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清晨的薄霧帶着涼意,尚未完全散去。趙振蓬推開院門,打算去後院看看父親這幾天搗鼓那幾塊陰沉木的進展。空氣中彌漫着淡淡的木屑清香,和一股若有若無的、悠遠深沉的木料香氣,比前幾天更清晰了些。

腳步剛邁出堂屋門檻,院門外就傳來了一個刻意拔高的、帶着官腔的年輕聲音:“這裏是趙振蓬家嗎?”

趙振蓬抬眼望去。只見自家那低矮的籬笆院門外,站着兩個穿着藏藍色制服、戴着大蓋帽的人。爲首的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臉龐白淨,戴着眼鏡,鏡片後的眼神帶着一種初出茅廬、急於證明自己的銳利和審視。他胸前別着一個印着“樂昌市海洋與漁業局”字樣的徽章。旁邊跟着一個年紀稍大、面容黝黑粗糙、一看就是老漁民的協管員,眼神有些躲閃。

王大奎手下的瘦猴,正一臉諂媚地縮在兩人身後不遠處,看到趙振蓬出來,三角眼裏立刻閃過一抹惡毒的得意,隨即又裝作若無其事地望向別處。

“我是趙振蓬。”趙振蓬停下腳步,目光平靜地掃過三人。

“我們是樂昌市海洋與漁業局下屬兩江鎮海洋管理站的工作人員!”年輕的工作人員挺直腰板,拿出一本證件在趙振蓬眼前晃了晃,聲音刻意顯得威嚴,“我是張海洋!接到群衆實名舉報,懷疑你近期在‘鬼見愁’周邊海域,也就是劃定的‘珍稀海洋生物臨時保護區域’內,進行非法捕撈活動!捕撈對象可能涉及國家二級保護動物波紋唇魚(蘇眉魚)!現在依法對你家進行檢查!請你配合!”

“珍稀海洋生物臨時保護區域?”趙振蓬眉頭微蹙。他前世記憶裏,兩江島周邊確實有過類似的臨時保護政策,但主要針對的是海龜產卵地和特定季節的洄遊魚群,而且區域劃定非常模糊,執行力度也有限。至於“鬼見愁”那片凶險的礁盤區,從未被明確劃入核心保護區。更關鍵的是,“波紋唇魚”這個舉報罪名...他昨天意念收取時,確實在“鬼見愁”深處撈到過一條蘇眉魚!這舉報,精準得令人心寒!顯然是有人看到了他昨天的收獲,並故意栽贓!

張海洋見趙振蓬沉默,以爲他心虛了,聲音更加嚴厲:“根據相關規定,在保護區內非法捕撈珍稀海洋生物是嚴重違法行爲!輕則沒收漁獲、處以罰款,重則吊銷捕撈證,甚至要負刑事責任!現在,請打開你家所有可能存放漁獲的地方,我們要檢查!”

院內的動靜早已驚動了屋裏的趙建國和王秀芬。趙建國手裏還拿着那把新買的刻刀,臉色煞白地站在堂屋門口,刻刀尖無意識地顫抖着。王秀芬更是嚇得面無人色,扶着門框才勉強站穩,嘴唇哆嗦着,喃喃道:“怎...怎麼會...蓬仔...”

“海洋站同志!是不是搞錯了?我家蓬仔就是趕海撿點小魚小蝦...”趙建國鼓起勇氣,聲音發顫地辯解。

“搞沒搞錯,檢查了就知道了!”張海洋不耐煩地打斷他,目光掃過院子角落堆着的破漁網和幾個空桶,最後落在那間低矮的柴房上,“那裏是放什麼的?打開!”

趙振蓬沒有阻攔,平靜地讓開身。意念卻在瞬間沉入盤古靈泉小世界!空間四合院前那片沙灘上,昨天收取的那條色彩斑斕、此刻正安靜棲息在一個獨立礁石水坑裏的蘇眉魚,連同它周圍的海水和一小片礁石,瞬間消失!被挪移到了空間海洋深處一個極其隱蔽的海底洞穴之中!同時被挪走的,還有那幾條東星斑、錦繡龍蝦等所有可能引人注目的高價值海珍!沙灘上只剩下一些普通的貓眼螺、海膽和幾只青蟹。

張海洋和那個老協管員已經走進了柴房。柴房裏光線昏暗,彌漫着黴味和新鮮木屑的氣息。地上散落着趙建國這幾天練習用的一些普通朽木邊角料,以及幾塊被溪水初步沖刷過、顯露出部分古樸紋理、但還遠未清理幹淨的陰沉木料。牆角堆着趙建國那些簡陋的失敗木雕。

張海洋皺着眉,用手電筒仔細照射着角落,踢開幾塊破木板,又翻了翻那堆木料,除了灰塵和木屑,一無所獲。沒有魚,沒有蝦,更沒有所謂的蘇眉魚。只有幾塊看着像爛樹根、又像破石頭的玩意兒。

“同志,這就是些我爹撿回來的爛木頭,準備劈了燒火的。”趙振蓬的聲音適時響起,平靜無波。

張海洋的臉色有些難看,他轉向那個老協管員:“老劉,你看看?”

