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恩市
夜色，如同濃墨，潑滿了整個天空。
一輛出租車在郊外的公路邊停下，刺眼的車燈劃破了前方的黑暗。
“小夥子，真在這兒下？”
司機師傅回過頭，一臉的費解。
“前面可就都是荒山野嶺了，連個路燈都沒有，你大半夜跑這兒來幹啥？”
林風付了車錢，推開車門。
“辦點事。”
司機師傅看他那副篤定的樣子，也不再多問，只當是遇見了什麼行爲藝術家。
他一腳油門，車子調頭，飛快地消失在公路的盡頭，仿佛生怕沾染上什麼不幹淨的東西。
周圍，徹底陷入了死寂。
只有風吹過樹林時，發出的“沙沙”聲響，像是在低語。
這裏就是任務地點。
懷恩市北郊，再往北三十裏。
一個連導航都找不到具體位置的鬼地方。
林風抬頭看了看周圍。
雜草叢生的荒地，遠處是連綿起伏的山影，黑黢黢的，像蟄伏的巨獸。
他有些納悶。
一個因公殉職的官差，屍體怎麼會埋在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
連個正經的墳頭都沒有。
他不再多想，收斂心神，開始辦正事。
他雙腳分開，與肩同寬，身體站得筆直。
體內的靈力，順着奇經八脈緩緩流淌，像是一條溫熱的溪流。
他的雙手抬起，在身前的空氣中，不疾不徐地畫出一個圓。
一個無形的大周天。
尋龍術。
這門秘法，並非真的能找到龍脈，而是通過感應天地間的氣場，來定位屍體散發出的煞氣。
對於趕屍匠而言，這是找活兒的基本功。
空氣中，一絲若有若無的冰冷氣息，被他的靈力捕捉到了。
很微弱，像是一根針，輕輕刺了一下他的感知。
找到了。
林風睜開眼，朝北面望去。
源頭，在八九公裏之外。
他從背包裏，取出了那盞古樸的招魂燈。
他沒有動，只是靜靜地等待。
等那股屍煞之氣主動靠近。
風，大了些。
一股陰冷的氣流，像是被無形的力量牽引着，從北方的山林中飄蕩而來，直奔他所在的位置。
來了。
林風伸出手，在那股氣流靠近的瞬間，精準地從中抓取了一絲。
那一絲黑氣，在他指尖扭動，像一條活物。
他將這絲黑氣，送到招魂燈的燈芯前。
黑氣碰觸到燈芯，像是找到了歸宿，瞬間融入其中。
“噗。”
一聲輕響。
一團幽藍色的火苗，在燈芯上憑空燃起。
火光不大，卻將周圍三尺之地照得一片幽藍。
林風提着燈，循着火光指引的方向，邁步走進了前方的黑暗。
不到半個鍾頭。
他手中的招魂燈，那團幽藍色的火苗，突然劇烈地跳動了幾下。
然後，“啪”的一聲，熄滅了。
周圍重歸黑暗。
林風停下腳步。
他知道，自己已經到了地方。
他借着手機屏幕微弱的光，打量着四周。
這裏是山林深處的一片空地，地上鋪滿了厚厚的落葉，踩上去軟綿綿的。
看不出有任何埋葬過屍體的痕跡。
他將招魂燈收回背包，又取出了那串引魂鈴。
他握住鈴鐺，輕輕搖晃。
“叮鈴……叮鈴……”
清脆的鈴聲，在寂靜的山林裏傳出很遠。
這聲音仿佛有種奇特的穿透力，能穿過厚厚的土層，傳到地底深處。
他口中，開始念誦起屍的口訣。
那是一種古老而晦澀的音節，不屬於任何一種已知的語言。
每一個字，都帶着一股震懾魂魄的力量。
隨着他的念誦，腳下的地面，開始傳來輕微的顫動。
他面前三步遠的地方，地面上的落葉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推開。
泥土，開始向上拱起。
一個土包，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隆起。
