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今日看似偏袒七王府,實則是在警告所有蠢蠢欲動的人!”
柳忠南的聲音帶着洞悉一切的森冷!
“他給如劍和嚴子墨官職,就是在告訴我們,也告訴嚴家,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讓你們互相看着點,別鬧得太過火!”
“在這個節骨眼上,誰先沉不住氣,誰就是出頭鳥!”
他踱步到窗前,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和連綿的冷雨,聲音低沉下去,帶着一絲疲憊,更多的卻是刻骨的陰狠。
“仇,當然要報!”
“而且必須十倍、百倍地報回來!”
“但不是現在,不是用這種莽夫的手段!”
“尉遲逸風那個病秧子,活不了多久!”
“嚴氏和她肚子裏那個野種,名不正言不順,根基淺薄!”
“還有那個礙眼的老太婆…哼,七王府,已是秋後的螞蚱!”
他猛地轉身,眼中閃爍着毒蛇般的光芒!
“我們要做的,是蟄伏!是等待!”
“是抓住最致命的機會,一擊必殺!”
“讓他們…永世不得翻身!”
書房內一片死寂,只有炭盆裏火星偶爾的噼啪聲和窗外淅瀝的雨聲。
柳忠南的話如同冰冷的毒液,注入每個人的心田,澆滅了表面的怒火,卻讓那仇恨的種子在更深的土壤裏扎根、瘋長。
王詩語緊緊摟着女兒柳如燕,母女倆臉色蒼白,眼中充滿了恐懼。
她們知道,柳忠南口中的“蟄伏”與“等待”,意味着更深的算計和更血腥的風暴。
方慧賢停止了哭泣,擦幹眼淚,眼中只剩下怨毒的火焰在靜靜燃燒。
柳如風和柳如劍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被強行壓抑的嗜血和一絲扭曲的興奮。
雨,下得更急了。冰冷的雨絲敲打着窗櫺,仿佛在爲這深宅大院中醞釀的陰謀奏響序曲。
柳如夢被一頂沒有任何裝飾的小轎悄無聲息地抬出七王府後門的那天夜裏,整個王府仿佛被注入了新的活力。
不知哪個膽大的管事起的頭,一串長長的、震耳欲聾的鞭炮,在王府最偏僻的西南角——也就是柳如夢那攬月軒的方向——噼裏啪啦地炸響了!
那叫一個喜慶!跟過年似的!
下人們躲在暗處,捂着嘴偷笑,互相擠眉弄眼。
我扶着腰,雖然還沒顯懷,但儀式感要有,站在自己小院的廊下看熱鬧。
萬老太妃這次破天荒地沒管,甚至在自己佛堂裏念經的聲音都透着股輕快。
就在這時,牆頭上傳來一聲格外嘹亮、中氣十足的啼鳴:“喔——喔——喔——!”
只見風寶,我那位神勇的雞相公,不知何時雄赳赳地蹲在了高高的牆頭。
它沐浴着清冷的月光,五彩的羽毛流光溢彩,鮮紅的雞冠如同燃燒的小火苗。
它得意地昂着頭,對着放鞭炮的方向,又叫了一聲,然後,極其熟練地抬起一只爪子,在積了層薄灰的牆頭瓦片上,用力劃拉起來。
月光下,三個歪歪扭扭的字清晰可見「漲工資」
“噗!” 我沒忍住,笑出了聲。
好家夥,這雞精,還知道論功行賞了!
看來昨夜它蹲牆頭全程觀摩了柳側妃狼狽滾蛋的大戲,覺得自己的“護衛”工作幹得不錯?
“行!”
“看在你昨夜沒讓那些婆子沖進我院子的份上!”
我沖着牆頭喊!
“明天給你加餐!精米!管夠!”
風寶的黑豆眼瞬間亮了,滿意地晃晃頭,又劃拉:「成交」 然後撲棱棱飛下牆頭,邁着六親不認的步伐,巡視它打下的“江山”去了。
送走了柳如夢這尊瘟神,王府的天似乎都藍了幾分。
萬老太妃看我的眼神,那叫一個慈祥,仿佛我肚子裏揣的不是孩子,而是七王府的未來和希望。
連帶着對我院裏的“祥瑞”風寶,也越發縱容。
風寶徹底成了王府一霸,想去哪溜達就去哪溜達,看哪塊草地不順眼就刨一刨,小日子過得比我都滋潤。
我這正妃的位置,算是徹底坐穩了。
坐穩了,自然就不能再當甩手掌櫃。
趁着尉遲逸風難得清醒、精神頭看着還行的時候,至少咳血沒那麼頻繁了,我抱着一個厚厚的賬本,帶着小丫鬟春桃,直接殺到了他的病榻前。
“王爺!”
我把賬本“啪”地一聲拍在他床邊的矮幾上,震得藥碗都晃了晃。
“咱們聊聊?”
尉遲逸風眼皮都沒抬,有氣無力。
“愛妃…本王…體弱…咳咳…不宜勞神…”
“少來這套!”
我毫不客氣地打斷他的裝死,一屁股坐在旁邊的繡墩上,翹起二郎腿。
“體弱?”
“體弱能當庭噴柳相一臉血?”
“噴得那叫一個精準到位,奧斯卡都欠你個小金人!”
尉遲逸風,或者說他體內的陸凱靈魂碎片,明顯僵了一下,眼皮掀開一條縫,眼神有點飄忽。
“別裝了!”
我壓低聲音,帶着威脅,手拍了拍自己平坦的小腹。
“看見沒?你兒子(也可能是閨女)的口糧錢!”
“你再躺下去裝死,信不信我明天就帶着風寶去街上賣藝?”
“胸口碎大石!讓它碎!我收錢!賺奶粉錢!”
“咳咳咳!”
尉遲逸風這次是真嗆着了,咳得驚天動地,蒼白的臉上都憋出了一絲血色。
他無奈地看向我,眼神裏是熟悉的、屬於陸凱的無奈和縱容:“冰雪…你…你這又是何必…”
“何必?”
我哼了一聲,翻開賬本。
“看看!柳如夢掌家這幾年,這賬爛得像被風寶刨過的菜地!”
“庫房裏的好東西,十件有八件不翼而飛!”
“廚房采買,一只雞的價錢夠風寶吃一個月精米!”
“還有那些管事婆子,一個個吃得腦滿腸肥!”
“你這王府都快被蛀空了!”
我越說越氣,手指點着賬本上觸目驚心的虧空:“你以前是快死了,管不了。”
“現在呢?還裝死?”
“再裝下去,別說給你兒子買奶粉,咱倆以後喝風寶的洗腳水都沒份兒!”
尉遲逸風被我噴得啞口無言,他沉默了片刻,最終長長嘆了口氣,那嘆息裏充滿了認命。
“罷了…罷了…你想如何…便如何吧…本王…咳咳…給你撐腰!”
說完,他像是耗盡了所有力氣,又緩緩閉上了眼,這次倒像是真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