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星野會做飯?
鄭春嬌差點連下巴都驚掉。
他早晨五點多就要爬起來,六點之前就得到軍營,能有這閒情逸致?
想了半天,沒有琢磨出個所以然來,最後只能歸結於宋星野估計有什麼熱愛做飯的特殊癖好。
嗯。
一定是這樣。
至少包子是好吃的。
*
吃完早飯,鄭春嬌迫不及待地就出了門。
剛到裁縫店,果然喬阿婆一臉喜色地拿出好幾張新訂單來。
“你看,這都是今天早晨來的訂單。全是要買霧靄的!”喬阿婆滿臉紅光,“嬌嬌,咱們要賺大錢了。”
“勞同志的號召力真的很強。”鄭春嬌感慨。
“是啊。就是這單子太多了,按照咱倆連日趕工,也得做到三個月後了。”喬阿婆又是高興又是發愁。
“做不過來那就不做了。”
“啊?不做了?”喬阿婆震驚。
“對。”鄭春嬌挺平靜的。
“咱們做的就是這種小批量定制款。過了一定時間後,就絕版了。再也買不到。”
“可是這九十九一條的裙子……說不做,就不做了?那咱們賺什麼錢啊?”
“上新款。”鄭春嬌說,“買不到霧靄的,就會買咱們新裙子。新裙子也限購。只上一個月。”
這是鄭春嬌早就想好的銷售策略。
喬阿婆這家“迎春裁縫店”,未來主打就是一個全手工限量高定。
一個月只上一個款式。
一個月結束,則這個款式再不生產。
靠着這個模式,迅速的在中高端消費群體中樹立口碑。
更好的引領本城的時尚潮流。
喬阿婆聽完她的計劃,吃驚的嘴半天沒合攏,最後感慨的說了一句:“你們現在年輕人啊,就是腦子活。阿婆就跟你吃肉嘍。”
鄭春嬌一邊擺弄布匹,一邊笑着對她說:“阿婆你放心,只要有我鄭春嬌在,一定讓阿婆你安享晚年。”
她話想得挺遠。
喬阿婆雖然不太信,但是心底還是十分感動。
“你這孩子就是會安慰人,現在世道發展這麼快。誰知道過兩天又是啥情況呢?”喬阿婆嘆了口氣,“咱們這百貨大樓也不一定是什麼安穩的地兒。”
鄭春嬌手裏活計一頓,敏銳地察覺到了喬阿婆話裏有話。
“阿婆這是什麼意思?”
“你不知道吧。最近百貨大樓鬧着要承包責任制呢。說是什麼響應時代號召!”阿婆道,“一大早謠傳就出來了。說是改革後都得下崗,鬧得沸沸揚揚的。”
“哦?”
個人承包?
現在全國都在進行轟轟烈烈的經濟大開發,不少沿海地區早就已經開始了私有化運作。徐城也隱約有些跡象,但絕大部分人都沒有意識到這個裏面的商機。
生產力一旦釋放,個人主觀能動性一旦調動。
那帶來的機遇和利潤真的難以想象。
一旦抓住了這個機會,那麼就可以乘風而起!
到時候蘭芝服裝廠又算什麼,段勵和徐慧會跪在自己面前痛哭。
想到這裏,鄭春嬌笑了起來。
“阿婆,咱們好日子還在後頭呢。”
“怎麼?你要去尋租啊?”喬阿婆小聲問她,“哎喲,嬌嬌,你可千萬別瞎折騰啊。這事兒可不是咱們小老百姓摻和得起的。”
“阿婆怎麼這麼說?”
“你不知道吧,咱們百貨大樓,有好幾個關系戶……”喬阿婆小聲道,“咱們上次去那個招租辦,上面還有個主任了,叫王求源。一個中專畢業的,就能當辦公室主任了,吃拿卡要的,橫行霸道。我兒子說……”
喬阿婆指了指天花板。
“他上面啊,有人!”
鄭春嬌沉思。
難怪上次去招租辦轉租,那個幹事囂張的很。原來是因爲領導後台硬。
“你想想,承包招標這事兒,也不光是咱們知道啊,肯定也有其他人知道。如果背後有什麼小動作,他能一碗水端平嗎?”喬阿婆見鄭春嬌不言語有些着急地勸她,“孩子啊,你聽阿婆一句勸,小人難防。這種人咱們少招惹。”
“阿婆,我知道了。你別擔心。”鄭春嬌只好這麼說。
*
這邊安撫了喬阿婆,鄭春嬌就趁着準備制衣的空檔,又去二樓轉了一圈。
跟之前情況一樣,百貨大樓整個建成後,一樓人比較多,二樓人流量就少了不少,集中在那幾個國營商店裏。
一家賣鞋的。
一家賣各種床品被罩和各類布用品的
一家賣毛線和扣子的。
還有一家專門賣各種成衣——就是上次她被店員譏諷過的那一家。
除了這幾家鋪面外,剩下的位置都空着,冷冷清清的,貼了封條。
整體來說,這一層的最大問題就是款式舊,面料舊,但是單價不便宜。
因爲服裝是必需品,來買東西的人是不少但是也不算多。因爲上述原因,大家每次購買的東西金額都不會太大。
往往是買了一兩件急需的東西就離開。
反而是齊阿婆這種小裁縫鋪子,會接到一些改衣服的訂單。
但是也不多。
一天有個三四單,價格也就五毛一塊這樣。
鄭春嬌算了一下百貨大樓一天的流水。
是沒有辦法跟人力成本還有大樓建築成本打平的。
她轉身走向樓梯口的公告欄,那裏貼着百貨大樓的招商啓事:二樓還有三間空置鋪面,要求具有一定規模的國營單位才能承租。
下面有落款和百貨大樓的公章。
鄭春嬌看了一眼落款時間。
還是去年九月的。
——這個苛刻的附加要求,成了一道極高的門檻兒。
個人是被完全阻攔在百貨大樓門外的。
鄭春嬌站在百貨大樓二樓的回廊上,望着空蕩蕩的走廊,手指無意識地敲擊着欄杆。
她的目光掃過那些門可羅雀的國營商店,腦子裏飛快地盤算着——要盤活這層樓,就得打破“供銷社式”的僵化模式。
她怕是要讓喬阿婆擔心了。
她要做的事情可不只是這個窄門臉的小裁縫鋪子這麼簡單。
她是個貪婪的人,她要的更多。
爲了這些“更多”,她必須抓住每一個機會,不管這個機會有多少困難。
個人承包這個消息肯定不是空穴來風……她得再打聽打聽。
她走進賣毛線的櫃台,故意指着最貴的純羊毛線問。
“同志,你們這毛線什麼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