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林默送蘇晚回宿舍的路上,蘇晚接到母親的視頻邀請。

“媽,我在回宿舍路上呢。”蘇晚自然地調整角度,讓鏡頭掃過林默僵硬的側臉。

“阿姨好!”林默本能地立正鞠躬,手機差點脫手。

視頻那頭傳來蘇母溫柔的笑聲:“晚晚,這位同學很有禮貌呀。”

蘇晚狡黠地眨眨眼:“嗯,他叫林默,送我回來。”

屏幕角落突然出現蘇父嚴肅的臉:“設計師?需要嚴謹的思維。”

林默瞬間後背發涼,蘇晚卻笑得更甜了:“爸,他拿過設計金獎哦。”

視頻掛斷後,林默還保持着鞠躬姿勢。

蘇晚戳他手臂:“喂,我爸誇你呢。”

“誇...誇我什麼?”

“誇你鞠躬的姿勢很標準。”

蘇晚的指尖還殘留着林默臉頰上滾燙的溫度,那蜻蜓點水般的一觸,像投入心湖的石子,漾開的漣漪一圈圈撞在她心口。她幾乎是逃也似地沖進了宿舍樓冰涼的陰影裏,金屬門框在身後合攏的輕響隔絕了外面朦朧的夜色和路燈下那個呆若木雞的身影。

背靠着冰冷的門板,蘇晚抬手捂住自己同樣滾燙的臉頰,清晰地感覺到心髒在胸腔裏失序地擂動,又快又重。樓道裏感應燈昏黃的光線落下來,將她縮在角落的影子拉得細長。她做了幾個深呼吸,試圖壓下那幾乎要破腔而出的悸動和一絲得逞的小得意。

指尖下,自己的皮膚熱得驚人。

她剛才…真的親了他。

雖然只是臉頰,快得像一陣風。

可林默那個瞬間凝固的表情——眼睛瞪得溜圓,嘴巴微張,整個人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連呼吸都停滯了——清晰地烙印在她腦海裏。太傻了。傻得…讓她心尖發顫。

“蘇晚?杵這兒幹嘛?當門神啊?”趙薇薇的聲音帶着戲謔從樓梯上傳來,她趿拉着拖鞋,抱着個巨大的零食袋,顯然是剛從樓下自動販賣機掃蕩歸來。她幾步蹦下台階,湊到蘇晚面前,狐疑地上下打量,“臉怎麼這麼紅?跟煮熟的蝦似的。外面很熱?” 她說着還探頭往玻璃門外張望了一下涼爽的夜色。

蘇晚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放下捂着臉的手,強裝鎮定,但那飛上眼梢的春色和微微急促的呼吸卻騙不了人。“少管閒事。”她白了趙薇薇一眼,聲音卻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微顫,抬腳就要往樓梯上走,只想快點躲回自己的小空間,獨自消化這過於洶涌的情緒。

“哎哎哎!”趙薇薇眼疾手快地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八卦雷達瞬間全開,“不對勁!絕對有情況!讓我猜猜…”她眯起眼睛,像偵探審視嫌疑人,“剛才樓下…是不是林默?他…對你做了什麼?” 她的語氣陡然變得危險起來,仿佛只要蘇晚點個頭,她立刻就能沖下樓去把那個“膽大包天”的設計系宅男就地正法。

“他能對我做什麼?”蘇晚沒好氣地甩開她的手,試圖繞過這個八卦精,“就是…就是普通送我回來。”

“普通?”趙薇薇嗤笑一聲,晃了晃手裏的零食袋,“蘇晚同志,你這叫不打自招。看看你這臉,看看你這魂不守舍的小樣兒,還‘普通’?騙鬼呢!” 她一把摟住蘇晚的肩膀,半強迫地把她往樓上帶,壓低聲音,賊兮兮地問,“快說,他是不是表白了?還是…你們終於…啵啵了?” 最後幾個字,她擠眉弄眼,用氣聲誇張地模擬出親吻的聲音。

蘇晚的臉“騰”一下更紅了,耳根都燒了起來。她羞惱地一把捂住趙薇薇的嘴:“閉嘴!趙薇薇!你再胡說八道我就把你這些薯片巧克力全扔樓下喂貓!” 她掙脫開趙薇薇的鉗制,快步蹬蹬蹬地往樓上跑。

“喂!惱羞成怒就是承認了啊!”趙薇薇在她身後得意地揚聲道,抱着零食袋也追了上去,笑聲在安靜的樓道裏格外清晰,“蘇小晚!你等等我!細節!我要聽細節!他技術怎麼樣?是不是緊張得全身發抖?哈哈哈哈哈……”

蘇晚簡直想找個地縫鑽進去。她一口氣跑上三樓,推開自己宿舍的門,反手就想關上把那個噪音源隔絕在外。然而趙薇薇一只腳和半個肩膀已經頑強地擠了進來。

“晚晚!好晚晚!我錯了!”趙薇薇立刻換上諂媚的笑臉,變臉速度堪稱一絕,“我保證不笑了!真的!我就想關心一下我最好的姐妹的感情進展嘛!” 她靈活地鑽了進來,反手關上門,獻寶似的把零食袋一股腦堆在蘇晚桌上,“來來來,隨便吃!姐請客!就當…封口費?”

