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
再次摸索着去找自己的手機，手卻被人踩住。
衛星河微微蹙眉，想要抽回自己的手，踩着的人卻越發用了力。
“衛大畫家，別來無恙啊！”
頭頂響起一道略顯得尖細的聲音，語氣帶着嘲諷和暢快。
衛星河聽出了這聲音的主人是誰。
“周樂？”
對方鬆開了他的手。
衛星河一手扶着牆，喘了口氣，慢條斯理地將手背上的沙礫蹭幹淨。
他看不見，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哪裏。
自從他腿好之後，雖然來工作室的次數多了，但是每次都是在明叔的陪同下。
而且多數時間由員工帶着，不會出現今天的情況。
今天是來和《星塵》IP續約。
之前因爲雲九儀的幫忙，啓明團隊終於在遊戲宣發之前完成了前期半年的畫稿。
原本以爲這種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就此終止，卻沒想到因爲遊戲立繪和同步漫畫好評超過預估。
對方準備和他們續約，第二部原畫和劇情漫畫也準備讓啓明繪夢來做。
甚至給的版權費也是之前的一倍，直接包了啓明三年的飯碗。
因爲企劃準備時間較長，遊戲公司今天派人來籤合同。
衛星河作爲老板，自然要親自來。
原本是明叔送他來的。
誰知快到文創園的時候，臨時接到別墅那邊的電話，需要管家回去處理一下。
明叔本想先送衛星河到工作室再回去。
但是那頭不知道說了什麼。
明叔便改了主意，讓辦公室的員工出來接衛星河上去。
幫他打通了小夏電話，便匆匆忙忙離開了。
衛星河起先聽着小夏在那邊一邊數樓層，一邊和他匯報今天的工作。
結果在數到五樓的時候沒有聲音了。
任憑衛星河如何呼喚都沒有回復。
最後一刻手機那頭傳來一陣忙亂的腳步聲。
緊接着電話就被掛斷了。
衛星河立馬意識到出事了。
因爲着急往前跑了兩步被人撞了一下直接失去了方向。
這裏算是雲城比較老的城區，周末的文創園更是沒多少人。
衛星河爬起來喊了幾聲。
無人回應。
一片寂靜。
他失明之後也想過找導盲犬，這樣出行方便。
但很可惜，他狗毛過敏。
唯一不過敏的大黃，還是個宅貓，一到出門時間嚎得比豬還淒厲。
要真用橘貓導盲，到時候被導的是誰那就說不準了。
他用不慣盲人手機，而且一般都是別人聯系他，所以帶在身上的還是之前的尋常智能機。
這也就導致此時按不準報警電話，卻冷不丁按到聯系人列表。
明叔將雲九儀設置成他的第一聯系人他是知道的。
衛星河也不知道，自己那一瞬間莫名其妙的委屈是如何涌出來。
自從外祖母去世後，他似乎沒有可以生出委屈的人。
但不知道爲什麼，在聽見那個清冷的聲音時，他有一瞬間的酸澀感。
嗓子似乎噎了什麼東西，半天才擠出那句，“雲九儀，幫幫我!”
一個三月前，還和他相看兩厭，井水不犯河水的人。
此刻卻像是某種發着光的神明。
真是瘋了！
都瘋了！
爲了不跑丟，他找了一面牆靠着，等着雲九儀來。
卻直接被人捂着嘴綁走了。
衛星河嘆了口氣。
也許他不太適合出門。
周圍彌漫着一股鐵鏽和機油混合的刺鼻氣味，衛星河挪了挪身體，心下有了計較。
他這是又被人綁了。
＠_＠
被丟到車上一直到現在大概是十七分鍾，後半部分比較顛簸，車速也較快，說明遠離了居民區。
按照正常車速，應該是12-20公裏。
按照這個距離和路程，能對上號的只有雲城西的老城區，那裏有一大片還未重建的廢棄工廠。
衛星河不清楚這裏的結構，他很清楚自己沒有任何自救的可能。
思忖片刻，衛星河無神的眼睛逡巡一圈，沒聽到別的聲音。
“你找我有什麼事嗎？小夏呢？”
他被帶到這裏來，小夏自然也不會逃過。
“哈！聽聽這高高在上的語氣！”周樂的聲音扭曲，“你們這些有錢人，永遠都是這副施舍乞丐的嘴臉！”
“周樂，我覺得我們之間沒有沖突，你先把小夏放了。”
衛星河放緩語速，試圖安撫對方情緒，“我們可以談談……”
“您還記得我這個小人物啊？”周樂蹲下來，呼吸噴在他臉上，“還以爲您忘了呢！”
衛星河放緩語氣：“有什麼事我們可以好好談。小夏在哪？“
“閉嘴！”周樂猛地抓住衛星河的頭發。
周樂看見他這副表情，立刻惱怒：“你們這些人除了高高在上的施舍，還會什麼？”
衛星河的後背撞上冰冷的水泥地，疼痛讓他悶哼一聲。
他輕輕吸了口氣，強迫自己保持冷靜。
“有什麼事我們可以談，沒必要這樣，會犯法的。”
“談？”周樂突然提高了音量，“你高高在上的時候怎麼不跟我談？”
衛星河感覺到周樂的氣息噴在自己臉上，帶着酒氣和憤怒的灼熱。