老協管員老劉蹲下身,仔細看了看那幾塊陰沉木,又聞了聞,搖搖頭:“張幹事,就是些海底爛木頭,年頭久了,沒啥特別的。也沒見魚蝦。”

“不可能!”柴房外的瘦猴忍不住伸進頭來,尖聲道,“他昨天肯定撈到好東西了!蘇眉魚!還有龍蝦鮑魚!肯定藏起來了!說不定...就藏這些爛木頭裏!”他指着那幾塊陰沉木,眼神閃爍。

張海洋狐疑地看向那幾塊木頭。趙建國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王秀芬更是嚇得捂住了嘴。

趙振蓬卻上前一步,隨手拿起一塊還沾着溼泥、紋理粗獷的陰沉楠木料,遞到張海洋面前,語氣帶着一絲恰到好處的無奈和嘲諷:“張幹事,您看看,這爛木頭裏面,像是能藏下一條魚的樣子嗎?要不,您劈開看看?”

張海洋看着那塊沉甸甸、溼漉漉、表面溝壑縱橫、散發着海腥味和淡淡朽木氣的木料,又看看趙振蓬那張平靜得近乎坦蕩的臉,一時語塞。劈開?這顯然是無理取鬧。而且這木料怎麼看都不像能藏東西的樣子。瘦猴在旁邊急得抓耳撓腮,卻也無計可施。

“沒有漁獲,不代表沒去過保護區!”張海洋有些下不來台,梗着脖子,拿出那張王大奎提供的、字跡模糊、公章都有些不清晰的過期文件復印件,指着上面一個極其籠統、邊界不清的“疑似保護區域”範圍圖,“‘鬼見愁’部分礁盤屬於敏感區域!你近期頻繁在那一帶活動,本身就是高度可疑行爲!根據規定,我們需要對你進行批評教育!並處以...五十元罰款!以示警告!再有下次,嚴懲不貸!”

五十元罰款!在這個年代,對於普通漁民家庭,絕不是小數目!趙建國和王秀芬的臉色更加蒼白了。

趙振蓬的目光掃過那張漏洞百出的過期文件,又看了看瘦猴臉上掩飾不住的得意和張海洋急於找回場子的表情,心中一片冰冷。這栽贓陷害,敲詐勒索,手段雖然拙劣,卻足夠惡心人。王大奎這條毒蛇,終於忍不住咬上來了。

他沒有爭辯,也沒有試圖解釋那張文件的無效性。在對方明顯帶着偏見的立場下,任何解釋都是徒勞。他沉默地從褲兜裏掏出錢——厚厚一沓零錢,是在洪家收購站賣蟶子換的,還有李大壯給的分紅。他仔細數出五張十元鈔票,遞了過去。

“罰款,五十塊。收據。”他的聲音依舊平靜,聽不出喜怒。

張海洋沒想到對方這麼“配合”,愣了一下,隨即有些手忙腳亂地開了張簡陋的罰款收據,蓋了個模糊的章,塞給趙振蓬。接過錢時,他感覺那幾張鈔票似乎帶着某種冰冷的重量。

“記住!以後不許再去‘鬼見愁’周邊!否則後果自負!”張海洋色厲內荏地丟下一句警告,帶着老協管員和一臉不甘的瘦猴,匆匆離開了趙家院子。

“蓬仔...這...這...”趙建國看着兒子手裏的罰款單,又氣又急,嘴唇哆嗦着說不出完整的話。王秀芬更是眼淚直掉:“五十塊啊...這...這算什麼事啊...”

“沒事,爸,媽。”趙振蓬將那張如同恥辱印記般的罰款單隨手折好,塞進口袋,眼神深處卻是一片寒潭,“清者自清。錢沒了再賺。”

就在這時,院門口傳來一個清脆中帶着急切的聲音:“趙振蓬!趙叔,王嬸!”

是洪振蘭。她顯然是聽到了風聲,急匆匆趕來的。她站在院門口,看着院內壓抑的氣氛和趙建國夫婦蒼白的臉色,又看到趙振蓬手裏還捏着剩下的零錢,秀眉緊蹙:“我聽說海洋站的人來了?怎麼回事?王大奎那個狗腿子瘦猴也在?”