蘇晚看着桌上小山似的零食,再看看趙薇薇那張寫滿“快告訴我吧”的臉,又好氣又好笑。她無奈地嘆了口氣,知道今晚這關是躲不過了。她走到自己書桌前,拉開椅子坐下,拿起桌上的一瓶水擰開喝了一口,冰涼的液體滑過喉嚨,稍稍壓下了臉上的熱度,但心口那片灼熱卻頑固地不肯散去。林默石化在路燈下的樣子,那雙震驚到失焦的眼睛,又無比清晰地浮現出來。

“……就…碰了一下。”蘇晚盯着水瓶,聲音輕得像蚊子哼哼,長長的睫毛垂下來,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陰影。

“啥?”趙薇薇正忙着撕一包薯片,沒聽清,咔嚓一聲脆響。

蘇晚深吸一口氣,抬起頭,破罐子破摔般提高了點音量:“我說!我就親了他臉一下!就一下!然後我就跑回來了!” 說完,她立刻又低下頭,感覺剛退下去的熱度又涌了上來。

宿舍裏出現了短暫的寂靜。

趙薇薇舉着一片薯片,僵在半空,嘴巴張成了O型。幾秒鍾後,她爆發出驚天動地的笑聲,整個人笑得東倒西歪,差點從椅子上滑下去。

“噗——哈哈哈哈哈哈!蘇晚!蘇大小姐!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主動出擊!強吻人家!還是偷襲!哈哈哈哈!林默是不是當場死機了?我都能想象他那副傻樣!哈哈哈哈哈……” 她笑得眼淚都出來了,扶着桌子直喘氣。

“趙薇薇!”蘇晚又羞又急,抓起桌上的一個抱枕就砸了過去。

趙薇薇靈活地接住抱枕,還在笑個不停:“哎喲我的媽呀,笑死我了!蘇晚啊蘇晚,你這‘癡癡’的人設算是徹底立住了!癡漢的癡!哈哈哈……不過,”她忽然止住笑,擦了擦眼角的淚花,湊近蘇晚,眼神變得狹狹而認真,“幹得漂亮!對付這種反射弧繞地球三圈的悶葫蘆,就得下猛藥!快說說,什麼感覺?是不是軟軟的?熱乎乎的?他臉上有沒有洗衣粉的味兒?”

蘇晚被趙薇薇露骨的問題問得再次面紅耳赤,正想把這個口無遮攔的家夥轟出去,放在桌上的手機卻毫無征兆地響了起來。

清脆悅耳的專屬鈴聲,是德彪西的《月光》。

宿舍裏的笑聲和打鬧瞬間戛然而止。蘇晚和趙薇薇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訝異。這個時間點……

蘇晚拿起手機,屏幕上跳動的視頻邀請頭像,赫然是她母親林雅那張溫婉含笑的臉。

“我媽?”蘇晚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這個時間,國內應該是清晨。

趙薇薇立刻做了個“噓”的手勢,抱着薯片袋躡手躡腳地縮回自己椅子上,瞬間切換成安靜吃瓜模式,只是那雙亮晶晶的眼睛裏,燃燒着熊熊的八卦之火。

蘇晚穩了穩心神,指尖劃過接聽鍵,臉上瞬間揚起恰到好處的甜美笑容,聲音也軟糯了幾分:“媽?怎麼這個時間打過來?想我啦?” 屏幕亮起,母親林雅穿着舒適的居家服,背景是家中灑滿晨光的明亮客廳,她正端着一杯咖啡,笑容溫煦如常。

“是啊,剛醒,看到窗外的花開得正好,就想起我家的寶貝花了。”林雅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帶着清晨特有的溫柔沙啞,目光寵溺地落在屏幕裏的女兒臉上,“在哪兒呢?剛回宿舍?臉怎麼這麼紅?”

