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兆地基陷遷碑護祖靈
青巒生鮮的采購意向書和那份金光閃閃的檢測報告如同在滾油裏潑進一瓢冷水讓整個九龍鎮電商服務站徹底沸騰起來李建國激動得滿面紅光攥着意向書的手青筋畢露反復核對着那個遠超預期的數字仿佛要把它刻進眼睛裏王伯拿着檢測報告老花鏡片幾乎貼在了紙上手指顫抖着劃過每一項標注着優質的指標菌棚的老張和幾個婦女代表圍在旁邊七嘴八舌興奮的議論聲幾乎要掀翻服務站新刷的屋頂
“老天開眼！咱們的菇這是要登金鑾殿了！”
“這價錢！比李老板之前談的高出快一半！”
“小花丫頭！你這網店才開張幾天？就引來真龍了！”
“青巒生鮮！省台廣告天天放的那個！咱們的貨要進大超市了！”
小花的臉上也浮着激動的紅暈她坐在電腦前手指無意識地絞着衣角那份突如其來的認可和巨大的機遇讓她有些眩暈她努力回想着在省城培訓時老師確實提過青巒生鮮是省內生鮮供應鏈的巨頭門檻極高可自己這個剛搭起來的小店連一顆星星的信用評級都還沒攢夠對方是如何精準找到又如何不聲不響取走樣品完成檢測的？這背後的力量讓她心底隱隱生出一絲不安如同平靜湖面下看不見的暗流她下意識地抬頭在喧鬧的人群中尋找那個熟悉的身影
何奇站在人群最外圍的陰影裏目光越過攢動的人頭落在那張被衆人傳閱的檢測報告復印件上報告右下角青巒生鮮的公司Logo清晰可見幾道象征山巒的青色曲線下方是細密得幾乎看不清的網格底紋那網格的排列方式帶着一種冰冷的規律感與他心口木盒偶爾傳遞出的某種奇異波動有微妙的相似之處他伸手按住懷中冰涼沉寂的木盒指尖傳來的寒意似乎比往日更重了幾分這從天而降的“餡餅”來得太過蹊蹺精準得令人心頭發毛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而慌亂的腳步聲從服務站外傳來伴隨着一個蒼老驚惶的呼喊聲
“王村長！王村長在不在？出事了！何家祠堂！何家祠堂出大事了！”
喧鬧的服務站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齊刷刷看向門口只見鎮上德高望重的老木匠陳三爺踉踉蹌蹌地沖了進來他滿頭大汗臉色煞白身上的粗布褂子沾滿了泥點子和枯草屑仿佛剛從泥地裏滾過一遭他喘着粗氣一把抓住王伯的胳膊手指因爲用力而指節發白
“王……王村長！快！快去祠堂看看！邪門！太邪門了！”陳三爺的聲音帶着哭腔和抑制不住的恐懼“那……那祠堂東南角的牆根底下！裂……裂開了好大一條縫！不是新裂的！像是……像是老地基挪了位！最嚇人的是……是挨着牆根那塊埋了上百年的‘鎮祠碑’！它……它自個兒歪了！斜着往外杵出來一大截！就像……就像地下有什麼東西把它給頂出來了！”
嗡的一聲服務站裏炸開了鍋何家祠堂是九龍鎮何氏一族的祖祠也是鎮上最古老最有分量的建築之一由巨大的青條石壘砌地基據說下面還埋着開基祖請高人勘定的風水碑石鎮祠碑更是當年何氏先祖親手埋下的象征家族根基穩固永世不移如今祠堂地基開裂鎮祠碑移位這無異於在何氏族人乃至整個九龍鎮的心頭狠狠捅了一刀！不祥的陰影瞬間驅散了剛才的喜悅
“三爺！您老慢點說！看清楚了嗎？真是鎮祠碑歪了？”王伯臉色凝重扶着陳三爺坐下何父何母聽到祖祠出事臉色也瞬間變得慘白何父更是下意識地看向兒子何奇何奇的心猛地一沉懷中的木盒毫無征兆地劇烈震動了一下一股冰冷尖銳的刺痛感猝然刺入腦海比阿強那次更甚！他悶哼一聲身體晃了晃死死攥住桌角才沒倒下額頭上瞬間沁出細密的冷汗這反噬來得猛烈而突然帶着一種強烈的、針對根基血脈的警示意味！祠堂祖碑之事絕非尋常！
“千真萬確！我老陳頭在九龍鎮刨了一輩子木頭祠堂的梁都是我爹帶人換的！那碑的位置閉着眼都摸不錯！”陳三爺拍着大腿急道“今早我去祠堂後山那片老林子想尋摸幾根好料子做壽材路過祠堂後牆根就瞅着不對勁！那牆根底下的土顏色不對！像是被翻過！走近一看！好家夥！一條巴掌寬的裂縫！黑黢黢的！深不見底！再一瞧挨着裂縫那塊埋鎮祠碑的地方！那碑！那碑的頂子都露出來了！斜着朝外！碑底下……碑底下像是空的！”
