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的風暴,在一天之內,席卷了整個沈氏集團。
當天下午五點下班之前,我收到了十七份辭職報告,以及一張由財務部緊急核算出的、總額高達一億八千萬的退款入賬憑證。雖然離顧景炎承諾的兩個億還有差距,但能在一天之內追回如此巨款,已經是一個足以震動整個董事會的功績。
那些被我點名的蛀蟲們,在身敗名裂和破財免災之間,無一例外地選擇了後者。他們灰溜溜地收拾東西,在全公司員工敬畏而復雜的目光中,永遠地離開了這棟他們曾賴以爲生的大廈。
我坐在曾經屬於顧景炎的辦公室裏,看着窗外漸漸沉下的夕陽,將最後一口咖啡飲盡。
這一天,我用雷霆手段,完成了對沈氏集團內部的一次大換血。顧景炎安插的勢力被連根拔起,公司的風氣爲之一清。而我,沈清淺,這個名字,也從一個“悔婚的笑話”,變成了集團上下無人敢再小覷的存在。
父親的電話在我處理完最後一份文件時打了進來,聲音裏是壓抑不住的興奮和驕傲。
“清淺,幹得漂亮!我剛聽陳海匯報了,你這一手‘一石二鳥’,玩得比我這個老頭子還高明!今晚回家,爸爸親自下廚,給你慶功!”
聽着父親發自內心的贊揚,我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前世,我從未給過他任何驕傲的資本,反而讓他爲我操碎了心,最終還連累他失去了畢生的心血。這一世,能讓他爲我自豪,是我復仇之外,最大的心願。
“爸,慶功不急。”我靠在椅背上,看着桌上那份“濱江新城”項目的整體規劃圖,眼神重新變得凝重,“我們現在只是清理了屋子裏的蛀蟲,但屋子本身,已經快要塌了。”
電話那頭的父親沉默了片刻,隨即嘆了口氣:“是啊,濱江新城……這個顧景炎留下的爛攤子,才是最棘手的。我今天下午找了集團的總工程師老張談話,他去現場看了之後,臉色都白了。他說,那批劣質水泥和鋼筋,已經用在了項目一期所有樓棟的主體結構裏。這已經不是簡單的修修補補能解決的問題了。”
“他的建議是什麼?”我問。
“兩個方案。一,全部推倒重建。但這樣一來,我們前期投入的幾十個億,就全都打了水漂,而且工期至少要再延長兩年。這對集團的資金鏈和聲譽,都是毀滅性的打擊。”
“第二個方案呢?”
“結構加固。用最頂級的材料和技術,對所有承重結構進行二次加固。但成本同樣是天文數字,而且,就算加固了,也只能保證達到最低的安全標準,根本無法作爲高端住宅出售。房子一旦有了‘質量問題’的標籤,就再也賣不出價錢了。”
兩個方案,一個比一個糟糕。
這正是我預料之中的結果,也正是林梓軒最想看到的局面。他根本不在乎顧景炎貪了多少錢,他要的,就是讓“濱江新城”這個百億級的項目,成爲拖垮沈氏集團的最後一根稻草。
“爸,這兩個方案,我們一個都不能選。”我看着那張規劃圖,一個醞釀了一整晚的大膽計劃,在腦海中逐漸成型。
“不選?那我們還能怎麼辦?總不能把那一堆危樓放在那裏吧?”
“誰說它們是危樓了?”我輕輕地敲了敲規劃圖上“高端濱水住宅區”這幾個字,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爸,如果……它從一開始,就不是用來住人的呢?“
電話那頭的父親愣住了:“清淺,你這是什麼意思?”
“爸,您先別急。我需要您幫我做兩件事。第一,立刻以董事長的名義,宣布‘濱江新城’項目因‘內部審查及規劃調整’,暫時全面停工。第二,幫我秘密聯系國內最頂尖的結構工程事務所,我要他們派一個最可靠的團隊來江城,對項目進行一次最全面的結構安全評估。記住,一定要秘密進行,不能讓外界知道任何風聲。”
“好,這沒問題。”父親雖然不解,但還是立刻答應下來,“那你呢?你打算做什麼?”
