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屋內的氣氛，因爲秦嵐那斬釘截鐵的效忠宣言，而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凝滯。
林凡感覺自己的太陽穴在突突直跳。
一個要睡柴房，一個要在樹下打坐，現在又來一個要爲奴爲婢的。
他這裏是歸雲小築，不是什麼落魄貴族最後的避難所啊！
他看着地上跪着的兩個人，一個劍眉星目、氣質凜然的劍客，一個身材火爆、眼神冰冷的魔女，再看看旁邊站着的那個仙氣飄飄、美得不像凡人的聖女。
這三個人，隨便拎出去一個，都是能上時尚雜志封面的級別。現在卻齊刷刷地，用一種“求收留”的狂熱眼神看着自己。
林凡深吸一口氣，感覺心好累。
他算是看明白了，跟這幾個人，是講不通道理的。他們的腦回路，跟正常人明顯不一樣。
趕是趕不走了，道理也說不通。
那……還能怎麼辦？
一個念頭，如同絕境中的一縷微光，忽然從林凡的腦海中閃過。
既然他們這麼想“侍奉”，這麼想“報恩”，那就……給他們找點事做？
讓他們體驗一下凡人生活的艱辛與枯燥，幹點劈柴、挑水、掃地的體力活。等他們累了、煩了、膩了，發現自己這裏根本沒有什麼“大道機緣”，只有無窮無盡的瑣事，估計用不着自己趕，他們自己就得拍拍屁股走人了。
對！就這麼辦！
這叫“勸退療法”。
打定了主意，林凡原本緊鎖的眉頭舒展開來，他清了清嗓子，換上了一副高深莫測的、帶着一絲無奈與悲憫的表情。
“也罷。”
他緩緩吐出兩個字，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了三人的耳中。
這兩個字，落在柳如煙、蕭辰和秦嵐的耳中，無異於天道法旨，是前輩……終於鬆口了！
三人頓時精神一振，連呼吸都屏住了，生怕錯過接下來的任何一個字。
林凡背着手，在屋裏踱了兩步，學着電視裏那些世外高人的樣子，用一種悠悠的語氣說道：“既然你們心意已決，強留無益，強趕……亦非我輩所爲。如此，便依了你們吧。”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三人，繼續道：“不過，我這裏不養閒人。想留下，就得幹活。”
幹活！
聽到這兩個字，三人非但沒有覺得被刁難，反而眼中爆發出無比璀璨的光芒！
前輩這是……要賜予我們參與“大道日常”的機會了！
這哪裏是幹活？這分明是天大的機緣！是前輩在用最樸素的方式，向他們傳授“返璞歸真”的無上真意！
“弟子願意！”蕭辰第一個搶着表態，生怕被別人搶了先。
“晚輩但憑前輩吩咐！”秦嵐也立刻應聲，語氣中充滿了期待。
柳如煙更是對着林凡盈盈一拜：“能爲前輩分憂，是如煙的福分。”
林凡看着他們這打了雞血的樣子，心中暗自冷笑。
哼，等會兒有你們哭的時候。
他沉吟片刻，開始分配任務。
他的目光首先落在了蕭辰身上。這個年輕人，看着身板最結實，氣息也最陽剛，最適合幹體力活。
“蕭辰。”
“弟子在！”蕭辰激動地挺直了腰板。
林凡指了指院子角落裏那堆積如山的木柴，說道：“看到那堆柴了嗎？你去，把它們都劈了。記住，每一根都要劈得大小均勻，整整齊齊。”
劈柴？
蕭辰微微一愣，隨即眼中爆發出狂喜之色！
前輩果然慧眼如炬！
他乃劍修，劍道之根本，在於“掌控”二字。對力量的掌控，對劍意的掌控，對時機的掌控。
而劈柴，看似簡單，實則蘊含着最精妙的力道控制！要將每一根木柴都劈得大小均勻，這考驗的，正是最細致入微的掌控力！