“沒事了,振蘭。”趙振蓬轉過身,臉上露出一絲淡淡的、安撫的笑容,“一點小誤會,罰了點錢,解決了。”

洪振蘭看着他那平靜得近乎異常的表情,再看看趙建國夫婦驚魂未定的樣子,哪裏會信是“小誤會”。她快步走進院子,壓低聲音,語氣帶着關切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怒意:“是不是王大奎搞的鬼?我聽說他昨天就在鎮上到處散播謠言,還往海洋站遞了什麼材料!那張海洋是新來的,不懂這裏面的彎彎繞繞,肯定被他當槍使了!”

“跳梁小醜罷了。”趙振蓬語氣淡漠,“他也就這點下三濫的手段。”

洪振蘭看着他深邃平靜的眸子,心裏的擔憂稍微減輕了些,但怒火卻更盛:“王大奎這個混蛋!簡直無法無天!你放心,這事不能就這麼算了!我爸在鎮上認識些人,我回去就跟他說,非得把這事掰扯清楚!”

“振蘭,謝謝你。”趙振蓬真誠地道謝,“不過暫時不用麻煩洪叔。現在去理論,對方拿着那張‘過期文件’,我們反而被動。”他眼中閃過一絲精光,“打蛇,要打七寸。現在還不是時候。”

洪振蘭看着趙振蓬眼中那份超越年齡的沉穩和算計,心頭微震。她感覺眼前的少年,心思深沉得如同大海,平靜的海面下,似乎正醞釀着足以吞噬一切的驚濤駭浪。她點了點頭:“那...你小心點。王大奎那人陰得很,吃了虧肯定不會罷休。”

“我知道。”趙振蓬點點頭。

送走憂心忡忡的洪振蘭,趙振蓬安撫了父母幾句,回到自己房間。他沒有立刻進入空間,而是站在窗邊,望着遠處波光粼粼的海面,眼神銳利如刀。

王大奎的獠牙已經亮出,第一輪交鋒,對方用一張廢紙和五十塊錢的惡心手段,暫時限制了他去“鬼見愁”的“運氣來源”。但這只是開始。王大奎既然勾結了海蛇幫,又知道他“想買船”,真正的殺招,恐怕還在後面。

船...碼頭...

趙振蓬嘴角緩緩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想斷我的路?

那就要看看,你這地頭蛇的牙口,夠不夠硬!夠不夠咬得動我這塊“鐵板”!

他意念沉入空間。四合院前,意念掃過那片生機勃勃的農田試驗區。幾天前種下的空心菜苗,在混合了微量靈泉水的溪水澆灌下,已經長到了半尺高,葉片翠綠欲滴,肥厚飽滿,葉脈清晰,散發着遠超普通蔬菜的清新氣息!旁邊那幾株野草更是鬱鬱蔥蔥,如同小樹苗般茁壯!

意念鎖定其中幾株長勢最好的空心菜苗和幾株野草。

收!

翠綠的菜苗和野草瞬間出現在他手中。一股濃鬱純淨的植物清香立刻彌漫了整個狹小的房間,沁人心脾。

趙振蓬摘下一片空心菜葉,放進嘴裏細細咀嚼。口感清脆爽嫩到了極致!汁水豐盈,帶着一種難以言喻的清甜和回甘,沒有絲毫普通蔬菜的土腥味!咽下去後,唇齒留香,甚至感覺精神都清爽了幾分!

“成了!”趙振蓬眼中爆發出欣喜的光芒!稀釋靈泉水澆灌的效果,雖然比不上純靈泉水和黑土地,但已經足以培育出碾壓市面上任何蔬菜的頂級品質!這將是姐姐生鮮店立足的最大王牌!

他小心翼翼地將這幾株菜苗和野草用溼布包好。一個清晰的計劃在腦海中迅速成型。

王大奎,你不是想斷我海上的路嗎?

那我就先在陸上,給你點“驚喜”嚐嚐!

他推門而出,對着還在堂屋愁眉不展的父親說道:“爸,收拾一下,跟我去趟市裏。看看有沒有合適的鋪面,順便...把這幾天您雕的那幾個小玩意兒,也帶上。”

趙建國猛地抬起頭,手裏的刻刀差點掉在地上,渾濁的眼睛裏充滿了驚愕和難以置信:“去...去市裏?看鋪面?還...還帶那些...那些丟人現眼的玩意兒?”他下意識地看向牆角那幾個他這幾天用普通邊角料練手雕出來的、歪歪扭扭的小木魚和小海螺,臉騰地紅了。

“帶着吧。”趙振蓬的語氣不容置疑,眼神裏帶着一種奇異的鼓勵,“是騾子是馬,總得拉出去遛遛。說不定...就有人識貨呢?”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牆壁,看到了空間靜止倉庫裏,那幾塊正在緩慢陰幹、即將綻放出絕世光華的金絲楠和黃花梨陰沉木料。

陸上的反擊,從這一籃帶着泥土芬芳和靈泉氣息的蔬菜,以及父親那把尚顯笨拙的刻刀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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