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清安見到許榮的母親才知他的品性隨了誰。
許榮的長相與許母如出一轍,像了個六分,都是明媚大氣的類型,只不過許母爲人母,臉上多了幾分被歲月打磨過後的溫和。
她舉手投足間盡顯爽朗,說話做事都不拖泥帶水。
祝清安被留下,與他們母子一同用膳。
“阿榮與我聊了許多祝公子的事。”許母笑着開口,“阿榮做事總是欠缺,說話也總是直來直去,但心裏是無半分惡意的。你們上山那回實屬凶險,我替他跟你道聲歉,要不是這孩子想一出是一出,你們也不會被逼到險境。”
祝清安咽下嘴裏的燕窩粥,微微一笑,“許夫人言重了,我與許兄既是至交好友,便不會在意這些小事。”
她側頭,看到許榮正朝她擠眉弄眼。
許夫人對自家兒子的做派早已見怪不怪,眼不見心不煩,選擇了忽視。倒是祝家,祝太仆做人不如何,養出來的兒子倒是個好的。
歹竹出好筍。
思及此,她對祝清安更加看好,“既然如此伯母喚你一聲清安如何?”
許夫人爲人果然爽朗。
祝清安心中暗想,面上含笑答應。
許夫人笑意加深,這次更加真心實意。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許家的飯吃着都要比祝家更香。
用完膳,許榮在許夫人的督促下回屋換了身衣裳。
穿了身孔雀綠常服的許榮整個人看上去煥然一新,連手臂上的紗布都拆了,比方才多了絲風流韻味。
“怎麼樣,好看嗎?”許榮笑嘻嘻湊到祝清安身旁,一開口就打破了那點氛圍。
“不錯。”祝清安實話實說。
“有了祝兄這話,今日的節令宴,我不知得迷倒多少妙齡少女!”許榮頗爲自信。
雖然比不上祝清安這仙姿玉貌的長相,但他最起碼也是在京城排得上名號的俊美郎君,平時出門都得多帶兩個奴仆才安心。
祝清安從他通篇的自賣自誇中,提取到了最主要的信息。
“節令宴?”她怎麼不清楚今天還有一場宴會。
“是啊。”許榮一怔,“難道你沒收到請帖?朝陽公主親自設宴,京城內說的上名號的都被邀請了才對。”
原來如此。
想必祝府肯定收到了請帖,只是這請帖沒到她手裏。
她當然不知道了。
祝清安現在知道了,也沒什麼想說的,祝家對她的態度就算沒擺在明面上,也差不多了。
看不上,不待見。
就好似原身不是他們親生的一般。
“算了算了,你和我同去,也是一樣的。”
同樣是家中獨子,上頭還有一位長姐,但許家對他們一視同仁,他哪裏能想到會有父母如此見不得子女好。
朝陽公主舉辦的節令宴,是繼京中接連發生大事後舉辦的第一場宴會。
他們到的時候院子內已經來了一大半人。
本朝民風開放,男女之間只分席,不設屏風,兩兩對望,盡顯羞意。
宴會上年輕男女看對眼,只要家世身份相當,成就一番美事也是常有的事。
祝清安沒有請帖,好在她身份特殊,很輕易便落座。
她抬眼望去,在一衆陌生面孔裏,勉強看到幾張熟悉的臉。
都是在學宮內的同窗。
令她驚訝的是居然連秦岐觀也在。
想到他與朝陽公主道不清說不明的關系,她沒忍住多看了他兩眼。
注意到祝清安的視線,秦岐觀身邊圍了一圈好友,隔着人群朝她頷首示意。
自殊像寺一別,在他人口中聽說帝王親臨寺廟,眼瞧着要大開殺戒,最後卻什麼都沒做,喜怒全因這人,他便對這位貌似深得帝心的同窗更添了幾分好奇。
畢竟他們四人,目前來看最受重視的除了祝清安別無人選。
“那位是祝家的公子?”
“怎麼看着和先前有了一絲不同?”
“哪裏不同,更好看了?”
身旁有幾人小聲交談,都對那新來赴宴的祝公子升起了幾分興趣。
秦岐觀淡然一笑,收回目光。
宴會主人未到,在場的都在與好友輕聲交談,一時間院中還算平靜。
打破平靜的是陡然拔高的沙啞男聲。
“祝兄許久不見,訣甚是想念。”
祝清安正準備捻起一塊糕點的手微微一頓,朝聲音來源望去。
離了學宮規矩的約束,在外穿金戴銀毫不掩飾身份尊貴的蕭訣一雙眼黑的發亮,緊盯着她不放。
像瞧着遲早會心甘情願走進陷阱的獵物。
祝清安暗道一聲晦氣,假笑回應,“蕭兄別來無恙。”
得了她的回應,蕭訣更加興奮,三步並作兩步朝她的座位走來。
祝清安頭皮一麻,很想起身就走。
可惜對方沒給她這個機會。
蕭訣也是京中的風雲人物,他一動,連帶着方才聚在他身邊的一群人也跟着動起來。
無形中將人包圍住。
這下她就是想走都走不了了。
對方來勢洶洶,祝清安當然不會無動於衷,“蕭兄這是什麼意思。”
美人冷下臉也別有一番風味。
蕭訣眯起眼,輕嘆一聲,取過一旁桌案上的酒杯,隨手一放就有機靈人倒上酒液。
“好歹同窗一場,祝兄不會連一杯酒都不和訣喝吧?”
“你我暢飲一杯如何?”
祝清安對這種勸酒的方式謝敬不敏,當下也不想搭理他。
在現代她是會喝一點酒的,現在換了副身軀,她不確定原身的酒量如何,並不想冒這個險。
“清安不勝酒力,恐當衆出醜,掃了公主雅興,還望蕭兄海涵。”她不鹹不淡拒絕。
蕭訣不是好惹的,他身後的勢力同樣不是好惹的,她只能選擇婉拒。
今日是公主設下的宴會,想必他也不敢太過分。
即使她理由充分,蕭訣還是臉色一變,但看着那張臉,什麼氣也都消了。
他眉目舒展,將酒杯放下,不顧侍女錯愕的神情隨手搶過她手上的茶壺,往兩人的杯中倒了些茶水。
“以茶代酒總行吧?”
祝清安被他的執着攪得不勝其煩,只想趕緊把他打發走,“蕭兄,請。”
一杯清茶她只淺淺沾了下唇,而蕭訣目光直勾勾盯着她爽快的一飲而盡。
就在這時,一旁的侍女突然驚呼一聲,將手裏的茶壺一傾,有少許清茶灑落,正巧沾上祝清安的衣擺。
“毛手毛腳,怎麼做事的!”
蕭訣厲聲呵斥,眼瞧着既要朝侍女動手,祝清安趕忙出聲制止,“不過是沾溼了衣擺,不必如此。”
“你就是太過心善,下人做錯了事就該罰。”蕭訣話風一轉,挑眉笑道:“不過我正是最喜你這點。”
祝清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