前輩這是在……指點我的劍道！
“弟子……領命！”蕭辰的聲音因爲激動而微微顫抖，他對着林凡行了一個大禮，然後大步流星地走向了柴堆。
林凡滿意地點了點頭，目光又轉向了柳如煙。
“柳姑娘。”
“前輩請吩咐。”柳如煙柔聲應道。
林凡指了指牆角那口剛剛創造了“神跡”的大水缸，說道：“那口缸裏的水不多了，你去後院的井裏，把它打滿。”
打水？
柳如煙的美眸中，閃過一絲明悟。
前輩這是在考驗我的道心！
那缸中之水，乃是傳說中的“三光神水”，一滴便重若山嶽，蘊含着創世的法則。凡人看似輕易便能舀起，那是因爲前輩的大道已經將此方天地的法則盡數掌控，化神奇爲腐朽。
但自己去打水，必然要親身承受那井中神水的法則威壓！
這既是一場考驗，也是一場洗禮！
“如煙……遵命。”她的聲音中，帶着一絲前所未有的凝重與期待。
最後，林凡的目光落在了新來的秦嵐身上。
這姑娘剛受過重傷，雖然看着好了，但也不好讓她幹重活。
“秦姑娘。”
“晚輩在。”
“你傷勢初愈，就不安排你幹重活了。”林凡指了指略顯凌亂的竹屋和院子，“你就……把這裏裏外外，都打掃一遍吧。”
打掃？
秦嵐那雙冰冷的眸子中，閃過一絲奇異的光芒。
打掃這間屋子？
這……這哪裏是屋子？這分明是一座神祇的道場！
這裏的一草一木，一桌一椅，無不沾染着前輩的大道氣息，無不蘊含着至高的法則道韻。
讓自己打掃這裏，是……是允許自己近距離地接觸、感悟這些蘊含着大道的神物！
這份信任，這份恩賜，何其厚重！
“多謝前輩成全！”秦嵐單膝跪地，語氣鄭重無比。
林凡看着三人各自領了任務，都一副感恩戴德、占了天大便宜的樣子，心中愈發篤定自己的判斷——這三個人，腦子果然都有點不正常。
不過，這樣也好。
他揮了揮手，像個甩手掌櫃一樣說道：“去吧，都動起來。”
說完，他便悠哉悠哉地搬了張竹椅，坐到屋檐下，準備監工。
……
院子的一角，蕭辰站在柴堆前。
他沒有立刻動手，而是先對着那柄斜靠在牆角的斧頭，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
在他看來，能被前輩用來劈柴的斧頭，豈是凡物？
他伸手握住斧柄，入手的一瞬間，他的瞳孔猛地一縮！
重！
不是物理上的沉重，而是一種……仿佛承載了一方天地法則的“道之重”！
他感覺自己握住的不是一柄斧頭，而是一條濃縮的山脈！
斧刃之上，寒光內斂，卻有絲絲縷縷的庚金之氣在流轉。他只是看了一眼，便覺得自己的劍心都爲之刺痛！
好一柄神斧！
蕭辰深吸一口氣，運起全身的劍元，才勉強將這柄“神斧”舉了起來。
他回想着林凡“大小均勻，整整齊齊”的要求，眼中精光一閃。
這不就是劍道中“舉重若輕，精準無瑕”的至高境界嗎？
他將一截木柴放在劈柴墩上，雙手握斧，高高舉起，然後，猛地劈下！
他沒有使用任何花哨的劍技，只是用了最樸實、最直接的直劈。
然而，當斧刃接觸到木柴的刹那，他卻感覺一股玄之又玄的意境，從斧身之上傳來，瞬間涌入他的腦海！
“咔嚓！”
木柴應聲而裂，精準地從正中心被劈開，切口光滑如鏡，兩半的大小，分毫不差！
蕭辰愣愣地看着手中的神斧，又看了看那被劈開的木柴，整個人都呆住了。
他感覺，自己剛才劈開的，不是一截木柴。
而是一道……法則！
那木柴之上的紋理，在斧刃落下的一瞬間，在他眼中化作了無數條清晰可見的“道紋”。而神斧，則自動引導着他的力量，沿着最薄弱、最核心的那條道紋，一斬而過！
