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霧散盡的清晨，陽光刺破雲層，給漢東機場鍍上一層金輝。她穿着一身素色風衣，長發束在腦後，臉上沒施粉黛，卻難掩眉宇間的疲憊與堅定。一架從香港飛來的航班緩緩降落，艙門打開時，高小琴走了出來。手裏提着一個黑色公文包，拉鏈拉得緊緊的，裏面裝着她從香港帶回的“證據”——那些能洗清她和祁同偉嫌疑的關鍵材料。
出口處，程度穿着便裝，舉着寫有“林女士”的牌子，眼神警惕地掃視着周圍。祁廳讓我來接您，車停在VIP通道。看到高小琴，他立刻迎上去，壓低聲音：“高總，這邊請。”
高小琴點點頭，跟着程度穿過人群。走過安檢口時，她注意到幾個穿着便服的男人正盯着她，眼神銳利，腰間隱約能看到證件的輪廓。她心裏一緊，不用問也知道，這是沙瑞金的人。看來，他們早就等着她回來了。
“別緊張，高總。”程度察覺到她的僵硬，輕聲安慰，“祁廳早有安排，VIP通道這邊我們的人都布控好了，他們不敢亂來。”
果然，走到VIP通道入口，兩個穿着黑色西裝的男人攔住了那幾個便衣，低聲說了幾句。便衣們臉色難看，卻只能悻悻退開。高小琴認出那兩個西裝男——是祁辰派來的護衛，上次在祁家坳攔過侯亮平的就是他們。她心裏鬆了口氣，加快腳步上了停在路邊的轎車。
“高總，先去安全屋還是直接見趙組長？”程度發動汽車，問道。
“去見趙組長。”她看向窗外飛逝的街景，漢東的建築越來越熟悉，心裏卻五味雜陳。”高小琴打開公文包，確認裏面的文件完好無損，“證據越早交上去越好，夜長夢多。離開時是倉皇逃離，歸來時卻像一場未知的審判，她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麼，但她知道，必須走下去。
省委招待所的會客廳裏，趙立東正翻看一份文件，聽到敲門聲，抬頭道：“進。”
門開了，祁同偉帶着高小琴走了進來。高小琴看到趙立東，緊張地攥緊了公文包，祁同偉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臂，給她一個安撫的眼神：“趙組長，高小琴回來了。”
趙立東放下文件，目光落在高小琴身上，語氣平和：“高女士，辛苦你了。聽說你帶回來一些新的證據？”
高小琴深吸一口氣，將公文包放在桌上，打開拉鏈，拿出一疊文件和一個U盤：“趙組長，這些是山水莊園和辰星能源的全部業務合同，包括光伏設備采購、綠化工程承包等，每一筆都有正規發票和銀行流水，證明之前所謂的‘可疑流水’是正常業務往來。”她又拿出一份錄音筆，“這是我和侯亮平局長助理的通話錄音，他當時暗示我，如果‘配合’指證祁廳，就能減輕我的罪責……”
趙立東拿起合同翻了翻，又示意助手播放錄音。錄音裏，助理的聲音清晰可辨：“高總，識時務者爲俊傑，祁廳長是保不住了，你把他供出來，我們可以幫你爭取寬大處理……”
祁同偉的臉色沉了下來。他猜到侯亮平可能用了手段，卻沒想到會留下這麼直接的證據。
趙立東聽完錄音，眉頭緊鎖，看向祁同偉：“祁廳長，這事兒你怎麼看？”
“趙組長，這已經不是簡單的調查違規，是誘供！”祁同偉的聲音帶着壓抑的怒火，“侯亮平爲了搞垮我，竟然讓手下幹出這種事，這是對法治的踐踏！”
趙立東沒說話，只是將文件和錄音筆交給助手：“立刻拿去做鑑定，確認合同真實性和錄音完整性。”他看向祁同偉，“祁廳長，你留下。高女士，你先去休息，後續可能還需要你配合問話。”
高小琴離開後，會客廳裏只剩下祁同偉和趙立東。沙瑞金他們肯定會拿這個做文章，說你以權謀私。趙立東給祁同偉倒了杯茶，語氣嚴肅：“祁同偉同志，證據很關鍵，但你要明白，這只能洗清山水莊園的問題，洗不掉你和高小琴的私人關系。”
“我和小琴是清白的。”祁同偉立刻道，“我們只是朋友，是戰友，她幫我處理一些不方便出面的事，我從沒想過利用職權給她謀私利。”
“清白不重要，別人信不信才重要。”趙立東打斷他，“政治鬥爭裏，‘懷疑’有時候比‘證據’更致命。你現在要做的，是和高小琴保持距離，別給他們留下話柄。沙瑞金要的不是真相，是能扳倒你的借口。”
祁同偉沉默了。他知道趙立東說得對，在官場摸爬滾打這麼多年，他比誰都清楚“瓜田李下”的道理。可讓他和高小琴劃清界限，他做不到。那個在他最低谷時陪在他身邊的女人，早已不是普通朋友。
“我知道了，趙組長。”祁同偉緩緩開口，“我會注意分寸。”
省委辦公樓裏，沙瑞金看着監控裏高小琴走進招待所的身影，臉色鐵青。他安排在機場的人被攔了下來，沒能“請”高小琴去紀委問話，這讓他的計劃落了空。
