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撕裂黑暗、凍結靈魂的慘綠幽光,如同來自九幽最底層的詛咒之矛,瞬間洞穿虛空!陳青陽體外的金光護罩在這極致的怨毒與陰煞面前,脆弱得如同陽光下的肥皂泡,連半分阻滯都未能造成,無聲無息地湮滅!
死亡的冰冷如同萬載玄冰,瞬間凍結了陳青陽的骨髓、血液,乃至思維!他瞳孔中倒映着那一點急速放大的慘綠,那嫁衣女子長發縫隙中燃燒的磷火怨眸,充滿了毀滅一切的快意!
避無可避!擋無可擋!
就在那慘綠幽光即將觸及陳青陽眉心、將他連同魂魄都徹底凍結湮滅的千鈞一發之際!
“嗡!阿!吽!”
一聲宏大、平和、卻蘊含着無上偉力的三字真言,如同從遙遠的雪域高原穿透時空而來,驟然在粘稠如墨的黑暗走廊中炸響!
真言所及,粘稠的黑暗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死水,劇烈地波動、沸騰起來!一股浩瀚、純淨、帶着洗滌一切污穢、安撫一切怨念的磅礴佛力,如同初升的朝陽,瞬間驅散了走廊盡頭的濃重陰影!
叮叮叮叮——!!!
伴隨着一連串清脆密集、如同玉珠落盤的聲響!一串烏黑油亮、散發着溫潤金光的巨大金剛菩提念珠,憑空出現在陳青陽面前!念珠急速旋轉,每一顆菩提子都亮起璀璨的“卍”字佛印,彼此勾連,瞬間化作一面流轉着無數細密梵文、堅不可摧的金色光盾!
噗——!!!
慘綠色的詛咒幽光狠狠撞在金色光盾之上!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只有如同強酸腐蝕金屬般令人牙酸的滋滋聲!光盾上梵文瘋狂流轉,金光劇烈波動,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被擊中的幾顆菩提子瞬間變得黯淡無光,甚至表面出現了細微的裂痕!但那道足以凍結靈魂的恐怖詛咒,終究被硬生生擋了下來!狂暴的能量沖擊波將陳青陽狠狠掀飛出去,重重撞在身後的牆壁上,喉頭一甜,鮮血涌出,但性命無虞!
“孽障!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一個身影如同踏破虛空,無聲無息地出現在走廊入口處。來人穿着一身深紅色的藏式僧袍,外罩金線繡邊的明黃色坎肩。他身形高大挺拔,面容如同風化的岩石般棱角分明,飽經風霜卻帶着一種洞悉世事的悲憫與沉靜。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雙眼睛,明亮、深邃,如同高原上最純淨的聖湖,倒映着智慧與慈悲的光。他一手持着鑲嵌巨大綠鬆石的金剛杵,另一手保持着結印的姿勢,正是那串及時救下陳青陽的金剛菩提念珠的主人——藏地密宗格魯派伏藏守護者,桑吉多傑大師!
大師的出現,如同定海神針!那純淨浩瀚的佛力瞬間沖散了走廊內大半的陰寒怨氣!粘稠的黑暗如同潮水般向後收縮,聚集在走廊盡頭那雙妖異紅鞋和其上懸浮的嫁衣怨靈周圍!
嫁衣怨靈發出一聲淒厲到穿透耳膜的尖嘯!那嘯聲並非物理聲響,而是直接作用於靈魂層面的沖擊!無數張由怨氣凝聚、扭曲痛苦的人臉瞬間從牆壁、天花板、地板中浮現,齊聲發出無聲的哀嚎!粘稠的黑暗如同沸騰的墨汁,化作無數只漆黑、滑膩、指甲尖銳的鬼爪,鋪天蓋地地抓向桑吉多傑和陳青陽!同時,那嫁衣怨靈的身影再次模糊,仿佛要融入黑暗,發動更詭異的襲擊!
“雕蟲小技!”桑吉多傑大師眼神一凝,悲憫化爲金剛怒目!他手中金剛杵猛地頓地!
咚——!!!
一聲沉悶如大地心跳的巨響!以金剛杵落點爲中心,一圈凝練如實質的金色佛光漣漪轟然擴散!佛光所及,那些抓來的漆黑鬼爪如同冰雪遇到烈日,瞬間消融潰散!牆壁上浮現的怨毒人臉發出無聲的慘嚎,迅速淡化消失!
