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星連珠的預兆在雲層後若隱若現,暗沉的天幕仿佛被無形的巨手撕扯出詭異的裂縫。鉛灰色的雲層低垂,仿佛觸手可及,空氣中彌漫着壓抑的氣息,讓人喘不過氣來。鄧賢與招娣沿着京杭大運河南岸疾行,潮溼的河風裹挾着水草腐臭撲面而來,如同腐爛的巨獸在喘息。風裏還夾雜着細密的沙粒,打在臉上生疼。招娣銀鐲的藍光在霧氣中明明滅滅,映照着河面漂浮的斷木殘枝,那些漂浮物在粼粼波光中宛如扭曲的肢體,隨着波浪的起伏,時而沉入水中,時而又浮出水面,仿佛在做着最後的掙扎。岸邊纖夫的號子聲忽遠忽近,時而被浪濤聲吞沒,時而又清晰得瘮人,仿佛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召喚,每一聲號子都像是從地獄深處傳來的哀鳴,帶着無盡的苦難與絕望。
"鄧大哥,你聽!"招娣突然拽住他的衣袖,指甲幾乎掐進他的皮肉,臉上滿是驚恐之色。蘆葦叢中傳來重物拖拽的聲響,伴隨着鐵鏈譁啦晃動,其間還夾雜着布料撕裂的刺啦聲,以及若有若無的呻吟聲,仿佛有人正在遭受着殘酷的折磨。撥開半人高的蘆葦,一具腫脹的屍體赫然漂浮在淺灘,青灰色的皮膚爬滿水藻,面部因浸泡嚴重變形,五官幾乎無法辨認,眼球凸出,嘴巴大張,像是在發出無聲的呐喊。胸口同樣插着欽天監的七星弩箭,箭羽上的北鬥七星圖案已經模糊不清,卻依然透着森冷的殺意,箭頭處的傷口周圍皮膚呈現出詭異的黑色,顯然是中了劇毒。更詭異的是,死者手中死死攥着半塊齒輪狀的青銅牌,牌面刻着的星象圖與觀象玉佩上的二十八星宿形成殘缺的拼圖,星星的位置上鑲嵌着暗紅色的寶石,宛如凝固的血珠,在月光下閃爍着詭異的光芒。
鄧賢蹲下身,用匕首撬開死者僵硬的手指,每一下用力都能聽到關節錯位的咔咔聲,仿佛是死神的腳步聲。青銅牌背面刻着極小的葡文"Securitas"(安全),邊緣還殘留着暗紅血漬,血漬中隱約可見細小的纖維,像是某種特殊布料的殘留,也許是凶手留下的線索。當他將青銅牌與玉佩並置時,兩件器物突然發出蜂鳴,聲音尖銳得如同指甲刮擦金屬,震得耳膜生疼,甚至能感覺到周圍的空氣都在震顫。銀鐲的藍光與玉佩的黑光交融,在空中投射出運河航道圖。圖中某個標記處閃爍着刺目紅光,正是三日航程外的清江浦碼頭。而在航道圖邊緣,用朱砂潦草寫着:"水鬼索命,天機沉淵",字跡歪歪扭扭,仿佛書寫者在極度恐懼或瀕死狀態下留下的,每一筆都帶着顫抖,充滿了絕望與不甘。
"這是連環殺人案。"鄧賢聲音發顫,喉結上下滾動,目光掃過屍體手腕上褪色的銀鐲子——與招娣的極爲相似,只是表面刻着的不是齒輪,而是扭曲的藤蔓,藤蔓紋路間還卡着一些河沙,這些河沙或許隱藏着重要的信息。記憶如潮水般涌來:十年前那個雨夜,父親被押走時,運河上也曾漂來這樣的浮屍;老槐樹暗道裏,懸掛着的屍體同樣攥着殘缺的星象圖碎片。這些看似無關的線索,此刻在他腦海中拼湊出一張巨大的陰謀網絡,每一個節點都滴着鮮血,每一條連線都通向黑暗的深處,仿佛有一雙無形的大手在操控着這一切。
還未等他們細想,遠處傳來馬蹄聲,鐵蹄踏在泥濘的河岸上,濺起的泥點如同黑色的雨點,在月光下閃爍着詭異的光芒。招娣迅速將青銅牌塞進懷裏,兩人躲進蘆葦深處。蘆葦葉鋒利如刀,劃過他們的臉頰和手臂,留下細密的血痕,鮮血滲出,染紅了白色的蘆葦。月光下,一隊黑衣人騎着馬沿着河岸疾馳,爲首的正是糧行掌櫃。他肩頭新添的燒傷纏着滲血的繃帶,繃帶邊緣已經發黑,散發出難聞的氣味,手中火把照亮河面,在屍體上停留片刻後,竟指揮手下將屍體沉入更深的水域。"告訴周大人,第三塊'星鑰'已經處理妥當。"掌櫃的聲音沙啞,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興奮,"七星連珠前,絕不能讓那兩個小雜種拿到完整拼圖。"他的話語中充滿殺意,眼神中閃爍着凶狠的光芒,仿佛鄧賢和招娣已經是他砧板上的魚肉。