王伯當機立斷“建國！你帶人穩住服務站這邊！老張你們幾個也先回去！三爺何老弟何奇跟我走！帶上手電筒！立刻去祠堂！”
一行人匆匆離開服務站沉重的氣氛取代了之前的狂喜何父何母憂心忡忡地跟在後面何奇走在最後強忍着腦海中翻江倒海般的刺痛和木盒傳遞來的陣陣冰冷預警他悄悄從口袋裏摸出一截早上削鉛筆剩下的木炭頭緊緊攥在手心
何家祠堂坐落在九龍鎮北面背靠一片鬱鬱蔥蔥的風水林遠遠望去青黑色的屋脊在午後有些陰沉的天空下顯得格外肅穆凝重祠堂周圍靜得可怕連平日聒噪的鳥雀都失了聲只有風吹過林梢的嗚嗚聲更添幾分陰森
繞過祠堂高大的山牆來到東南角陳三爺指的地方圍觀的幾個本家老人和聞訊趕來的族老臉上都帶着驚懼之色
果然一條猙獰的裂縫如同醜陋的蜈蚣從祠堂厚重的青石牆基下延伸出來最寬處足有成人一掌寬裂縫裏黑黢黢的散發着泥土和岩石縫隙特有的陰冷潮溼氣息順着裂縫往前幾步就是陳三爺所說的鎮祠碑所在位置
那塊原本深埋地下只留一個象征性碑頂在地面的古老石碑此刻如同被無形的巨手從地底推出斜斜地向上翹起露出了近三分之一布滿青苔和古老刻痕的碑身碑底與泥土之間形成了一個明顯的、黑乎乎的三角空洞仿佛大地張開的貪婪之口一股難以言喻的、混合着腐朽泥土和岩石腥氣的陰風正從空洞裏絲絲縷縷地往外冒吹得人脊背發涼
“奇娃子……”何父的聲音帶着顫抖看向兒子周圍所有族人的目光也都聚焦在何奇身上充滿了期待和恐懼祠堂祖碑是族人心中的定海神針它的異動牽動着每個人的神經
何奇深吸一口氣壓下心口木盒的悸動和腦海中的刺痛走到那塊斜矗的鎮祠碑前石碑飽經風霜的表面布滿了深綠的苔蘚和歲月侵蝕的痕跡但碑頂幾個模糊的篆刻大字“何氏永鎮”依然透着古老莊重的力量那絲絲縷縷從碑底空洞冒出的陰風拂過他裸露的手腕帶來一陣刺骨的寒意
他攤開一直緊握的右手掌心那截木炭頭已經被汗水浸得有些發黑他蹲下身避開裂縫在石碑旁一塊相對平整、沒有被翻動過的泥地上用炭頭重重地寫下一個字——
**震！**
炭痕深黑筆劃凝重帶着一股沉甸甸的力道最後一筆落下何奇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儀器瞬間鎖定了這個字
**震！** 上“雨”下“辰”！雨從天降爲坎爲險爲陷！辰爲地支屬土爲龍爲變動亦爲根基！此字直指地動根基不穩！天象示警！
何奇的心神完全沉浸下去周遭的驚呼和議論仿佛都隔了一層無形的屏障他眼中只剩下這個墨黑的“震”字每一筆每一劃都在他眼前放大、分解、重組
“雨”字頭四點如急雨墜落其勢向下直指下方裂縫！四點之中左下方一點墨痕略重微微暈開仿佛被水浸潤——水氣侵擾！陰溼之氣已滲入地基之下！
目光下移至“辰”！“辰”字結構復雜左爲“廠”右爲“二”下藏一“丶”！
“廠”者庇護之所也象征祠堂本身！此刻“廠”字這一撇起筆處炭痕竟有細微的斷續！如同庇護之檐出現裂痕！再看“廠”字內部那代表祠堂空間的一橫起筆處也有一道極細微的炭粉剝落痕跡——內部結構已有損傷！
“廠”字右側是“二”！二橫並列本應平穩！但此刻第二橫的尾端炭痕卻詭異地向上微翹如同被什麼東西從下方頂起！這不正是鎮祠碑被頂出地面的寫照！
最關鍵在“辰”字最下方那一點“丶”！此乃根基之眼！何奇凝神看去那一點炭痕落筆極重深深嵌入泥中但炭痕邊緣卻極其不規則地暈染開去形成一片模糊的陰影仿佛被無形的力量侵蝕！更詭異的是這“丶”點所在位置的泥土顏色明顯比周圍深了一分帶着一種不祥的溼黑！
何奇的目光如同探針沿着那點暈染開的陰影痕跡向上追溯最終死死釘在斜矗的鎮祠碑底部那黑黢黢的空洞處！所有異常的源頭所有的陰溼之氣所有的“頂起”之力都指向這石碑之下！這“震”字之“丶”根基之眼對應的正是這鎮祠碑的基座所在！碑動非因外物而是其下根基被蝕空！如同蛀空的大樹看似矗立實則危如累卵！