“唵!嘛!呢!叭!咪!吽!”
六字大明咒化作六道凝練的金色鎖鏈,如同擁有生命的靈蛇,瞬間纏繞向那試圖隱入黑暗的嫁衣怨靈!鎖鏈上每一個梵文都如同燃燒的金色火焰,散發出淨化一切邪穢的威能!
嫁衣怨靈的身影被強行從黑暗中逼出,發出更加淒厲的尖嘯!她身上那件猩紅的破敗嫁衣無風自動,獵獵作響,濃鬱的黑色怨氣瘋狂涌出,與金色鎖鏈劇烈碰撞、湮滅!嗤嗤作響!整個走廊都在兩種極致力量的對抗下劇烈顫抖!
陳青陽強忍內腑震蕩,眼中寒芒爆射!他知道這是唯一的機會!桑吉多傑大師的佛法能克制、禁錮這邪物,但要徹底誅滅其本源,還需至陽至剛的雷霆道法!
他猛地咬破舌尖,一股滾燙的心頭精血噴在手中桃木劍上!劍身之上那道朱砂繪制的“破煞誅邪”血符瞬間被精血染得殷紅刺目,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熾烈金光!金光之中,無數細密的紫色雷紋瘋狂遊走、匯聚!整把劍仿佛承受不住這恐怖的力量,發出不堪重負的哀鳴,劍身上的裂痕瞬間擴大,甚至有木屑簌簌落下!但他已顧不得許多!
腳踏七星罡步,身形化作一道模糊的金色殘影!他將體內剛剛恢復、甚至因危機而激發出潛能的磅礴道力,連同那口精血中蘊含的本源之力,毫無保留地注入劍中!目標,正是被六道金色梵文鎖鏈死死禁錮、怨氣與佛光激烈對抗的嫁衣怨靈核心——那雙燃燒着慘綠磷火的怨毒眼眸!
“九天應元雷聲普化天尊!三界內外,惟道獨尊!神雷誅邪,萬魔伏誅!敕!!!”
陳青陽的怒吼如同九天雷動,每一個音節都引動着天地間至陽至剛的雷炁!桃木劍化作一道貫穿天地的金紫色雷霆!不再是單一的雷柱,而是無數道細密狂暴、相互交織的紫金電蛇,匯聚成一股毀滅性的雷暴洪流!帶着審判一切邪祟、淨化一切怨念的煌煌天威,撕裂了粘稠的黑暗,精準無比地轟向嫁衣怨靈的頭顱!
嫁衣怨靈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脅!那慘綠的眼眸中第一次露出了極致的恐懼!她瘋狂掙扎,試圖掙脫梵文鎖鏈的束縛!周身怨氣如同火山般爆發,化作一面面扭曲的、由無數痛苦人臉構成的怨氣盾牌!
然而,桑吉多傑大師豈會給她機會!
“班!扎!薩!埵!吽!”
密宗九字真言化作九個巨大的、燃燒着金色火焰的“吽”字真言印,如同九座從天而降的金剛巨山,狠狠鎮壓在怨氣盾牌之上!
轟!轟!轟!
怨氣盾牌如同紙糊般瞬間崩碎!無數痛苦人臉發出最後的哀嚎,煙消雲散!
金紫色的雷霆洪流再無阻礙!如同燒紅的烙鐵刺入萬年玄冰,狠狠貫入嫁衣怨靈那燃燒着慘綠磷火的頭顱!
“嗷——!!!”
一聲無法形容、仿佛億萬冤魂同時被撕裂的淒厲尖嘯響徹整個空間!嫁衣怨靈的身體猛地僵直!無數道刺目的金紫色雷光從她體內瘋狂迸射而出!如同無數把利刃,將她由怨氣和黑暗構成的身體從內部徹底撕裂!
她的猩紅嫁衣寸寸碎裂,化作漫天燃燒着紫金雷火的紅色蝴蝶!長發如同被點燃的黑色火焰,迅速化爲灰燼!那雙慘綠的磷火眼眸在雷光中瘋狂閃爍、扭曲,最終如同被吹滅的蠟燭,徹底黯淡、熄滅!
轟隆隆隆——!!!
震耳欲聾的雷霆爆鳴在走廊狹窄的空間內被壓縮到了極致,如同萬千怒龍齊聲咆哮!刺目的雷光將一切黑暗徹底驅散!狂暴的能量風暴席卷一切!