“周樂，如果你在立輝遇到了問題，我可以幫你……”
“幫我？”周樂發出一聲刺耳的笑，“你現在自身難保，還幫我？”
衛星河聽到周樂來回踱步的聲音，還有金屬敲擊牆壁的聲響。
“你想要什麼？”他直接問道。
周樂停下腳步。“很簡單。今天星塵遊戲要和你們籤約對吧？我要你取消這個合作。”
衛星河微微蹙眉。“爲什麼？這對你有什麼好處？”
他實在不明白，立輝死抓着他不放是爲了什麼。
“好處？”周樂的聲音突然變得激動，“你知道我這三個月過的是什麼日子嗎？立輝那幫混蛋騙我說讓我當執行總監，結果發現我從你那裏帶不出什麼有價值的東西後，就把我當狗一樣使喚！”
周樂在面前來回踱步，皮鞋與地面摩擦。
“你們一個個說要重用我，結果呢？說的一個比一個好聽，說好的都不算數。”
“明明說好的給我幾萬的，一毛也沒給，那個賤女人還把我的錢全卷走了！”周樂的聲音越來越激動，“就因爲我拿不到星塵項目的核心資料，他們把我當垃圾一樣踢開！”
周樂從身側抽出一根棍子，突然抵住衛星河的喉嚨，聲音在發抖：“是你！都是你害的！如果不是你什麼信息都不告訴我，我怎麼會……”
衛星河愣住了。
原來如此。
三個月前周樂突然跳槽時他就猜到是立輝在挖人，只是沒想到對方會用這種下作手段。
“我只是負責原畫，星塵怎麼可能會和我談論內部消息。”他平靜地說，“這是行業規矩，與信任無關。”
“放屁！”周樂暴怒地踹翻一旁的鐵桶。
“那爲什麼夏雨那個賤人能參與？一個女人，她不就是個打雜的嗎！”
說着，他笑了笑:“也是，也不知道靠什麼進來的。”
“麻煩你放尊重些。”
衛星河聽着周樂的怒吼，臉色有些冷。
不過，他也算是理清了事情的經過。
周樂之前加入啓明，工資給的高，外加自己讓他負責國內遊戲巨頭的同步漫刊。
這人嘴上沒沒個把門，去酒吧喝酒爲了炫耀說自己是《星塵》的主筆，負責一個遊戲的原畫，被立輝公司的人聽到了。
作爲一個老牌的繪漫公司，立輝之前因爲出了一個辱國的畫師，名聲一落千丈。
以至於後來一直沒什麼較出名的作品。
啓明崛起似乎讓立輝負責人很是不忿，各方面找茬。
車禍前，衛星河倒是能解決這些事情，但他現在無異於半個殘廢，連自己都需要人護着。
不然對方也不會有空子鑽周樂這個漏洞。
沒想到準備招攬的金剛鑽還沒辦正事就變瓷器了。
立輝從周樂這裏沒有拿到《星塵》和啓明工作室任何內部消息，想要搞事無從下手。
吃啞巴虧的情況下，對方自然不會重用周樂。
周樂想象中的重用和獨立辦公室，以及月萬的工資都打了水漂。
這也就算了。
按照這人的說法。
妻子在醫院化療，他卻在外花天酒地，還養了個情人。
這三月不僅沒有得到立輝重用，情人還卷着他所有積蓄跑路了。
“我要你取消今天的籤約！“周樂歇斯底裏地吼道，“現在就打電話告訴星塵的人，啓明工作室退出！否則你和那個女人，呵……
“我答應你……”
衛星河猶豫了一下。
“我需要星塵項目負責人的電話，我的手機摔壞了，號碼我記不太清了...小夏知道，她負責聯絡。”
“你最好別耍花招。”周樂嗤笑一聲，“不然，你們倆今天都不會好過。”
“兄弟們，把那個女人帶進來。”
老舊的鐵門發出吱呀的難聽聲音，半晌，三四個雜亂的腳步朝着這邊趕來。
半天沒聽到小夏的聲音。
衛星河的心沉了下去。“你把她怎麼了？”
“放心，還活着。”周樂的聲音裏帶着殘忍的愉悅，“不過如果你不配合，我就不敢保證了。”
衛星河聽到周樂說道：“把她放開。”
緊接着傳來小夏模糊的嗚咽聲，似乎被堵住了嘴。
“小夏？”衛星河提高聲音，“你還好嗎？”
他要確保小夏的安全。
回應他的是一聲清脆的巴掌聲和小夏的痛呼。
周樂憤憤罵道：“還敢瞪我！”
小夏呸了一口：“別碰我，滾啊！”
“夠了！”衛星河扶着牆站起來，循着聲音往那邊跑。“別傷害她！我想起來了，我可以打給星塵的人，但是，我的手機摔壞了……”
“摔壞了是吧？”周樂冷笑，直接攔住他。
將自己的手機打開，“來，念吧！”
衛星河攥緊手，站在原地沒動，估算了一下剛才小夏發出聲音的位置。
他確實記得一個號碼——明叔的私人電話。
他在心裏祈禱，希望對方能聽懂他的暗示。
“197……”
“嘀——”
周樂看了眼IP，是雲城本地，這才打通電話，開了免提“用我的。別耍花樣，我聽着呢。”
電話接通得很快。
那邊沒有傳來聲音，衛星河心下了然。
用很平常的語氣開口：“喂，您好，請問是葉總編嗎？”
衛星河刻意提高音量，“我是啓明的老板衛星河。”
“你好，衛先生，是我。”一個清冷的女聲突然插入。
衛星河的呼吸一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