“沙書記，祁同偉和高小琴見了趙立東，估計是在交證據。”田國富走進來，語氣凝重，“我們要不要提前準備應對？萬一證據對我們不利……”
“不利又怎麼樣？”沙瑞金冷笑一聲，“私人關系擺在那裏，就算業務合規，他祁同偉也脫不了以權謀私的嫌疑！通知宣傳部，準備發通稿，就說‘山水莊園案疑點重重，公安廳廳長與涉案人員關系密切，待進一步核查’，先把輿論造起來！”
田國富心裏一驚：“沙書記，這會不會太冒險了？趙組長還在漢東，我們這麼做，萬一……”
“沒有萬一！”沙瑞金猛地一拍桌子，“我就不信，他祁同偉靠着祁辰能一手遮天！漢東是共產黨的漢東，不是他祁家的！”他眼神銳利如刀，“你現在就去辦，出了問題我擔着！”
田國富不敢再勸，只能應聲退下。辦公室裏，沙瑞金走到窗前，望着遠處的招待所，手指緊緊攥成拳頭。他知道，這是他最後的機會，如果不能借輿論扳倒祁同偉，等核查組離開，他就真的束手無策了。
3號院的書房裏，高育良看着剛收到的消息，眉頭鎖得更緊了。沙瑞金要動輿論這招，是他沒想到的。輿論是把雙刃劍，既能傷人，也能傷己，但在漢東目前的局勢下，對祁同偉顯然更不利。
“育良，祁同偉那邊要不要提醒一下？”吳惠芬端着宵夜走進來，看到他臉色不好，擔憂地問。
“提醒了也沒用。”高育良嘆了口氣，“沙瑞金這是破釜沉舟了，輿論一旦發酵，就算核查組認定祁同偉沒問題，他的名聲也毀了，以後在公安系統很難立足。”他拿起手機，猶豫了很久，還是給祁同偉發了條短信：“小心輿論，必要時可請祁辰介入。”
很快收到回復：“老師放心，我有準備。”
高育良看着短信，輕輕搖了搖頭。祁同偉太自信了，他以爲祁辰能解決一切，卻不知道輿論這東西，有時候比權力更難控制。他放下手機，望着窗外的夜色，只覺得漢東的天，又要變了。
深夜的公安廳辦公室，祁同偉看着手機上彈出的新聞推送，標題刺眼——《獨家：漢東山水莊園案再起波瀾，廳長祁同偉被指與涉案人關系匪淺》。下面的評論已經炸開了鍋，各種猜測和謾罵層出不窮。
“祁廳，宣傳部剛才來電話，說網上的負面新聞壓不住，問要不要啓動輿情應對預案。”程度急急忙忙地走進來，手裏拿着一份輿情報告，“好多自媒體都在轉發，說是有‘內部人士’爆料，把您和高總的陳年舊事都翻出來了。”
祁同偉的手指在手機屏幕上滑動，看着那些捕風捉影的“爆料”，眼神越來越冷。他拿起手機，撥通了祁辰的電話。
“哥，我看到新聞了。”祁辰的聲音在聽筒裏響起，帶着一絲怒意，“沙瑞金玩陰的？敢動輿論？”
“他想毀了我。再這麼鬧下去，就算核查組認定我沒事，我也沒法再待在公安系統了。”祁同偉的聲音低沉，“小辰，輿論這塊你能插手嗎？”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傳來祁辰沉穩的聲音：“哥，你別急。你讓宣傳部別管，半小時後看結果。輿論是人造的，就能人造回去。”
掛了電話，祁同偉看着程度：“通知宣傳部，不用管，等消息。”
程度一臉疑惑，但還是照做了。祁同偉望着窗外的夜色，心裏既有期待，也有緊張。辦公室裏一片寂靜，只有牆上的掛鍾在滴答作響。他不知道弟弟要怎麼做，但他選擇相信。
半小時後，程度驚呼一聲：“祁廳！網上的風向變了！您看！”
祁同偉連忙拿起手機，只見之前的負面新聞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深度解析：山水莊園項目帶動漢東就業，年繳利稅超千萬》《獨家專訪：緝毒英雄祁同偉的鐵血生涯》，甚至還有官媒轉發的《辰星能源助力西北扶貧，光伏項目惠及十萬牧民》。評論區裏，支持和贊揚的聲音蓋過了質疑。
“這……這是怎麼做到的？”程度目瞪口呆。
祁同偉看着屏幕，嘴角露出一絲笑意。他知道，這是祁辰的手筆。那個在邊疆的弟弟，不僅有硬實力，還有這樣操控輿論的軟實力。
手機震動，是祁辰發來的消息：“哥，輿論搞定了。沙瑞金要是再敢亂來，我不介意讓他‘火’一次。”
祁同偉看着消息，心裏一陣暖流。他回復：“別沖動，謝謝你，小辰。”
窗外的夜色依舊深沉，但祁同偉知道，這場輿論戰，他贏了。沙瑞金不會善罷甘休，漢東的鬥爭還遠沒結束。可他也明白，這只是暫時的勝利。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遠處燈火通明的省委大樓，眼神裏帶着堅定。
不管未來有多少風雨，他都會站在這裏，和弟弟一起，和那些信任他的人一起，把這場“勝天半子”的棋局，下到底。而遠處的省委大樓裏，沙瑞金看着手機上驟變的輿論，狠狠將手機摔在桌上，眼底翻涌着不甘與憤怒。
漢東的夜，還很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