當雷光與爆鳴終於緩緩平息,走廊內一片狼藉。牆壁焦黑剝落,天花板塌陷大半,地面布滿裂痕。空氣中彌漫着濃烈的臭氧味、焦糊味,以及一種…被徹底淨化後的、帶着淡淡檀香餘韻的氣息。
那雙鮮豔如血的紅繡花鞋,靜靜地躺在走廊盡頭的焦黑地面上。鞋面上精美的纏枝蓮紋和扭曲鳳凰已然焦黑模糊,金線黯淡無光。它們不再散發任何邪異氣息,如同兩件被燒壞的普通舊物。鞋面上,甚至能看到幾道細微的、被雷霆劈出的焦痕。
嫁衣怨靈,連同那恐怖的邪域,徹底煙消雲散,連一絲殘渣都未曾留下。
噗通!
陳青陽再也支撐不住,單膝跪倒在地,劇烈地喘息着。手中的桃木劍光芒徹底熄滅,劍身布滿蛛網般的裂痕,滾燙得幾乎握不住,甚至有一小截劍尖在剛才的極致爆發中崩飛了出去。他臉色蒼白如紙,嘴角不斷溢出鮮血,強行催動本命精元和瀕臨破碎的法器發動最後一擊,代價巨大,內腑再次受創。但他顧不得這些,目光急切地投向桑吉多傑大師。
大師收回金剛杵和那串光芒黯淡、幾顆菩提子已然碎裂的念珠,臉色也有些蒼白,顯然剛才的佛法禁錮與鎮壓也消耗巨大。但他氣息依舊沉凝,對陳青陽微微頷首,眼中帶着一絲贊許:“陳施主,好雷霆!邪穢已除,速去救人!”
無需多言,兩人身影一閃,瞬間沖回伊莎貝拉的病房。
病房內,慘白的燈光下,伊莎貝拉的氣息已微弱到幾乎無法察覺。心電監護儀上的曲線幾乎變成了一條直線,只有極其微弱的起伏證明她還活着。肩頭傷口處的青黑色屍毒紋路,已然蔓延到了脖頸和半邊臉頰,皮膚下的慘綠色如同活物般蠕動,散發着刺鼻的惡臭。她的身體冰冷,生命之火如同風中殘燭,隨時可能徹底熄滅。
桑吉多傑大師快步走到病床前,那雙深邃如聖湖的眼眸瞬間變得無比凝重。他伸出右手,掌心向下,懸停在伊莎貝拉額頭上方三寸之處。一股柔和而純淨的金色佛光從他掌心流淌而出,如同溫暖的溪流,緩緩注入伊莎貝拉的眉心。
佛光入體,伊莎貝拉冰冷的身體似乎極其輕微地顫抖了一下。桑吉多傑大師閉目凝神,眉頭微蹙,仿佛在透過佛光“看”到伊莎貝拉體內的情況。
“魂魄受污極深,本源將熄,屍毒盤踞心脈,蝕骨侵髓…”大師的聲音低沉而凝重,“尋常之法,回天乏術。”
陳青陽的心瞬間沉入谷底,握緊的拳頭指節發白,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他死死盯着大師,眼中是最後的希冀與不顧一切的瘋狂。
桑吉多傑大師緩緩睜開眼,目光落在陳青陽身上,帶着一種洞悉一切的悲憫與決然:“陳施主,你道基深厚,道力至陽,更與此女施主有因果牽絆,心意相通。若要行‘破瓦’之法(遷識法),引我佛力直入其魂魄本源驅毒,需你以道力爲橋,以心意爲引,護住她最後一點真靈不散。此法凶險萬分,稍有不慎,你二人皆會魂飛魄散。你…可願?”