蘇晚心頭一跳,面上卻不動聲色,嬌嗔道:“哪有臉紅,剛上樓跑了幾步嘛。嗯,在樓下呢,馬上就進樓門了。” 她一邊說着,一邊極其自然地站起身,拿着手機往陽台方向走,同時調整着手機的角度,確保鏡頭能掃過宿舍樓前那條被昏黃路燈照亮的小路。

陽台門被推開,夜晚微涼的空氣涌了進來,帶着草木的清新氣息。蘇晚倚在欄杆上,將手機攝像頭微微側轉,視野邊緣,一個穿着深色衛衣、像根被雷劈過的木頭般杵在路燈正下方、一動不動的身影,就這樣猝不及防地被納入了鏡頭的一隅。

林默還保持着蘇晚逃離時的姿勢,微微弓着背,一只手僵硬地抬在半空,似乎還想去觸摸那已經消散了溫度的臉頰。路燈慘白的光線將他失魂落魄的影子拉得老長,清晰地映在地上。他似乎還沒從那個突如其來的吻裏回過神,大腦一片空白,整個人處於一種靈魂出竅的待機狀態。

“媽,我在回宿舍路上呢。”蘇晚的聲音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俏皮笑意,目光卻緊緊鎖在樓下那個呆頭鵝身上,眼神亮得驚人,像只成功把獵物誘入陷阱的小狐狸。

就在這時,林默像是被那無形的鏡頭燙到,又或是某種神奇的第六感終於艱難地穿透了他宕機的大腦,他猛地一激靈,毫無預兆地抬起頭,茫然又驚慌的目光,直直地撞上了三樓陽台欄杆後,蘇晚舉着的手機鏡頭!

四目隔着屏幕和空間距離,猝然相對!

時間仿佛凝固了一秒。

林默那雙總是帶着溫和困惑的眼睛,此刻清晰地倒映着手機屏幕幽幽的光和他自己那張因爲極度震驚而徹底僵化的臉。他看到了屏幕裏蘇晚母親那張溫婉含笑的面孔,也看到了蘇晚眼中那抹狡黠又得意的光芒。

轟——!

一股滾燙的熱流瞬間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林默感覺自己全身的血液都沸騰着涌上了頭頂,耳朵裏嗡嗡作響,像是有一千只蜜蜂在同時振翅。巨大的羞窘和突如其來的“見家長”恐慌像兩只無形的大手,死死扼住了他的喉嚨和心髒。

“阿、阿姨好!” 完全是條件反射,身體先於大腦做出了行動。林默猛地挺直腰背,雙腿並攏,像一個接受首長檢閱的新兵,朝着三樓陽台的方向,無比標準、無比用力地來了一個接近九十度的深鞠躬!動作幅度之大,速度之快,讓他的身體都跟着晃了一下,手裏一直捏着的、準備帶給宿舍樓下那只三花貓的小盒牛奶,“啪嗒”一聲脫手而出,砸在地上,乳白色的液體頓時濺了他一褲腳。

“噗——” 屏幕裏,林雅沒忍住,直接笑出了聲。她看着屏幕邊緣那個對着自家陽台方向行如此“大禮”的男孩子,那慌亂笨拙又認真到極點的樣子,實在是有點…可愛。“晚晚,這位同學…很有禮貌呀。” 她的聲音裏是掩飾不住的笑意和好奇。

蘇晚也被林默這誇張的反應逗得肩膀直抖,強忍着才沒大笑出聲。她看着樓下那個保持着鞠躬姿勢、僵在那裏一動不敢動、連濺到褲腳的牛奶都顧不上的身影,心底某個角落軟得一塌糊塗,又甜絲絲的。她故意把鏡頭又往林默那邊偏了偏,確保母親能看得更清楚一點,語氣輕快得像是在介紹一個有趣的玩具:“嗯,他叫林默,是我同學,剛送我回來。”

“林默?”林雅重復了一遍這個名字,目光在屏幕裏那個僵硬的身影上停留了幾秒,似乎想看得更仔細些。

就在這時,一個低沉嚴肅、帶着明顯剛睡醒時沙啞質感的男聲,突兀地插入了視頻通話,打破了這邊略帶詼諧的氣氛。

“誰叫林默?這麼晚還在外面?” 聲音的主人似乎走到了林雅身後,高大的身影在屏幕邊緣投下一片陰影。

蘇晚臉上的笑容微微一斂。是父親蘇明遠。

屏幕鏡頭一陣晃動,似乎是被蘇明遠拿了過去。畫面穩定後,蘇父那張輪廓分明、不怒自威的臉清晰地占據了屏幕的大半。他穿着深灰色的真絲睡袍,頭發還帶着剛睡醒的微亂,但眼神卻銳利如鷹隼,隔着屏幕,精準地鎖定了樓下那個依舊保持着鞠躬姿勢、頭都不敢抬的年輕身影。眉頭習慣性地蹙起,帶着審視和一種上位者天然的壓迫感。

