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在茶幾上靜靜躺着,屏幕朝下,像一塊沉入水底的石頭。客廳裏只剩下兒童房門縫透出的那縷暖光,斜斜地切開地板,也切開了這深夜的寂靜。
蘇晚沒動。
她坐在沙發上,脊背挺直,手指搭在膝蓋上,呼吸平穩。剛才那一連串震動,她都聽見了,可她只是等它停,等一切歸於安靜。她知道那條短信會說什麼,也知道說這些話的人想要什麼——但她已經不是那個會被一句話拽回深淵的人。
她緩緩站起身,腳步很輕,走向兒童房。
門沒關嚴,她伸手推了推,動作放得極慢,生怕驚擾了什麼。房間裏,小寶翻了個身,眉頭皺着,小手抓着被角,嘴唇微微顫抖,像是在夢裏遇到了什麼可怕的事。
她蹲下來,靠近床沿,聲音壓得很低:“不怕,晚晚阿姨在。”
孩子猛地睜開眼,瞳孔在昏暗裏縮了一下,呼吸急促起來。他沒哭,也沒喊,只是往後縮,背抵住床頭,手指摳着床墊邊緣。
蘇晚沒伸手去拉他,也沒靠近太多。她就蹲在那裏,膝蓋抵着地毯,目光溫和:“你看,燈還亮着,房間很安全。剛才做了噩夢嗎?”
小寶沒說話,只是盯着她,眼神裏有遲疑,也有試探。
她記得原主的記憶裏,每次他夜裏驚醒,換來的不是安撫,而是“別吵爸爸休息”的呵斥。久而久之,他學會了把害怕咽下去,把眼淚憋回去。
她心頭一緊,聲音更輕了些:“你想哭就哭,這裏沒人會罵你。”
孩子嘴唇動了動,眼眶忽然紅了,可還是沒出聲,只是把臉埋進枕頭裏,肩膀微微發抖。
蘇晚沒催他,也沒碰他太久,只是坐在床沿,輕輕拍着他的背,一下,又一下,節奏很穩。然後她哼起一段調子簡單的童謠,沒有歌詞,只有旋律,像風拂過樹葉,像雨落在屋檐。
時間一點點過去。
小寶的呼吸慢慢平緩下來,頭從枕頭上抬了一點,側過來,眼睛半睜着看她。他的手悄悄伸出來,抓住了她的衣角,指尖用力,像是怕她突然消失。
“阿……”他開口,聲音沙啞,像是很久沒說過話,“……姨。”
蘇晚的心跳漏了一拍。
不是“媽媽”,也不是“姐姐”,是“阿姨”。
這個稱呼很陌生,可又格外清晰。它不是血緣的綁定,不是身份的強加,而是孩子自己選的——帶着距離,也帶着試探,可正是這份小心翼翼,才顯得真實。
她沒急着回應,只是看着他,點了點頭:“我在。”
小寶的手沒鬆開,反而順着衣角往上爬了一點,搭在她手腕上。他的體溫有點燙,額頭上還沁着汗,可眼神已經不再慌亂。
“冷……”他小聲說。
蘇晚起身,從衣櫃裏取出一條薄毯,輕輕蓋在他身上,然後坐回床邊,繼續拍着他的背。她沒開大燈,也沒拉窗簾,就讓那盞小夜燈一直亮着,像一顆不會熄滅的星。
小寶的眼睛漸漸合上,可手還是抓着她。她試着抽了一下,他立刻皺眉,呼吸又亂了。
她嘆了口氣,索性脫了鞋,躺上床,側身面對他。她沒靠太近,可也沒遠離,只是維持着這個姿勢,手依舊輕輕落在他背上。
孩子像是感受到了什麼,慢慢往她這邊挪了挪,頭靠在她肩窩,小手搭上她的手臂,像找到了避風的角落。
房間裏很靜,只有空調低低的送風聲。
蘇晚盯着天花板,意識有些模糊。她已經快一天沒合眼,剛才那一連串的短信、系統的提示、法律條文的確認,像潮水一樣沖刷着她的神經。可現在,她不能睡。
她得守着這個孩子。
她不知道自己算不算一個母親,也不知道未來能不能成爲他真正的依靠。但她知道,此刻他需要的不是一個“媽媽”的名分,而是一個不會走開的人。