“願!”陳青陽沒有絲毫猶豫,聲音斬釘截鐵,帶着不容置疑的決絕。他一步上前,盤膝坐在病床的另一側,伸出右手,輕輕握住了伊莎貝拉那只冰冷得毫無生氣的手。一股溫和而堅韌的道力,如同涓涓細流,小心翼翼地渡入她的體內,與桑吉多傑大師的佛力悄然相接。
桑吉多傑大師深深看了他一眼,不再言語。他收回懸在伊莎貝拉額前的手,雙手在胸前結出一個繁復玄奧的密宗法印——大日如來印!口中開始念誦起古老、晦澀、卻蘊含着無上淨化偉力的梵文真言。每一個音節都如同黃鍾大呂,在病房內回蕩,帶着洗滌靈魂、超度怨念的浩瀚力量。
他脖頸上那串金剛菩提念珠再次亮起溫潤的金光,自動懸浮而起,環繞在伊莎貝拉身體上方,緩緩轉動。每一顆菩提子都投射下一道凝練的金色光束,精準地照射在伊莎貝拉身上被屍毒侵蝕最嚴重的幾處關竅。
“嗡… 阿… 喇… 巴… 札… 那… 諦…”
隨着真言的深入,桑吉多傑大師周身散發出越來越強烈的金色佛光!他整個人仿佛化作了一尊金色的佛陀!純淨浩瀚的佛力如同金色的海洋,以他爲中心洶涌澎湃!病房內仿佛響起了若有若無的梵唱,空氣中彌漫開純淨的檀香氣息。
這股磅礴的佛力,在陳青陽渡入的道力引導下,如同找到了最精準的航道,瞬間涌入伊莎貝拉體內!不再是溫和的滋養,而是如同怒海狂濤,帶着摧枯拉朽的淨化之力,狠狠撞向盤踞在她心脈、骨髓、乃至魂魄深處的屍毒本源!
“呃啊——!!!”
昏迷中的伊莎貝拉身體猛地弓起!發出一聲痛苦到極點的嘶喊!她皮膚下那些慘綠色的屍毒紋路如同被燒紅的烙鐵燙到,瘋狂地扭曲、蠕動、爆發出濃鬱的黑氣!黑氣與金色的佛力劇烈沖撞、湮滅,發出嗤嗤的刺耳聲響!她的身體劇烈抽搐,七竅之中都開始滲出粘稠的黑血!
陳青陽緊緊握住她的手,能清晰地感受到她體內那場慘烈無比的淨化戰爭!佛力霸道地沖刷着每一寸被污染的組織,也沖擊着她脆弱不堪的靈魂本源!那深入骨髓的劇痛,如同無數把燒紅的鋼刀在她體內攪動,通過緊握的手掌,清晰地傳遞到陳青陽的心上!
痛!撕心裂肺的痛!
陳青陽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他死死咬住牙關,牙齦都滲出血絲!他調動起全部的道力,心神凝聚到極致!他的道力不再僅僅是橋梁,更像是最堅韌的堤壩,最溫柔的網兜,緊緊護住伊莎貝拉魂魄最核心的那一點微弱的真靈之火!任憑外界的淨化風暴如何狂暴沖擊,他都死死守住那一點搖曳的微光!他的意念化作最堅定的守護,無聲地在伊莎貝拉瀕臨崩潰的意識深處呐喊:“撐住!伊莎貝拉!我在這裏!看着我!活下去!”
汗水如同小溪般從他額角滾落,浸透了道袍。他的身體因巨大的心神消耗和分擔的痛苦而微微顫抖。但他握着她的手,始終堅定,如同磐石。
桑吉多傑大師的真言越發宏大,佛光越發熾盛!懸浮的菩提念珠轉速加快,投射下的金光如同實質的利劍,精準地刺穿、淨化着一處處頑固的屍毒巢穴!伊莎貝拉體內涌出的黑氣越來越濃,但顏色卻在佛光的淨化下逐漸變淡!她皮膚上的青黑色紋路如同退潮般,從脖頸、臉頰迅速消退,向肩頭的傷口處收縮!傷口的潰爛處,粘稠的黑血混合着腥臭的膿液不斷涌出,隨即被佛光淨化成縷縷青煙!
時間在無聲的慘烈淨化中流逝。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同一個世紀般漫長。
終於!
當最後一絲粘稠如墨的慘綠色屍毒被金色的佛光從伊莎貝拉肩頭的傷口處強行逼出,化作一縷青煙消散在空氣中時……
桑吉多傑大師的最後一個真言音節落下。
環繞的菩提念珠光芒收斂,輕輕落回大師手中。他周身的浩瀚佛光如同潮水般退去,臉色蒼白,氣息有些虛浮,顯然消耗巨大,但眼神依舊明亮。
病房內陷入一片寂靜。
心電監護儀上,那條幾乎變成直線的微弱曲線,開始有了明顯的、有力的起伏!滴滴…滴滴…平穩而有力的心跳聲,如同天籟般在寂靜的病房中響起!