林默只覺得那道目光有如實質,隔着屏幕和幾十米的距離,像冰錐一樣扎在他背上。他感覺後頸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冷汗瞬間浸溼了後背薄薄的衛衣。無形的壓力排山倒海般涌來,讓他維持着鞠躬姿勢的身體開始微微發抖。他想說點什麼,喉嚨卻像是被水泥封住了,只能艱難地擠出幾個不成調的音節:“蘇…蘇伯伯…伯好…” 聲音抖得厲害。

蘇明遠的目光在林默身上停留了幾秒,那審視的意味濃得化不開。他沒有回應林默磕磕巴巴的問好,而是直接拋出了一個更犀利的問題,聲音平穩卻帶着無形的重量:“你是學設計的?” 顯然,他剛才聽到了蘇晚的介紹。

“是…是的!伯…蘇伯伯!雲城大學…設計系…大三!”林默猛地抬起頭,語無倫次地快速回答,像被老師突然點名的學生,緊張得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他努力想站得更直,但僵硬的身體和狂跳的心髒讓他看起來像一根繃得過緊、隨時會斷裂的弦。

“嗯。”蘇明遠淡淡地應了一聲,聽不出什麼情緒,但那道銳利的視線依舊沒有離開林默。沉默了幾秒,他再次開口,語氣平緩,卻像是一塊巨石投入了林默本就波濤洶涌的心湖:“設計師這個職業,需要極其嚴謹的思維邏輯和對細節的極致把控。天馬行空的創意固然重要,但落地成型的每一步,都需要扎實的根基和清晰的條理。稍有差池,失之毫厘,謬以千裏。” 他頓了頓,似乎在觀察林默的反應,“聽說你們年輕人,現在流行什麼…靈感至上?自由發揮?”

這輕描淡寫的幾句話,每一個字都像帶着倒刺的鞭子,抽打在林默緊繃的神經上。他聽懂了其中的敲打和質疑。嚴謹?邏輯?細節?這是在說他剛才慌亂失措、牛奶都拿不穩的表現不夠穩重?還是對他專業能力的某種不信任?巨大的壓力讓他額頭瞬間布滿了細密的冷汗,後背的涼意更甚。他張了張嘴,想爲自己辯解幾句,想說自己專業課成績很好,說自己對待設計極其認真,但喉嚨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死死扼住,一個字也吐不出來。蘇父身上那種久居上位、不怒自威的氣場,隔着屏幕都讓他感到窒息般的壓抑。他只能像個等待審判的囚徒,僵硬地站在那裏,臉色蒼白,手指無意識地揪緊了沾着牛奶污漬的褲縫。

“爸!”蘇晚清脆的聲音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維護,及時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她將鏡頭重新拉回自己這邊,臉上揚起明媚又帶着點小驕傲的笑容,直接對上了父親審視的目光,“您說的都對。不過林默他啊,可不是那種只有‘靈感’的空中樓閣哦。他上學期剛拿了全國高校創意設計大賽的金獎呢!金獎!就那個含金量很高的那個!主辦方請的評委裏還有您認識的那位陳老教授,您不是總誇他眼光最毒辣嗎?” 她語速輕快,像倒豆子一樣把林默的“高光時刻”拋了出來,巧妙地轉移了話題的重心,同時抬出了權威背書。

屏幕那頭,蘇明遠銳利的眼神幾不可察地波動了一下,似乎對“陳老教授”和“金獎”這兩個詞組合在一起的分量有所掂量。他臉上的線條似乎緩和了極其細微的一絲,但依舊沒什麼明顯的表情,只是從鼻腔裏發出一個意味不明的單音節:“哦?”

一旁的林雅適時地接過了話頭,她輕輕拍了拍丈夫的手臂,對着鏡頭笑道:“晚晚,好了好了,別打擾你爸休息,他昨晚睡得晚。林默同學是吧?謝謝你把我們家晚晚安全送回來。很晚了,你也快回去吧,注意安全。” 她的聲音依舊溫柔如水,帶着恰到好處的關切,巧妙地給這場突如其來的“視頻會面”畫上了句號。

“好的!阿姨再見!伯…蘇伯伯再見!”林默如蒙大赦,幾乎是吼出來的,聲音因爲過度緊張而有些變調。他再次朝着三樓的方向,深深地、近乎虔誠地鞠了一躬,這次的動作因爲急切而顯得更加僵硬和笨拙。

