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間轉換帶來的輕微暈眩感瞬間消退。
凌雲雙腳踏上了堅實的土地,一股遠比外界濃鬱、卻也更加狂亂駁雜的天地靈氣撲面而來,其中夾雜着古老、腐朽以及某種難以言喻的荒蠻氣息。
眼前景象豁然開朗,卻又光怪陸離。
他仿佛置身於一片破碎世界的殘骸之中。灰蒙蒙的天空不見日月,只有扭曲的光帶如同極光般緩慢流淌,投下變幻莫測的光影。大地溝壑縱橫,遠處有懸浮的巨山倒垂而下,瀑布如銀練般灑落,卻在半空便被無形的力量撕碎成迷蒙水霧。更遠處,坍塌的宮殿巨柱斜插入地,風化的石雕露出猙獰殘缺的面容,無聲訴說着萬古前的輝煌與寂滅。
這就是天墟秘境。並非一個完整的洞天,更像是一個被打碎後勉強粘合起來的殘破世界,處處透着不穩定和危險。
幾乎在進入的瞬間,凌雲便感覺到周身空間傳來細微的、持續的撕扯感。他目光一掃,立刻明了——這秘境入口,並非只有太衍宗掌握的那一個!
他所處的這片區域,空間結構明顯脆弱,遠處天際甚至能看到幾道扭曲的、不時開合的細微黑色裂縫,那是連通外界的天然空間裂隙!雖然極不穩定,危險萬分,但確實存在其他進出秘境的通道。
難怪太衍宗每次秘境開啓都如臨大敵,不僅要防範內部危險,更要警惕可能有外來者通過這些裂隙潛入!
這對他而言,既是風險,也是機會。水,越渾越好。
身後光門早已消失,與他一同傳入此地的數十名弟子略作遲疑後,便紛紛化作流光,朝着不同方向謹慎掠去。機緣不等人,但也無人敢大意,誰都知道這裏步步殺機。
凌雲——此刻仍是“陳河”的模樣,站在原地,並未急於行動。他深吸一口氣,魔識如同無形的潮水,謹慎地向四周蔓延開去。
秘境法則特殊,對神識壓制極大,但他的魔識本質特殊,仍能探出百丈範圍。頓時,更爲清晰的信息涌入感知:
腳下泥土中埋葬的枯骨,散發着微弱的能量波動;遠處扭曲的林地中,潛伏着氣息凶戾的古怪生物;一些殘垣斷壁之下,似乎藏着未被發現的古老禁制;空氣中彌漫的靈氣雖然濃鬱,卻狂暴難馴,直接吸納極易損傷經脈,需慢慢煉化…
而更讓他注意的是,就在他左前方近百丈的一處半塌的石殿陰影下,三道不善的氣息早已潛伏多時,如同等待獵物的毒蛇。他們的目光,正若有若無地掃過剛剛傳入此地的、落單的、且看起來修爲最弱的幾個弟子身上。
其中包括他,“陳河”。
殺人奪寶,在秘境之中是心照不宣的戲碼,往往從入口處便已開始。
凌雲眼底閃過一絲冰冷的譏誚。他正愁初來乍到,需要一些“補給”和“情報”。
他臉上迅速浮現出“陳河”特有的、帶着些許驚慌和茫然的神情,像是迷失了方向,猶豫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地”選了一個看似安全的方向,正是那石殿陰影的側前方走去。腳步略顯虛浮,氣息不穩,完美扮演着一個受傷未愈、運氣耗盡的僥幸者。
果然,就在他經過那石殿廢墟的瞬間——
“嗖!嗖!嗖!”
三道身影如同獵豹般猛然撲出!皆是築基中期修爲,配合默契,一人直取正面,刀光凌厲,一人封鎖左側退路,另一人則悄無聲息地繞後,手中扣着幾枚閃爍着幽藍光澤的毒針!
“小子!把儲物袋和身份玉牌交出來,饒你不死!”正面那人獰笑大喝,刀風已然及體!
若是真正的陳河,此刻恐怕已然肝膽俱裂。
凌雲臉上適時地露出“極度驚恐”的表情,像是嚇傻了一般,呆立原地,甚至忘了激發那枚簡陋的防御符籙。
就在刀鋒即將臨身的刹那!
他腳下像是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身體一個極其“狼狽”的踉蹌,險之又險地避開了劈向脖頸的致命一刀,那刀鋒只劃破了他肩頭的衣衫。
同時,他“慌亂”揮舞的手臂,“恰好”打在了左側那名弟子掐訣的手腕上,打斷了其法術的成型。
而背後襲來的毒針,則因爲他突然的踉蹌前撲,擦着他的後背射空,釘入了地面,發出“嗤嗤”的腐蝕聲。
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看起來依舊是那令人瞠目結舌的“好運”。
三名襲擊者都是一愣,顯然沒料到這必殺之局竟然又被對方以這種滑稽的方式躲過!