伊莎貝拉肩頭那恐怖的傷口,雖然依舊猙獰,但邊緣的青黑色和潰爛已然消失,露出了粉嫩的新肉。皮膚上那些恐怖的屍毒紋路徹底不見,恢復了白皙,只是帶着大病初愈的虛弱蒼白。她緊蹙的眉頭緩緩舒展開,長長的睫毛如同蝶翼般顫動了幾下,終於,緩緩地、艱難地睜開了眼睛。
湛藍。
如同被暴風雨洗禮後最純淨的天空,如同高原上最澄澈的聖湖。
那雙眼眸起初有些迷茫和失焦,似乎還沉浸在無盡的痛苦與黑暗的夢魘之中。她茫然地看着病房慘白的天花板,意識如同沉船般艱難地浮出水面。
然後,她的目光緩緩轉動,落在了床邊。
落在了那個依舊緊緊握着她右手的人身上。
陳青陽依舊保持着盤坐的姿勢,汗水浸透了他的道袍和額發,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嘴角還殘留着未幹的血跡。他閉着眼睛,眉頭緊鎖,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和疲憊。但那握住她的手,卻依舊溫暖、堅定,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
伊莎貝拉的意識瞬間清晰!昏迷前的記憶如同潮水般涌入腦海——飛僵那撕裂空氣的枯爪、刺骨的劇痛、冰冷的黑暗、瀕死的窒息…還有最後時刻,那個撲向她的青色身影,那雙深潭般眼眸中碎裂的冰層下,洶涌而出的…恐懼與在乎。
是他…守住了她。用他的道,他的命,守住了她這一縷微光。
淚水,毫無征兆地涌出了伊莎貝拉湛藍的眼眸,如同斷線的珍珠,順着蒼白卻已恢復生機的臉頰滑落。不是悲傷,而是劫後餘生的悸動,是穿透靈魂的震撼,是冰封被融化的滾燙暖流。
“陳…”她的聲音沙啞微弱,如同蚊蚋,卻清晰地傳入陳青陽耳中。
陳青陽猛地睜開眼!
四目相對。
他深潭般的眼眸中,那層凍結了不知多少歲月的堅冰,此刻已徹底消融殆盡。只剩下劫後餘生的疲憊,深不見底的慶幸,以及一種…連他自己都未曾完全理解的、洶涌澎湃的情感洪流。那洪流沖垮了所有理智的堤壩,沖散了所有清規戒律的束縛。
他看着那雙含淚的湛藍眼眸,看着那蒼白卻重新煥發生機的臉龐,看着那因他而承受的傷口…千言萬語堵在胸口,最終只化作最直白、最滾燙、最不顧一切的三個字,帶着微微的顫抖和不容置疑的堅定,沖口而出:
“伊莎貝拉…我心悅你!”
不是喜歡,不是感激,是源自靈魂最深處的悸動與認定,是道心破碎後顯露出的最本真的渴望。
病房內一片死寂。只有心電監護儀平穩的滴滴聲。
伊莎貝拉湛藍的眼眸瞬間睜大,淚水更加洶涌地涌出。蒼白的臉頰上,一抹難以置信的、如同朝霞般絢爛的紅暈迅速蔓延開來,染紅了耳尖。她沒有說話,只是用力地、更用力地回握住了陳青陽的手。那雙曾握劍斬妖、畫符引雷的手,此刻傳遞着比聖光更溫暖、更讓她心安的力量。
她看着他那雙不再冰冷、盛滿了自己倒影的眼眸,嘴角緩緩地、緩緩地向上彎起,綻放出一個虛弱卻明媚至極、仿佛能驅散世間所有陰霾的笑容。淚水滑過彎起的唇角,聲音帶着哭腔,卻無比清晰、無比堅定:
“我…也是。”
沒有多餘的話語。緊握的雙手,交匯的眼神,滾燙的淚水,劫後餘生的笑容,還有那兩顆在血火與死亡中終於沖破一切阻礙、緊緊相貼的心,勝過千言萬語。
桑吉多傑大師靜靜地站在一旁,看着這一幕,飽經風霜的臉上露出一絲欣慰而平和的微笑。他雙手合十,低宣一聲佛號:“阿彌陀佛。情之一字,亦是菩提。善哉,善哉。”
窗外,巴黎的夜空依舊被硝煙和陰霾籠罩。但在這間小小的病房裏,一縷穿透了死亡與絕望的曙光,悄然降臨。冰冷破碎的道心,與溫暖堅定的聖光,在這一刻,於血火淬煉後的廢墟之上,緊緊相擁。未來的路或許依舊荊棘密布,但兩顆心,已不再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