“再見。”林雅笑着回應。

蘇明遠只是微微頷首,算是回應,目光最後在林默身上停留了一瞬,才從屏幕前移開。

視頻通話結束的提示音響起。

蘇晚看着手機屏幕上跳回主界面的瞬間,長長地、無聲地舒了一口氣。剛才那幾分鍾,簡直比她參加任何一場商業路演都要耗費心神。她收起手機,目光重新投向樓下。

林默還維持着那個鞠躬的姿勢,像一尊被施了定身術的石像,凝固在昏黃的路燈光暈裏。夜風吹過他微亂的發梢,拂動他深色衛衣的衣角,卻吹不散他周身籠罩的那股濃重的、幾乎要實質化的呆滯和茫然。那盒打翻的牛奶在水泥地上洇開一小片不規則的白漬,就在他腳邊,異常刺眼。

蘇晚看着他這副魂飛天外的傻樣子,剛才在父親那裏繃緊的神經一下子鬆弛下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混合着好笑、憐惜和某種隱秘甜意的復雜情緒。她雙臂交疊,趴在冰涼的陽台欄杆上,微微探出半個身子,夜風拂起她頰邊的碎發。她故意拖長了語調,帶着明顯的調侃笑意,對着樓下那個凝固的身影揚聲喊道:

“喂——!林默同學!我爸誇你呢!”

清亮的聲音劃破宿舍樓下的寂靜夜色,清晰地傳了下去。

這聲音像是一道驚雷,狠狠劈中了林默那混沌一片的腦海。

他猛地一個激靈,像是被無形的繩索拉扯着,僵硬地、極其緩慢地直起彎得有些發酸的腰。動作機械得如同生了鏽的機器人。他抬起頭,眼神依舊是渙散的,帶着劫後餘生的茫然,努力聚焦了好一會兒,才看清三樓陽台上那個沐浴在昏蒙光線下、正笑吟吟俯視着他的身影。

“……誇…誇我?”林默的聲音幹澀得厲害,帶着難以置信的顫抖,像砂紙摩擦過桌面。他下意識地重復着,大腦艱難地處理着蘇晚傳遞過來的信息。誇他?誇他什麼?誇他鞠躬姿勢標準得像禮儀教科書?還是誇他緊張得把牛奶盒都扔了?抑或是誇他在未來嶽父(?)的靈魂拷問下差點當場表演一個原地窒息?他實在無法將剛才視頻裏蘇父那極具壓迫感的審視眼神和任何形式的“誇獎”聯系起來。巨大的認知偏差讓他本就過載的大腦徹底陷入混亂,只能傻傻地仰着頭,望着蘇晚,眼神裏充滿了“我是誰我在哪兒剛才發生了什麼”的哲學拷問。

蘇晚看着他這副呆頭呆腦、仿佛被全世界遺棄的迷茫樣子,再也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那笑聲清脆悅耳,像一串散落的珍珠,在寂靜的夜裏格外清晰,帶着毫不掩飾的促狹和愉悅。

“是啊,”她眉眼彎彎,像只計謀得逞後得意洋洋的小狐狸,故意一字一頓,說得格外清晰,“我爸誇你——鞠、躬、的、姿、勢、很、標、準!”

“……”

林默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了。從茫然,到困惑,再到一絲絲難以置信的羞窘,最後定格在一種近乎絕望的麻木上。他感覺自己像一只被架在火上反復翻烤的鵪鶉,從裏到外都熟透了,還散發着焦糊的傻氣。原來…是這個“誇”法。巨大的尷尬和羞恥感如同海嘯般席卷而來,瞬間將他吞沒。他恨不得立刻在地上挖個洞,把自己就地掩埋,永不見天日。臉頰滾燙,耳朵更是紅得快要滴出血來,連脖子都染上了一層緋色。他下意識地後退了一小步,仿佛這樣就能逃離那讓他無地自容的調侃目光。

看着他這副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窘迫得快要原地蒸發的樣子,蘇晚心尖上那點小小的惡作劇得逞的快感,被一種更加洶涌的、帶着暖意的柔軟情緒覆蓋了。她止住了笑聲,但眼底的笑意卻如同揉碎的星光,亮得驚人。她就這樣趴在欄杆上,安靜地看了他一會兒,夜風吹動她的長發,拂過白皙的臉頰。

樓下,林默低着頭,盯着自己沾了牛奶污漬的鞋尖,像個做錯事等待訓斥的小學生,手指局促不安地絞着衛衣下擺,試圖消化今晚這過於跌宕起伏、信息量爆炸的經歷。臉頰吻的餘溫還未散盡,未來嶽父(?)的死亡凝視猶在眼前,現在又被心上人如此直白地調侃…他覺得自己二十一年的人生閱歷,完全不足以處理這種復雜局面。

“喂。”蘇晚的聲音再次響起,比剛才柔和了許多,像羽毛輕輕拂過心尖。

林默下意識地又抬起頭,望向她。

隔着三層樓的距離,路燈的光線有些朦朧,但他依然能清晰地看到她眼中流淌的溫柔,那裏面沒有嘲弄,只有一種讓他心跳再次失序的專注和暖意。

“剛才…”蘇晚頓了頓,似乎在斟酌詞句,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聲音輕輕的,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爲什麼沒躲開?” 她問的是那個吻。

爲什麼沒躲開?

