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無情地打在我的臉上,模糊了我的視線,但它無法熄滅瘋狂的尖刀在我的腹部帶來的劇烈疼痛。鐵軌在我腳下延伸,被暴雨沖走,變得又黑又亮,延伸到一片吞噬一切的黑暗。在他身後,是顧淮深令人心碎的咆哮聲,仿佛它能穿透厚重的雨幕和火車的轟鳴聲。
"林晚-!"
巨大的恐懼抓住了她的心,但另一種更深的絕望像藤蔓一樣纏繞着她的四肢,把她釘在原地。回去?回到那個用謊言和陰謀編織的金絲籠裏?回到那個把她當作替身的男人身邊,甚至腹部的骨頭和肉可能只是一個籌碼?
不!
她閉上眼睛,用盡全身殘餘的力量,朝着撕裂的雨幕,帶着死亡呼嘯而來的耀眼燈光,縱身撲下去!
身體騰空,失重感瞬間淹沒了一切。鐵軌的寒冷通過浸透雨水的薄睡衣刺入骨髓。預計粉碎骨頭的劇烈疼痛並沒有立即到來。相反,它是腹部突然爆炸的前所未有的撕裂感!
“呃啊!”一聲淒厲不像人聲的尖叫聲從她喉嚨深處爆發出來。
時間似乎被拉長和扭曲了。就在她即將被鋼鐵巨獸吞噬的那一刻,一股巨大而傲慢的力量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臂!力量幾乎要壓碎她的骨頭,把她從死亡的邊緣拖了回來!
天旋地轉!
她就像一片破碎的落葉,被扔回潮溼的水泥地上。巨大的慣性使她滾了好幾圈,骨頭撞在堅硬的地面上,發出沉悶的聲音。疼痛來自全身,但所有的感官都被小腹的絞痛完全覆蓋和壓碎。
任何溫暖粘稠的液體都無法抑制地從她身體的最深處涌出,迅速浸透了她雙腿之間的薄衣服,在她身體下面寒冷的地面上暈倒了一片耀眼而不斷擴大的鮮紅色。紅色在平台上蒼白的燈光和火車緊急制動摩擦軌道上濺起的耀眼火星的照射下驚心動魄地變紅。
耳邊是火車尖銳到幾乎刺破耳膜的刹車聲,金屬摩擦的噪音讓人牙酸,混合着周圍人爆發的驚恐尖叫聲。
“晚上!晚上!看着我!”一個帶着血腥和顫抖的懷抱,突然把她抱死。
是顧淮深。
他跪在她身邊,昂貴的西裝外套沾滿了泥濘和刺眼的血跡,早已看不到原來的矜貴。雨水順着他凌亂的黑發滴下來,滑過他蒼白的臉,沒有一絲血色。那雙眼睛總是深沉而無底,控制着一切。此刻,只剩下令人震驚的猩紅色和一種幾乎崩潰的恐懼。他用力捧着她的臉,手指冰冷,帶着無法控制的顫抖,聲音嘶啞得像砂紙摩擦:“別怕…看着我…救護車!叫救護車啊!”
他像野獸一樣向周圍呆滯的人群和最後沖上來的保鏢咆哮。
林晚想推開他,問他是誰造成了這一切。但所有的力量都隨着身下溫暖的血液而迅速流逝。劇烈的疼痛就像洶涌的潮水,一波比一波更強烈,完全淹沒了她殘留的意識。顧淮深驚慌失措的臉迅速模糊,旋轉,最終沉入無盡、寒冷的黑暗中。
意識漂浮在無邊的黑暗中,偶爾會被尖銳的儀器“滴滴”聲刺穿。消毒劑的味道霸道地鑽進鼻腔,又冷又奇怪。
林晚覺得自己像一根羽毛,輕盈,找不到任何焦點。只有小腹深處殘留的鈍痛,仿佛被掏空碾碎,提醒她還活着。
“....大出血..子宮收縮乏力..快!加壓輸血!聯系血庫,調整800ccc! O型……”
“心率下降!準備腎上腺素……”
“...胎兒..懷孕周太小..產後立即處理臍帶...保溫箱預熱到最高水平..NICU團隊就位了嗎?!快點!”
斷斷續續、語速極快、金屬般冰冷質感的指令聲穿透濃霧,落入林夜混沌的意識中。胎兒...分娩?她的孩子?!
一種強烈的恐懼突然抓住了她的心,她想移動,想喊,想看看她的孩子怎麼樣!但眼瞼像鉛一樣沉重,身體似乎被看不見的巨石壓住了,甚至一根手指也不能移動。只有眼角,熱液無法控制地滑動,浸泡在太陽穴上。
我不知道過了多久,心悸的噪音似乎有點遠了。身體深處被掏空撕裂的劇烈疼痛依然存在,但似乎被某種藥物強行壓制,變得遙遠麻木。她似乎被推出了一個地方,輪子碾過地面的聲音平穩而單調。
有沉重的腳步聲一直跟着推床,每一步都帶着一種壓抑而令人窒息的焦慮。那種氣息,冰冷的血腥,一種她從未在顧淮深處感受過的……脆弱?