“我,”我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目光再次投向了遠處那座屬於林氏集團的大樓,“我要去給他送一份‘大禮’。”
三天後,江城商界,再次被一則重磅新聞引爆。
《沈氏集團戰略轉型!百億級“濱江新城”項目緊急叫停,原高端住宅規劃或將廢止!》
這則新聞,如同在平靜的湖面投下了一顆魚雷。一時間,猜測、質疑、唱衰的聲音鋪天蓋地而來。沈氏集團的股價應聲大跌,三天之內蒸發了近十個億。所有人都認爲,沈氏集團在經歷了“退婚風波”和“高管離職潮”之後,終於要撐不住了。
而我,作爲這場風暴的中心,卻異常平靜。
我讓公關部統一口徑,只說集團正在進行重大的戰略復核,暫時不便透露更多信息。這種模棱兩可的態度,更是加劇了外界的恐慌和猜測。
我就是要讓所有人都覺得沈氏不行了,尤其是,要讓林梓軒這麼覺得。
在宣布項目停工的第五天,我等來了我需要的東西。
那家國內頂尖的結構工程事務所,送來了一份長達百頁的加密評估報告。報告的結論,驗證了我的猜想:項目一期的主體結構,如果作爲高層住宅,存在嚴重的安全隱患,無法通過驗收。但是,如果將其功能改變,作爲倉儲、辦公或輕工業廠房使用,在經過局部加固後,其結構強度,完全可以滿足安全標準。
拿到這份報告,我心中最後一塊石頭落了地。
我立刻召集了由我新提拔起來的項目部核心團隊,以及市場部、策劃部的精英,在我的辦公室裏,開了一場長達十幾個小時的閉門會議。
當我將我的完整計劃——“鳳凰計劃”——和盤托出時,所有人都被我的瘋狂和大膽震驚得目瞪口呆。
“沈總……您的意思是……我們要把一個高端住宅區,改成一個……一個物流園?”新任的項目部總監,一位務實嚴謹的技術派,結結巴巴地問,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
“不,不是物流園。”我搖了搖頭,走到巨大的白板前,拿起筆,寫下了幾個大字,“是‘江城未來港——智慧物流與新電商產業孵化中心’。”
我轉身,看着我這些眼神裏充滿了困惑和震驚的下屬們,聲音裏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力量。
“各位,睜開眼睛看看我們所處的時代!傳統的房地產行業已經日薄西山,而新電商、直播帶貨、智慧物流才是未來的風口!‘濱江新城’地塊,擁有江城最優越的沿江碼頭和交通樞紐,我們把它建成一堆鋼筋水泥的鴿子籠,那是最大的浪費!”
“我的計劃是,將原有的住宅樓,改造爲集智能化倉儲、自動化分揀中心、直播基地、電商企業辦公區和人才公寓於一體的綜合性產業園區!我們要吸引的,不是那些炒房客,而是全中國最有活力的新興企業!我們要做的,不是一錘子買賣的賣房子,而是要打造一個能夠持續產生稅收和現金流的產業生態!”
我將早已準備好的市場分析報告、政策扶持文件、財務模型,一份份地展示在他們面前。
會議室裏,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被我描繪出的這個宏大藍圖所震撼。他們臉上的困惑,漸漸變成了興奮和狂熱。
他們以爲我是在解決一個爛攤子,卻沒想到,我是要帶領他們,開創一個全新的時代。
三天後,沈氏集團召開緊急董事會。
當我穿着一身白色西裝,站在所有董事面前,將這份名爲“鳳凰計劃”的轉型方案公之於衆時,我看到了和我的團隊成員們如出一轍的表情。
“胡鬧!簡直是胡鬧!”一位資深的保守派董事,氣得拍了桌子,“我們是房地產公司,不是物流公司!這麼大的轉型,風險太高了,我堅決反對!”
“是啊,清淺,我知道你想做出成績,但步子邁得太大了,容易扯着蛋。”另一位董事也委婉地勸道。
質疑聲,反對聲,此起彼伏。
我沒有反駁,只是靜靜地等着他們說完,然後,將那份匿名的結構評估報告的核心結論,投放在了大屏幕上。
“各位董事,這份報告,是我請國際頂級的結構事務所做的。結論很清楚,‘濱江新城’項目,已經不具備作爲高端住宅出售的條件。我們現在面臨的,不是要不要轉型的問題,而是必須轉型。否則,擺在我們面前的,就只有推倒重建,虧損百億這一條死路。”
我沒有提貪腐和劣質建材的事,只將它歸結爲“前期勘探和設計上的重大失誤”。這是爲了保全公司的顏面,也是爲了麻痹可能存在的、林梓軒的眼線。
看到那份權威的評估報告,所有反對的聲音都弱了下去。
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憂慮和恐慌。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不語的父親,緩緩開口了。
“清淺的‘鳳凰計劃’,我看過了。我個人認爲,這不僅是我們沈氏集團走出困境的唯一出路,更是一次千載難逢的、引領行業變革的機遇。我,沈雄業,願意用我董事長的身份,以及我個人持有的全部股份,爲這個計劃做擔保。我支持清淺。”
父親的話,一錘定音。
最終,董事會以壓倒性的票數,通過了我的“鳳凰計劃”。
會議結束時,我收到了助理遞來的消息。
“沈總,林氏集團的林總派人送來了請柬,邀請您和董事長,參加三天後由他們主辦的‘江城商界慈善晚宴’。”
我接過那張設計精美的燙金請柬,看着上面“林梓軒”那個熟悉的籤名,笑了。
魚兒,終於上鉤了。
你以爲我深陷泥潭,自亂陣腳,所以迫不及待地想來欣賞我的狼狽,甚至準備好了在晚宴上,給我最後的致命一擊。
你一定想不到,我已經偷梁換柱,將你爲我準備的毒酒,換成了我爲你準備的……慶功宴。
林梓軒,這場晚宴,我很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