不過半分鍾的功夫，那土包已經有微波爐般大小。
林風停止了搖鈴和念咒，身體微微後撤，與那土包始終保持着三步的距離。
這是行規，也是最安全的距離。
可以讓他應付任何突發狀況。
土包的隆起停止了，但裏面的東西，似乎在躁動。
“嘭！”
一聲悶響。
土包猛地炸開，泥土和草根四散飛濺。
一個黑乎乎的影子，快如閃電，從炸開的土坑裏鑽了出來。
借着手機屏幕那點微弱的光，林風看清了那個黑影的模樣。
那是一個身高不足一米五的小女孩。
她身上穿着一件不合時宜的暗紅色旗袍，樣式老舊，像是幾十年前的產物。
頭發梳成兩個丫髻，小臉煞白，嘴唇卻紅得像是剛喝過血。
林風有些發懵。
系統只說屍體滋養出了小鬼，可沒說這小鬼是個女娃娃啊。
“你是誰？”
林風開口問道，聲音在空曠的山林裏顯得很平靜。
那小女孩鬼模鬼樣地叉着腰，努力做出一副凶狠的表情。
“你管我是誰！”
“本姑奶奶要是活到現在，都一百多歲了，你得管我叫一聲姑奶奶！”
她的聲音又尖又細，卻因爲刻意模仿大人的語氣，聽起來有種說不出的滑稽。
林風差點沒繃住。
這年頭，連鬼都開始玩角色扮演了？
他決定不跟這小鬼廢話，速戰速決。
“我不管你是誰的姑奶奶。”
“現在，我要辦正事了。”
“識相的，就自己滾遠點。”
小鬼一聽，氣得小臉都鼓了起來。
“你好大的膽子！”
“敢闖我的地盤，還敢這麼跟我說話！”
“看我今天不把你撕碎了當點心！”
她張牙舞爪地朝林風撲了過來，十根手指的指甲，瞬間長長了數寸，閃着烏黑的光。
林風站在原地，動都沒動。
他只是抬起右手，食指與中指並攏，對着撲來的小鬼，凌空一指。
“捆靈鎖。”
他輕聲念出三個字。
一道金色的光芒，從他的指尖迸發。
那光芒在半空中迅速延展，化作一條條金色的繩索，像是有生命一般，朝着小鬼纏繞而去。
小鬼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就被那些金色的繩索捆了個結結實實。
她“啪嘰”一下摔在地上，動彈不得。
“這是什麼東西！放開我！快放開我！”
她驚恐地尖叫起來，在地上扭動掙扎，像一條被扔上岸的魚。
可那金色的繩索越收越緊，勒得她身上的鬼氣“滋滋”作響，冒出一縷縷青煙。
她那副奶凶奶凶的模樣，實在沒什麼威懾力。
林風走到她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她。
“再吵，就把你超度了。”
小鬼的尖叫聲戛然而止。
她感受得到，那金色繩索上傳來的，是一股讓她魂飛魄散的力量。
她不敢再叫囂了，只能用一雙猩紅的眼睛，憤恨地瞪着林風。
林風不再理會她，轉身走回那個被炸開的土坑前。
他單手結印，另一只手再次握住了那串引魂鈴。
“叮鈴……叮鈴……”
鈴聲比剛才更加急促，也更加清亮。
他口中，再次念誦起那古老晦澀的起屍口訣。
腳下的地面，震動得更加劇烈了。
土坑裏，一只手，一只蒼白幹枯的手，猛地從泥土中伸了出來。
那只手重重地按在了旁邊的地面上。
“咔嚓。”
堅硬的地面，竟被它按出了一個三四厘米深的掌印，周圍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痕。
林風的動作停頓了一下。
好大的力道。
不愧是官差，死了都這麼有勁。
他加大了搖晃鈴鐺的力度，口中吐出一個清晰的音節。
“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