她覺得自己被小心翼翼地抬到了另一張床上,柔軟的被子蓋住了。然後,沉重的腳步聲停在床邊。空氣似乎凝固了,只有心電圖監護儀規律的“滴滴”聲在寂靜的空間中回響。
一只冰冷的手,帶着輕微無法控制的顫抖,小心翼翼地觸摸着她的指尖,像被燙傷一樣突然縮了回來。然後,一個嘶啞的聲音在一個非常近的距離響起,帶着一種謹慎的測試和一種無底的恐懼:
"她...怎麼了?" 顧淮深的聲音,卻奇怪得可怕。
一個恭敬謹慎的女聲回答,帶着專業的冷靜,卻掩飾不住一絲緊張:“顧先生,顧太太失血過多,休克時間長。目前生命體征暫時穩定,但還沒有脫離危險期,需要密切觀察。此外,子宮嚴重受損,未來生育功能...恐怕會受到很大影響。”
床邊的空氣突然降到冰點!壓抑令人窒息的焦慮瞬間變成了實質性的暴力,仿佛風暴在沉默中醞釀。林晚甚至能感受到顧淮身上幾乎凍結空氣的寒意。
沉默,死沉默。只有“滴滴,滴滴”的心電聲敲打着緊張的神經。
幾秒鍾後,顧淮深的聲音再次響起。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齒裏擠出來的冰渣。它淬滅了可怕的寒光,直接超越了她的安全,擊中了另一個讓他失控的問題:
“孩子呢?” 那三個字,重超千斤。
“顧總,小少爺…” 護士的聲音明顯較低,難以察覺。“早產,28周,體重只有1.2公斤。窒息嚴重,肺發育極度不全,顱內出血...情況非常危重,已進入NICU(新生兒重症監護室)全力搶救。這是...危重通知,需要你籤字。”
“啪嗒。”
一聲非常輕微的脆聲。像什麼東西掉在地上,像緊張的神經突然斷裂的聲音。
林晚的心突然沉了下來,仿佛墜入了無底深淵。病危通知書...她的孩子...
“救他。” 顧淮深的聲音突然升起,粗暴地打斷了護士的話,“用最好的藥!最好的醫生!不計任何代價!救我!你聽到了嗎?!” 咆哮在安靜的病房裏爆炸,震動的空氣嗡嗡作響。
“是的,是的!顧總,我們一定要盡力!” 護士的聲音驚慌失措。
一陣壓抑而沉重的喘息聲。顧淮深似乎在盡力控制瀕臨爆發的情緒。
在短暫的沉默之後,他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這一次,他朝着病房門口的方向,帶着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靜。在平靜下,火山即將爆發:
"血型報告呢?" 每一個字都像淬毒冰針,“我要看孩子的血型報告!現在!馬上!”
病房門口似乎有人跑得很快,幾秒鍾後,帶着紙快速回來的腳步聲。
“顧,顧總…” 一位年輕護士的聲音明顯顫抖,幾乎要哭了。他把一張薄薄的測試表遞給顧淮深,“這是小少爺的……初步血型測試…報告……”
顧淮深一把抓過那張紙。紙張發出不堪重負的譁啦聲。
時間似乎在這一刻被無限拉長和凍結。
林晚躺在病床上,雖然睜不開眼睛,但清楚地感覺到一種足以凍結靈魂的恐怖寒冷,就像一個真正的冰錐,立刻從床邊的人身上爆發出來,充滿了整個空間!
死寂。
令人窒息,心跳幾乎停止的死寂。
然後,顧淮深的聲音響了起來。聲音低得可怕,平靜得奇怪。每一個音節都像是從地獄深處擠出來的,包裹着足以粉碎一切的暴風雪:
“O……型?”
他慢慢地、一字一句地重復了報告單上的結果,每一個字都像淬滅了劇毒的冰,狠狠地扎進了林夜的耳膜裏,扎進了她冰冷絕望的心裏。
“林晚是A型血。” 他似乎在陳述一個冰冷的事實,也在做出殘酷的判決。
而且我顧淮深…” 他頓了頓,發出了一個短暫到極致的冷笑,讓人頭皮發麻。笑聲裏沒有溫度,只有滔天的憤怒和一種被徹底背叛、瀕臨瘋狂的毀滅欲。“是B型。”
冰冷的陳述比任何咆哮都更致命。
A型血的母親,B型血的父親...生O型血的孩子絕對不可能!
空氣瞬間完全凍結,凝固成堅硬無法呼吸的冰。
林晚躺在病床上,像掉進冰窟,四肢的血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巨大的不滿和絕望像海嘯一樣吞噬了她。孩子的生命懸在前線,她被扣上了最肮髒的罪名!腹部傷口劇烈疼痛,心髒更像是生的!
“呵……” 顧淮深喉嚨裏溢出一聲極輕、極冷、充滿無盡諷刺和憤怒的輕哼。
然後,“嘶啦-!”
在死寂的病房裏,刺耳的紙撕裂聲突然爆發!
宣布“不可能”的血型報告被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撕成兩半,但此刻由於極度用力而突然變綠!碎紙就像一只垂死的蝴蝶,一個接一個地揚起,落在冰冷的地板上,落在林晚病床的邊緣,落在她沉入黑暗之前最後一絲絕望的意識裏。
孩子的哭聲呢?她拼命想聽,卻只聽到自己心碎的聲音,還有顧淮深令人窒息、步步逼近、審判般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