這個問題像一顆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林默混亂的心湖裏激起一圈漣漪。爲什麼沒躲開?他自己也不知道。在那個瞬間,他的大腦一片空白,身體仿佛不是自己的。他看着她靠近,看着她踮起腳尖,看着她柔軟的唇瓣帶着溫熱的氣息印上他的臉頰…所有的一切都像慢鏡頭,而他,只是一個被剝奪了所有行動能力的、笨拙的旁觀者。

他張了張嘴,喉嚨發緊,那些在胸腔裏橫沖直撞的情緒——震驚、狂喜、無措、羞窘——爭先恐後地想要涌出,卻又在出口處堵塞成一團亂麻。最終,所有的千言萬語,只化作一句低啞的、帶着濃重困惑和一絲委屈的嘟囔,順着夜風,微弱地飄了上來:

“……你…你也沒說要親我啊……”

這完全超出預期的回答,帶着一種傻乎乎的、近乎控訴的耿直,像一把無形的鑰匙,“咔噠”一聲,精準地戳中了蘇晚心底某個最柔軟的點。

她先是一愣,隨即再也控制不住,爆發出一陣更加響亮、更加肆無忌憚的清脆笑聲。她笑得彎下了腰,肩膀不停地抖動,眼淚都快笑出來了。這個林默!他怎麼可以這麼…這麼…讓人又氣又想揉一把!她剛才那點微妙的小緊張,瞬間被這傻氣沖天的答案沖得煙消雲散。

“哈哈哈…林默…你…你真是…哈哈…”蘇晚一邊笑一邊抹着眼角笑出的淚花,上氣不接下氣,“那…那我下次…提前通知你?”她故意拖長了語調,帶着濃濃的笑意和促狹。

“不…不用!”林默幾乎是脫口而出,聲音因爲急切而拔高,隨即又意識到自己反應過度,臉“轟”一下再次紅透,聲音瞬間低了下去,幾不可聞,“……不用通知……” 他低下頭,盯着自己沾着奶漬的鞋尖,心跳如擂鼓。不用通知…那是什麼意思?是默許嗎?這個念頭讓他剛剛降溫的臉頰再次滾燙起來。

看着他這副手足無措、恨不得把臉埋進地裏的樣子,蘇晚的心軟成了一汪春水。她止住了笑聲,但嘴角依舊高高揚起,眼底的笑意溫柔得能溺死人。

“笨蛋。”她輕聲罵了一句,聲音裏卻裹着蜜糖般的甜意。她看着樓下那個傻乎乎站着的、仿佛被整個世界拋棄了的大男孩,夜風拂過,帶來一絲涼意。她忽然想起他身上那件看起來並不算厚的衛衣。

“喂,林默。”她的聲音放得更輕,更柔,像怕驚擾了什麼。

“嗯?”林默下意識地又抬起頭,眼神依舊帶着點懵懂的迷茫和未褪盡的羞赧。

“你冷不冷?”蘇晚問,目光落在他深色的、單薄的衛衣上。

林默被這跳躍性的問題問得又是一愣,下意識地感受了一下。深秋夜晚的風帶着明顯的涼意,吹在剛才因爲緊張而汗溼的後背上,確實激起一陣寒意。他老實地搖搖頭:“還…還好。” 其實有點冷,但他此刻混亂的腦子根本顧不上這點微不足道的涼意。

“還好?”蘇晚挑了挑眉,顯然不信。她忽然轉身,快步離開了陽台。

林默看着她消失在陽台門後的身影,心頭莫名地空了一下,隨即又被更深的茫然取代。她…生氣了?還是覺得他太傻,不想理他了?各種亂七八糟的念頭又開始在腦海裏打架。他像個被罰站的孩子,孤零零地站在原地,夜風吹得他縮了縮脖子,腳邊那攤牛奶漬在路燈下反射着微弱的光。

就在他胡思亂想、自怨自艾的時候,陽台門再次被推開。

蘇晚的身影重新出現。她手裏似乎拿着什麼東西,快步走回欄杆邊,動作帶着點小小的急切。她沒有說話,只是隔着幾層樓的距離,朝着他,用力地將手中的東西拋了下來!