一個清晰的脈絡在他腦海中閃電般串聯起來：連日陰雨（雨字頭示警）——地下暗流或水道異常變動（辰屬土龍暗指地下變動）——侵蝕沖刷祠堂東南角地基深處（水氣侵潤“雨”點）——導致原本穩固的深層地基土壤流失形成空洞（“辰”下“丶”根基被蝕空）——空洞不斷擴大最終頂起壓在上方的鎮祠碑（“二”橫被頂起）連帶拉裂了祠堂牆基（“廠”字筆畫斷續）！這絕非自然沉降而是地脈深處某種持續性的破壞力量正在瓦解祠堂的根基！
“碑下！是碑下！”何奇猛地抬頭指向鎮祠碑底那黑黢黢的空洞聲音斬釘截鐵帶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地下有空洞！很大！還在擴大！是地下的水……或者別的什麼東西把碑下面的土都掏空了！祠堂的牆基也被這空洞拉扯着裂縫會越來越大！必須立刻把碑移開探查下面！加固地基！否則……下一次大雨祠堂東南角這一片……必塌！”
他的話音不高卻像一道驚雷劈在衆人心頭！族老們看着地上那個墨黑森然的“震”字再看看那斜矗的石碑和猙獰的裂縫臉色煞白何父更是眼前一黑被何母死死扶住
“移碑？！這……這可是鎮祠碑啊！老祖宗埋下的！動不得啊！”一位白發蒼蒼的族老顫巍巍地反對聲音裏充滿了對祖宗規矩的敬畏
“不動碑下面的洞越來越大祠堂塌了碑一樣保不住！”王伯厲聲道關鍵時刻他拿出了村長的決斷“祖宗在天有靈也絕不會看着子孫的祠堂塌了！三爺！立刻去找人！找鎮上最穩妥的漢子帶上撬杠繩索！何老弟你帶幾個本家去祠堂裏把祖宗牌位請到安全地方！要快！這天色看着還要下雨！”
王伯的威信和何奇那神異測字帶來的巨大說服力壓倒了遲疑族老們跺跺腳也只好趕緊去幫忙轉移牌位人手迅速被分派開來
然而就在衆人忙碌準備移碑的當口鎮上的文書小劉滿頭大汗地騎着自行車沖了過來手裏揮舞着一份蓋着紅章的文件
“村長！村長！市裏！市裏文物局和地質局的聯合通知！緊急通知！”
王伯一把抓過文件展開一看瞳孔驟然收縮通知上白紙黑字措辭極其嚴厲要求九龍鎮何氏宗祠在接到通知後立刻暫停一切施工活動尤其是涉及地下和古建本體的任何擾動！通知強調市裏已收到匿名專家提交的詳細報告認定何氏宗祠具有極高歷史價值且其地基存在復雜的地質隱患要求原地保護等待市局聯合專家組的現場勘察時間……就在三天後！
匿名專家報告？！又是匿名專家報告？！王伯猛地想起不久前那場山體滑坡也是靠一份突如其來的匿名報告才讓縣裏火速批了撤離！他拿着通知的手微微發抖下意識地看向正指揮人手在石碑周圍清理浮土的何奇又看看那斜矗的、碑底空洞裏正絲絲縷縷冒着陰風的鎮祠碑一股巨大的寒意順着脊椎爬了上來仿佛有一雙看不見的眼睛在冥冥之中注視着九龍鎮的一切在何奇堪破危機的同時那雙眼睛的主人似乎也同步做出了反應！這保護或者說幹預來得太快太精準了！
何奇也看到了那份通知心口沉寂的木盒再次傳來一陣冰冷劇烈的波動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強烈帶着一種被更高層次力量窺視和束縛的強烈警示！這“林老”的力量觸手已經如此深入了嗎？祠堂之下那掏空地脈的隱患又到底是什麼？與這神秘的幹預者又有什麼關聯？
暮色四合陰雲低垂風穿過祠堂後的風水林發出嗚嗚咽咽如同鬼哭般的聲響仿佛在應和着石碑下那深不見底的空洞祠堂沉重的陰影籠罩着每一個人空氣中彌漫着泥土的腥氣和一種無形的、令人窒息的壓抑
移碑的行動被這份從天而降的緊急通知硬生生按下了暫停鍵斜矗的鎮祠碑在越來越暗的天色下如同一個沉默而詭異的問號碑底那黑黢黢的空洞仿佛一只來自地底深處的眼睛冷冷地窺視着地面上渺小的人群等待着下一次風雨的考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