小寶在半夢半醒間動了動,嘴唇貼着她肩膀,含糊地呢喃:“阿姨……抱抱……”
蘇晚的手臂收緊了些。
“好。”她低聲說,“阿姨抱你。”
那一瞬間,她感覺胸口像被什麼撞了一下,不是痛,也不是酸,而是一種沉甸甸的暖意,從心口蔓延到四肢。她忽然明白,原來被需要,是這樣的感覺。
不是因爲她是陸家的前夫人,不是因爲她曾卑微地討好所有人,而是因爲她此刻就在這裏,因爲他願意把手交給她。
系統提示音悄然響起:
【打臉值+300!來源:宿主成功瓦解‘繼母式冷漠’預設】
她沒去查看,也沒在意。那些數值對她來說,只是工具,而此刻發生的事,是無法用點數衡量的。
她閉上眼,調整呼吸,讓自己保持清醒。她不能睡,至少現在不能。小寶的睡眠還不穩,她得等他徹底睡熟,才能輕輕抽身。
可就在這時,懷裏的孩子忽然動了一下,手臂收緊,像是怕她離開。他沒醒,可嘴裏又嘟囔了一句:“別走……晚晚阿姨……”
蘇晚睜開眼,看着他睡熟的臉。
那張小臉還帶着嬰兒肥,睫毛在燈光下投出細密的影子,呼吸均勻而輕淺。他不是在撒嬌,也不是在演戲,他只是在夢裏,本能地抓住了唯一讓他安心的人。
她抬手,指尖輕輕拂過他的發絲,動作極輕,怕驚醒他。
然後她低聲說:“我不走。”
她確實不會走。
不會再爲了誰的眼淚妥協,也不會再爲了所謂的“親情”把自己榨幹。可這個孩子不一樣。他不是來索取的,他是來依賴的。
她看着他,忽然覺得,也許她救不了過去的自己,但至少,她可以守住眼前這個人。
時間一點點過去。
窗外的城市依舊亮着,可屋內的光卻越來越柔和。小寶的呼吸徹底平穩下來,手也鬆了些,不再那麼用力地抓着她。她試着慢慢抽出手臂,他只是哼了一聲,翻了個身,把臉埋進枕頭,繼續睡。
蘇晚輕輕坐起身,沒立刻下床。她看着他,確認他不會再驚醒,才小心翼翼地掀開毯子,穿鞋下地。
她走到門邊,回頭看了最後一眼。
小寶蜷在床中央,小手還搭在剛才她躺過的位置,像是在留一個空位。
她輕輕帶上門,沒發出一點聲音。
回到客廳,她第一件事就是拿起手機。屏幕翻過來,那條未讀短信還在,內容刺眼。她點開,看完,然後直接拉黑號碼,刪除對話框。
做完這些,她走到廚房,給自己倒了杯溫水。水有點涼了,她沒加熱,就着冷的喝了一大口,喉嚨被激得微微發緊。
她放下杯子,站在料理台前,忽然覺得整個人被抽空了力氣。
可她不能倒。
她轉身走向書房,腳步依舊穩。她需要整理今天的記錄,需要確認系統任務的完成狀態,需要爲明天做準備。
她打開電腦,登錄私人雲盤,把今晚的所有音頻、短信截圖、通話記錄全部歸檔,命名爲“蘇天寶-20250408-終”。
“終”字敲下的那一刻,她停頓了一秒。
然後她關掉文檔,打開系統界面。
【任務完成!《切斷血緣枷鎖》達成!】
【獎勵解鎖:A級技能抽獎一次 + 被動技能‘情緒錨定’(免疫低階心理操控)】
她已經兌換了“古法美容養顏秘方(精通)”,現在技能欄裏多了一項新技能,熟練度顯示爲“入門”。
她沒多看,直接關閉系統。
她不需要靠美貌翻身,但這門技能,或許能讓她在未來多一條路。
她合上電腦,站起身,準備回房休息。
可就在她轉身時,兒童房的門忽然被推開一條縫。
小寶站在門口,光腳踩在地毯上,手裏抱着那只小貓瓷碗,眼睛睜得很大。
“晚晚阿姨……”他小聲說,“我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