大人,只有魔法才能打敗魔法,只有臥底才最了解臥底的軟肋。趙無極生性多疑,如果他聽說還有一個知道內情的臥底活着,並且手裏握着能讓他身敗名裂的真憑實據,您猜,他會怎麼做?”
王沖眯起眼睛,手指輕輕敲擊着桌面。
“他會慌,他會想盡一切辦法人滅口。”
“對,他會親自來。”
秦莽自信道,“因爲這種級別的秘密,涉及到通敵叛國,他信不過任何人。只要他離開北鎮撫司,踏入我們預設的陷阱……”
“我們就能讓他自,或者在抓捕過程中力戰魔教妖人殉職。”
王沖接上了後半句,臉上的陰霾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抑制不住的狂喜和貪婪。
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既能除掉政敵,又能立下大功,還能把太上忘情宗在錦衣衛的勢力連拔起,充實自己的功勞簿。
簡直是一石三鳥!
“秦莽啊秦莽,你可真是本官的一員福將!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這般機靈?”
王沖大笑着站起身,走到秦莽面前,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之大,若是普通人怕是骨頭都要散架。
“只要此事辦成,趙無極那個位置是我的。而這南鎮撫司鎮撫使的空缺……”
王沖意味深長地看着秦莽,“除了你這個首功之臣,誰還有資格坐?”
“多謝大人栽培!”
秦莽立刻低頭抱拳,一副肝腦塗地、感激涕零的模樣,“卑職願做大人手中最鋒利的刀,爲您披荊斬棘!”
然而,在他低垂的眼簾下,卻是一片冰冷的嘲弄。
畫大餅?
這職場PUA的套路,我在上輩子都聽出繭子來了。
你把我想成刀,我想把你當成刷怪的輔助。
咱們互相利用罷了。
趙無極這頭真氣境十重的大BOSS,若是宰了,經驗值和掉落獎勵一定很肥吧?
至於你王沖……
咱們來方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