一個柔軟的、帶着她身上淡淡馨香的物體,在昏黃的光線下劃出一道小小的拋物線,朝着林默的頭頂落了下來。

林默完全是下意識地伸出手,有些慌亂地接住。

入手一片柔軟溫暖的觸感。帶着陽光曬過的、無比幹淨清爽的氣息,還有一種他非常熟悉的、獨屬於蘇晚的、淡淡的柑橘與雪鬆混合的甜香。他低頭一看——

是一件淺米色的、厚實的羊絨開衫。柔軟的觸感熨貼着掌心,上面似乎還殘留着她身體的餘溫。

他猛地抬頭,看向三樓。

蘇晚趴在欄杆上,正看着他,嘴角噙着一抹溫柔又帶着點小小得意的笑。夜風吹起她頰邊的發絲,路燈的光暈柔和地勾勒着她精致的側臉輪廓。

“穿上。”她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穿透夜風,帶着不容置疑的、淺淺的命令口吻,卻又裹着蜜糖般的甜軟,“不許感冒。明天…還給我。”

說完,她沒再等林默的反應,像是完成了什麼重要的交接儀式,又像是終於耗盡了今晚所有的勇氣和小小“陰謀”帶來的興奮,朝他飛快地揮了揮手,然後轉身,像一尾靈巧的魚,再次消失在陽台門後,只留下空氣中若有似無的柑橘雪鬆香氣,和他手中那件溫暖柔軟的、帶着她體溫的開衫。

林默呆呆地站在原地,手裏緊緊攥着那件還帶着她氣息的米色開衫。柔軟的羊絨觸感熨貼着掌心,那上面殘留的、屬於蘇晚的體溫和淡香,像一張無形的網,溫柔又霸道地將他整個人包裹其中。剛才視頻裏蘇父帶來的沉重壓力,蘇母溫柔的笑意,自己那丟人現眼的鞠躬和打翻的牛奶,甚至臉頰上那個突如其來、讓他靈魂出竅的吻帶來的灼熱悸動…所有激烈混亂的情緒,仿佛都被這件柔軟的開衫奇異地撫平、吸納了。

世界在刹那間變得極其安靜,只剩下他胸腔裏那顆心髒,在寂靜的夜色中,一下,又一下,沉重而清晰地撞擊着肋骨。那聲音大得讓他自己都心驚。

他低頭,近乎虔誠地、小心翼翼地將那件帶着她體溫的開衫展開。淺米色的羊絨在路燈下泛着柔和的光澤。他笨拙地、動作有些僵硬地將它套在自己那件略顯單薄的深色衛衣外面。

瞬間,被溫暖包圍。

那暖意並非僅僅來自衣料本身,更像是帶着蘇晚的氣息和意志,從皮膚表層絲絲縷縷地滲透進去,熨帖着他方才因爲緊張而冰涼的後背,也熨帖着他那顆經歷了過山車般起伏的心。開衫的袖子有些長,蓋住了他半個手背,衣襟上那股淡淡的、混合着柑橘清新和雪鬆沉靜的香氣,無孔不入地縈繞在他的鼻息之間。這味道他曾在圖書館她坐過的位置捕捉到,曾在食堂鄰座時不經意嗅到,而此刻,它如此真實而濃鬱地包裹着他,像一個無聲的宣告和溫柔的禁錮。

他像個第一次穿上新衣的孩子,有些無措地低頭看着自己。開衫的尺碼對他而言略小,肩線繃得有些緊,袖口堆疊在手腕處,下擺也剛剛蓋過腰線,穿在他身上顯得有點局促,甚至有些滑稽。但這笨拙的、不合身的模樣,卻奇異地帶來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心感。仿佛穿上它,就穿上了一層無形的鎧甲,抵御了夜風的涼意,也抵御了心底那份巨大的、患得患失的不安。

他下意識地抬起手臂,將鼻尖深深埋進那柔軟的羊絨袖口裏,用力地吸了一口氣。清甜的柑橘前調瞬間盈滿鼻腔,緊隨其後的是雪鬆那沉穩微涼的木質氣息,尾調裏似乎還殘留着一絲她發絲的馨香。這熟悉又令人心悸的味道,像一把小小的鉤子,輕而易舉地勾起了今晚所有混亂而甜蜜的片段:她靠近時驟然放大的、蝶翼般輕顫的睫毛,唇瓣落在臉頰上那柔軟微燙的觸感,視頻裏狡黠的眼神,還有最後那句帶着命令口吻卻甜得要命的“穿上,不許感冒”。

一股滾燙的熱流猛地從心口炸開,瞬間席卷四肢百骸,比剛才那個吻帶來的沖擊更加洶涌澎湃。林默只覺得耳朵裏“嗡”的一聲,剛剛被衣服溫暖的身體內部像是被點燃了一把火,燒得他臉頰滾燙,連帶着露在夜風中的脖頸都迅速染上了一層緋紅。他像個偷穿了大人衣服被當場抓包的傻小子,猛地放下手臂,慌亂地想把袖子往下扯一扯,試圖遮住自己發燙的耳根和脖頸,動作笨拙又帶着點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味。

就在這時,三樓那扇剛剛關閉的陽台門,毫無預兆地再次被推開了一道縫隙!