這……這才是真正的“破法”！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蕭辰激動得渾身顫抖，他仿佛推開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
原來，真正的劍道極致，不是創造出多凌厲的劍招，而是……看穿萬物的本質，找到其“道”之所在，然後，一擊而破！
前輩，您這是在教我無上劍道啊！
他不再猶豫，一斧接着一斧地劈了下去。他的動作，從一開始的生澀，變得越來越流暢，越來越自然。
每一斧落下，都帶着一種奇異的韻律，仿佛與天地都合而爲一。
他整個人，都沉浸在了這種“劈開萬物法則”的奇妙頓悟之中。
……
與此同時，後院。
柳如煙站在一口古井旁，神情肅穆。
她能感覺到，這口井中，散發着一股讓她都爲之心悸的、浩瀚如煙海的生命氣息。
她將木桶放入井中，緩緩轉動軲轆。
木桶下降，很快便接觸到了水面。
就在那一瞬間，柳如煙的臉色猛地一白！
一股難以想象的重量，從井繩的另一端傳來！仿佛她吊着的不是一桶水，而是一顆星辰！
她連忙運起全身靈力，才勉強穩住身形，沒有被那股巨力拖入井中。
“果然……前輩的考驗來了！”
柳如煙咬緊銀牙，絕美的臉頰上滲出細密的香汗。她將《浮光雲影訣》運轉到極致，身形變得飄忽不定，將那股沉重的法則之力，不斷地引導、卸去。
這個過程，對她靈力的消耗，比和同階修士大戰一場還要巨大！
但同時，她也感覺到，自己的道基，在這股龐大的壓力之下，正被反復地錘煉、夯實，變得前所未有的穩固！
她對“力”的法則，對“生”的法則，有了更深層次的理解。
……
屋內，秦嵐手持一把掃帚，正在認真地打掃着。
她的動作很輕，很慢，仿佛不是在掃地，而是在進行一場神聖的儀式。
她的目光，不時地從屋內的陳設上掃過，每一次掃過，她那冰冷的眸子中，都會閃過一絲深深的震撼。
那張前輩用來吃飯的桌子……材質是……萬年養魂木？！
那個前輩用來放雜物的櫃子……竟然是用一整塊星辰鐵打造的？！
還有這把掃帚……這掃帚的杆，是紫雷竹！這掃帚的苗，是鳳尾草！
任何一樣東西，拿出去，都足以在整個北域修仙界，掀起一場腥風血雨！
而在這裏，它們只是……最普通的家具。
秦嵐的心，已經麻木了。
她終於明白，什麼叫做真正的“神祇居所”。
……
林凡坐在屋檐下，看着院子裏那三個忙碌的身影，滿意地翹起了二郎腿。
嗯，不錯不錯。
那個叫蕭辰的小夥子，劈柴劈得還挺起勁，滿頭大汗的，一看就是個實在人。
柳姑娘也挺能幹，來來回回打了好幾趟水，總算把大水缸給填滿了。
秦姑娘最細心，屋裏屋外掃得幹幹淨淨，連角落裏的灰塵都沒放過。
照這個趨勢下去，估計不出三天，他們就得累趴下，然後哭着喊着要回家了。
林凡越想越覺得自己的計劃天衣無縫。
他伸了個懶腰，感覺肚子有點餓了。
晚飯還沒吃，剛才又受了那麼多驚嚇，是時候該弄點好吃的，犒勞一下自己了。
他想起了那株從狼妖那裏“撿”來的血紅色大蘑菇。
“燉雞湯！”
林凡眼睛一亮，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拍了拍手，朝着菜地旁的雞窩走去。
是時候，讓那只整天耀武揚威的大公雞，爲這個家做出一點貢獻了。
雞窩裏，那只羽毛鮮亮、神駿非凡的大公雞，正閉着眼睛假寐。它似乎感應到了什麼，猛地睜開了那雙睥睨衆生的金色眼眸。
當它看到林凡那張帶着“和善”微笑的臉，正一步步向它逼近時。
它那高傲的眼神，瞬間被一股深入骨髓的恐懼所取代！
這個惡魔……他又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