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春天,晚間天涼,起了風。
風過樹葉,發出簌簌的響聲。
沈檀時闊步走近,風鼓起他的風衣,沿路的燈光打在他的臉上。
一直到他來到李爭月的跟前,他才發現李爭月夾着煙的兩指一直在很細微地抖。
李爭月沒看他,半垂着眸,睫毛不間斷地輕顫,“剛剛沈璽承和我說的話,你是不是都聽到了?”
“嗯。”
李爭月聲音靜而晦澀,“如果你覺得我做的過分可以直說。但我應該不會改。”
沈檀時:“我沒有這樣認爲。”
李爭月接的很快,用一種近似於自暴自棄的口吻,說,“沒關系你可以心裏這樣想。我無所謂。反正我本來就是個不擇手段的人。”
頓了頓,李爭月好像認定了沈檀時不會喜歡她這些處心積慮置人於死地的招數,又說,“遊戲公司我一定會搶過來送給你,你如果不屑要,可以隨便處置。”
沈檀時忽地嘆了口氣。
李爭月因爲這聲嘆息,嘴唇一下抿得死緊,臉色在月光下更加慘白。
沈檀時卻說:“謝謝你,李爭月。但是我沒覺得你不擇手段,我只是在想,你這樣會不會太辛苦。”
李爭月繃緊的肩膀一下輕鬆起來,連帶着聲音也放輕鬆了,“不辛苦,還好,習慣了。”
“嗯。”
“……”
“沈璽承雖然很蠢,但是手段低劣,如果有需要幫助,可以找我。——我們是朋友,不是嗎?”
李爭月覺得沈檀時對朋友真的很好。很仗義。
甚至很包容朋友的各種缺點,包括她這個還沒深交多久的朋友。
李爭月:“……好。謝謝。”
“話說,李爭月,我的長相很醜嗎?”
李爭月猝不及防抬眸,看進沈檀時眼底,“怎麼這麼問?”
“感覺你好像很討厭看我?”
李爭月下意識半垂眸,手摸了摸後頸,聲音很輕地說,“你太高了,抬頭看得人脖子酸。”
不是真話。沈檀時莫名地想。
因爲李爭月說話的聲音比往常弱且輕微。
沈檀時問得笑盈盈的,“是嗎?”
兩個字像是帶着小鉤子,一勾一勾的。
“……嗯。我肩頸不好。”
李爭月掩飾了情緒,木着表情說。
-
一輛車緩緩在路旁停下。
後座車窗緩緩降下,陳望津的眼神帶幾分探究幾分審視,逡巡在兩人之間。
沈檀時先開口,“表哥,宴會結束了?”
“嗯。”陳望津懶洋洋答了一聲,視線卻停在李爭月身上。
他敏銳地覺得李爭月身上的氣質有些不一樣,“你們怎麼在這?”
沈檀時:“我跟應域在這附近吃了個飯,一起逛了博物館,他剛走,我打算打車回去,剛好遇到了準表嫂也在這裏。”
陳望津聽得心不在焉,一直在觀察李爭月的表情,要嫌棄不嫌棄地問,“喂——你怎麼,怎麼在這?”
李爭月乜他一眼,“有事?”
陳望津:“今天去參加政府會議了嗎?”
李爭月:“嗯。”
“我怎麼沒看到你?”
“嫌無聊,就走了。”
“不是說好一起合作科技園那塊地的項目嗎?今天很多政府領導在,以後走審批肯定要麻煩他們,你應該陪我一起認識認識他們。”
李爭月淡淡道,“不是有你秘書陪你?”
陳望津臉色變了又變,駁斥,“和我秘書有什麼關系?你怎麼天天就知道揪着說我秘書說道。”
他說着說着,表情卻鬆快起來,側過臉,別扭道,“行了,差不多得了,我讓劉同給你打那麼多通電話你不接,我才帶的秘書。還不是你自己的原因。”
李爭月知道陳望津又是想岔了,也沒更正。
陳望津再次出聲,“行了行了,上車,我送你回去。大晚上的,你一個女人能不能別三更半夜還在外面瞎晃,每次加班也是,十點十一點,有時候零點以後才下班,雖然你長得一點沒有女人味,但也有男的萬一餓得飢不擇食呢?”
李爭月抱着手臂,站在原地沒動,冷淡地望一眼陳望津,“我自己回去。你回吧。”
陳望津又不高興了:“你也不看看幾點了李爭月!說你幾句你又發脾氣?上車,我要跟你聊項目的事,下周我們要先去科技園那塊地出差。”
李爭月挑了下眉。
沒再堅持,上了車。
陳望津看一眼沈檀時,“檀時,你沒事也跟我一起回去?不過要先送爭月回去,你可以嗎?”
“謝了表哥。”
說着坐在了副駕駛。
-
在車上。
陳望津老實說起了出差的安排,李爭月點頭應下,“嗯,明天我讓秘書調整一下我的行程。如果可以的話,我想提前一天回來。不然有些工作來不及。當然不能提前也沒事。”
陳望津望她一眼。
李爭月也許是累了一天,眼睛幹澀,她往後靠在椅背上,閉上眼,捏了捏眉心。
陳望津半是指責,說話也難聽,“你天天對着手機電腦辦公,用眼過度眼睛不幹才怪。這麼愛賺錢跟沒見過錢一樣的。”
說到最後,他看着李爭月有些疲累的側臉,不知道爲什麼心裏有些軟了。
他用力扯了李爭月的手臂,把她拽向自己,聲音硬邦邦的,“我看看。”
李爭月沒力氣跟他鬧,但想到前面還坐着人,還是用力掙了掙,“不用你。”
但陳望津的力氣到底還是比她大,不由分說地湊近去看李爭月的眼睛,“李爭月,你眼睛有紅血絲。黑眼圈也很嚴重。多久沒好好睡覺了。”
陳望津離李爭月很近,說話聲音輕了不少。
平心而論,他長得也不賴,劍眉星目,一雙眼睛看狗都好像很深情,也會讓李爭月恍惚他好像真的很關心她。
“小心!前面有小孩!”沈檀時忽然指着某個方向,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