但就在他們舊力剛去、新力未生的瞬間——
凌雲那看似失去平衡、向前撲倒的身體,卻如同鬼魅般猛地一旋!
速度陡然暴增!
不再是笨拙踉蹌,而是如同暗夜中撲食的惡蝠!
蒼白的手掌探出,指尖繚繞着肉眼幾乎無法察覺的漆黑死氣,精準無比地扣住了正面那名持刀弟子的咽喉!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碎聲清晰響起!
那弟子臉上的獰笑瞬間凝固,化爲極致的驚駭與痛苦,眼球暴突而出!
噬靈煉魂,發動!
恐怖的吸力瞬間爆發!那弟子連慘叫都未能發出,身體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幹癟下去,精血魂魄如同決堤洪流,涌入凌雲體內!
“魔…!”另外兩名弟子終於反應過來,亡魂大冒,驚駭欲絕地尖叫出聲!
但已經太晚了!
凌雲甩開手中已成幹屍的同伴,身形毫不停滯,如同移形換影,瞬間出現在左側那名弟子身前。對方倉促間祭出的防御靈光在纏繞死氣的蒼白手掌面前,薄如窗紙,一觸即潰!手掌徑直插入其胸膛,猛力一掏!
那名弟子身體劇震,低頭看着自己空蕩蕩的胸口,眼中滿是難以置信的恐懼,軟軟倒地。
最後那名使用毒針的弟子嚇得魂飛魄散,轉身就想遁逃。
一道黑氣後發先至,如同索命的枷鎖,瞬間纏上他的脖頸,將他硬生生拖回!
“饒…”
求饒聲被硬生生掐斷。
凌雲面無表情,五指收緊。
“噗!”
又一顆頭顱無力垂下,身體迅速幹癟。
短短兩三個呼吸間,三名築基中期的修士,全滅!
精純的能量涌入體內,彌補了方才輕微消耗的魔元,甚至讓他的修爲又精進了一絲。凌雲緩緩呼出一口帶着血腥味的濁氣,眸中血色一閃而逝。
他熟練地收起三人的儲物袋,指尖彈出幾點魔火,將幹屍化爲灰燼,隨風散去。整個過程幹淨利落,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做完這一切,他魔識掃過其中一個儲物袋,裏面除了靈石丹藥,果然有一份簡陋的獸皮地圖,上面標注着附近區域幾處相對安全的地點、已知的危險區域,以及一處被劃了紅圈的、疑似生長有“凝元草”的山谷。凝元草對築基修士鞏固修爲頗有好處,是不少弟子初期搜尋的目標。
凌雲目光落在那紅圈處,又感知了一下地圖上標注的另外幾處可能有人聚集的方向。
獵殺,需要情報,也需要誘餌。
他身形一動,並未前往那凝元草山谷,而是選擇了一個相反的方向,那裏有一處地圖上標注的、相對安全的古老傳送陣殘址,通常會有一些弟子選擇在那裏暫時休整,交換信息。
他的身影融入秘境灰蒙蒙的光影和廢墟之中,如同滴水入海。
而就在他離開後不久,一道凌厲的劍光從天而降,落在方才戰鬥發生的地點。
劍光斂去,露出林昊冰冷而略顯疑惑的面容。他背負古劍,目光如電,掃過地面。那裏只有一些細微的焦黑痕跡和幾乎消散的魔氣殘留(凌雲刻意並未完全抹除)。
“好快的速度…好詭異的手段。”林昊蹲下身,指尖掠過那一點幾乎消散的陰冷氣息,眉頭緊鎖,“竟能瞬間滅殺三人,抽幹精魂…魔修?”
他站起身,目光銳利地掃視四周,卻再也捕捉不到任何蹤跡。
“有意思。”他低聲自語,非但沒有恐懼,眼中反而閃過一絲見獵心喜的戰意,“看來這次秘境,不會無聊了。”
劍光再起,他朝着另一個方向疾馳而去。
秘境另一端,一片巨大的枯萎林地中。
石猛一拳將一頭試圖偷襲的、渾身長滿骨刺的凶獸轟成碎肉,甩了甩手上的血污,甕聲甕氣地對身旁同伴道:“都打起精神!剛才好像感覺到一股讓人不舒服的陰冷氣息,一閃就沒了。”
更遠處,一座殘破的歌台樓閣上。
蘇芷柔纖指輕撫過琴弦,蹙着秀眉看向某個方向:“似乎有不好的東西混進來了呢…音律都變得躁動了…”
魔蹤已現。
天墟獵場,暗流洶涌。
而真正的獵人,正披着僞裝的羊皮,悄然走向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