等黑衣人遠去,鄧賢與招娣悄悄潛入他們停留的位置。泥濘的河岸上,散落着一些齒輪狀的金屬碎屑,與青銅牌材質相同,每一片碎屑上都有被刻意破壞的痕跡,邊緣參差不齊,像是用蠻力砸碎的。更令人心驚的是,岸邊插着的火把底部刻着微型星象圖,勺柄指向的方位與青銅牌投影的清江浦碼頭完全一致,星象圖周圍還刻着一些神秘的符號,像是某種古老的咒語,也許是用來詛咒或守護什麼的。鄧賢撿起一塊碎屑,發現上面刻着的摩爾斯電碼與銀鐲中破解的密碼有着相似的排列規律,電碼的間隔中還刻着一些類似水滴的圖案,暗示着與運河的關聯,也許這些碎屑就是解開謎團的關鍵。
"他們在銷毀證據,還在傳遞消息。"鄧賢將碎屑收好,目光望向運河對岸。濃霧中,一艘掛着織造局旗號的漕船正緩緩駛來,船舷兩側的燈籠在霧中搖曳,宛如鬼火,忽明忽暗,給人一種陰森恐怖的感覺。船身吃水極深,壓得船舷幾乎與水面平齊,顯然裝載着遠超尋常貨物的重物,也許是足以顛覆王朝的秘密武器。招娣腕間的銀鐲突然劇烈震動,藍光射向漕船,在霧氣中勾勒出船艙內部的輪廓——密密麻麻的木箱上,印着與糧行密室相同的工部局火漆印,火漆印上還隱約可見齒輪的暗紋,仿佛在無聲地訴說着罪惡。木箱堆疊得很高,幾乎快要碰到船艙頂部,每一個木箱都像是一個潘多拉魔盒,隱藏着不爲人知的秘密。
兩人決定冒險登船。趁着夜色,他們從蘆葦叢中找到一艘破舊的漁船,船板上布滿蟲蛀的孔洞,散發着腐朽的氣息,仿佛隨時都會散架。鄧賢用自制的滑輪裝置將漁船悄無聲息地靠近漕船,滑輪轉動時發出細微的吱呀聲,在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清晰,每一聲都像是心跳,緊張而急促。當他們翻過船舷的瞬間,一股刺鼻的桐油味混合着鐵鏽氣息撲面而來,令人作嘔。撬開最底層的木箱,裏面竟是拆解的蒸汽戰車零件,每個零件上都刻着微型星象圖,與觀象玉佩上的星宿紋路一一對應,零件表面還殘留着未擦拭幹淨的油漬和血漬,也許是工匠們的血淚。更可怕的是,木箱夾層裏藏着數百封密信,記錄着欽天監與織造局如何利用運河運輸違禁物資,以及在七星連珠之夜發動"天機戰車"的詳細計劃,信紙上的字跡有的工整,有的潦草,透露出不同寫信人的焦慮與野心,每一封信都是罪惡的鐵證。
就在他們收集證據時,甲板突然傳來腳步聲,腳步聲沉穩而緩慢,每一步都像是重錘敲擊在他們的心髒上,越來越近,讓人窒息。鄧賢迅速將密信塞進懷裏,與招娣躲進貨艙角落。月光透過艙口,照亮了來人的面容——竟是欽天監的灰衣首領。他手中拿着一個青銅羅盤,羅盤指針瘋狂旋轉,最終指向鄧賢藏身的方向,羅盤邊緣刻着的二十八星宿圖閃爍着詭異的光芒,仿佛在指引着死亡的方向。"出來吧,小先生。"灰衣人冷笑,聲音低沉而冰冷,仿佛來自地底深淵,讓人不寒而栗,"運河裏的水鬼等你們很久了。"他腰間佩劍的穗子繡着完整的二十八宿紋樣,劍鞘上鑲嵌的寶石在黑暗中泛着幽光,仿佛是惡魔的眼睛。
話音未落,數十名黑衣人從四面八方涌來,手中兵器泛着淬毒的幽藍,刀刃上凝結着暗紅的污漬,也許是無數人的鮮血。鄧賢掏出改良後的神機箭,箭尾火藥包因潮溼微微膨脹,他心中默默祈禱火藥還能正常引燃,手心已滿是汗水。招娣握緊銀鐲,鐲身齒輪紋路與青銅牌產生共鳴,發出高頻震動,震得她的手掌發麻,手臂上的血管都跟着突突跳動,仿佛下一秒就要爆裂。貨艙內暗藏的機關被觸發,牆壁上的弩箭齊發,破空聲尖銳刺耳,地板突然裂開,露出底下洶涌的河水,河水翻滾着,仿佛要將他們吞噬,浪花拍打着船身,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響。一場關乎王朝命運的生死追逐,在運河的迷霧中驚險展開,而七星連珠的時刻,正一分一秒逼近,命運的齒輪開始加速轉動,等待着他們的將是怎樣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