林默的動作瞬間僵住,像被按下了暫停鍵,渾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頭頂。他屏住呼吸,心髒提到了嗓子眼,緊張萬分地望向那道縫隙。是趙薇薇?還是陳璐?她們看到自己這副傻樣子了?巨大的羞窘感再次將他淹沒。

然而,從門縫裏探出來的,依舊是那張讓他心跳失控的臉。

蘇晚只探出了小半個身子,長發在夜風中微微飄拂。她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臉頰在朦朧的光線下泛着淡淡的粉色,眼神卻亮晶晶的,像盛滿了揉碎的星光。她飛快地掃了一眼樓下那個穿着她明顯不合身開衫、像個偷穿大人衣服的傻大個,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揚起,形成一個甜美的弧度。

“喂,林默!”她清脆的聲音壓得低低的,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微喘和笑意,像羽毛輕輕搔刮着他的耳膜。

“啊?在!”林默條件反射般地立正站好,聲音因爲緊張而有些發緊。

蘇晚看着他這副如臨大敵的緊張樣子,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她微微歪了歪頭,目光落在他身上那件屬於她的開衫上,停留了一秒,然後抬起眼,直直地望進他有些慌亂的眼眸深處。她的聲音很輕,很軟,卻帶着一種奇異的穿透力,清晰地落了下來:

“衣服…穿着還挺好看的。”

轟——!

這一句話,像一顆精準投入熔爐的助燃劑。林默只覺得腦子裏“嗡”的一聲巨響,仿佛有什麼東西徹底炸開了!剛剛平復一點的心跳瞬間飆升至極限,血液在血管裏瘋狂奔涌,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一股難以言喻的、滾燙的、帶着巨大沖擊力的狂喜和羞赧,像火山爆發般從心底最深處噴薄而出,瞬間將他吞沒!臉頰燙得像是要燒起來,連帶着耳朵、脖子都紅得快要滴血。他下意識地低下頭,不敢再看她那雙盛滿了笑意的眼睛,仿佛再多看一眼,自己就會因爲心跳過速而當場暈厥過去。

看着他這副瞬間從石化變成煮熟的蝦子、恨不得把自己縮進地裏的模樣,蘇晚再也忍不住,發出一聲短促而愉悅的輕笑。那笑聲像銀鈴,在寂靜的夜裏格外清脆悅耳。她沒有再說什麼,只是最後深深地看了那個低着頭、全身僵硬、卻穿着她衣服的傻大個一眼,眼底的笑意溫柔得如同融化了的蜜糖。然後,她幹脆利落地縮回身子,陽台門在她身後輕輕合攏,發出“咔噠”一聲輕響。

這一次,沒有再推開。

整個世界徹底安靜下來。

只剩下林默一個人,像一根被點了穴的柱子,杵在昏黃的路燈下,傻傻地站着。身上穿着那件帶着她體溫和香氣的、明顯小了一號、卻無比溫暖的米色開衫。夜風吹過,帶來深秋的涼意,卻絲毫無法冷卻他體內熊熊燃燒的火焰和臉上滾燙的溫度。

他慢慢抬起手,指尖小心翼翼地觸碰了一下開衫柔軟的衣襟,仿佛觸碰着什麼易碎的珍寶。鼻尖縈繞的柑橘雪鬆香氣,此刻變得無比清晰而真實。那句“穿着還挺好看的”帶着笑意的輕語,在他腦海裏無限循環播放,每一個字都像帶着電流,反復沖刷着他過載的神經。

他低頭,看着自己身上這件格格不入的衣服,又想起視頻裏蘇父那極具壓迫感的審視,蘇母溫柔的笑臉,還有那個讓他靈魂出竅的吻…巨大的、不真實的幸福感混雜着依舊濃烈的羞赧和一絲絲對未來不確定的惶恐,像一團亂麻,將他緊緊纏繞。

許久,他才像個生鏽的機器人,極其緩慢地、同手同腳地轉過身,邁開第一步。腳步虛浮,深一腳淺一腳,仿佛踩在雲端。

回宿舍的路,從未如此漫長,又如此…輕飄飄的。

路燈將他穿着米色開衫、身影顯得有些滑稽又無比溫暖的影子,在空曠寂靜的小路上,拉得很長,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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