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魔域深處,地脈炎池之畔。
冰棺裏寒氣凝固,連時間都仿佛被凍得停止了流逝。
燧疆的手還停留在捏住白小蓮脖頸的動作,指尖卻因冰凍無法使上分毫力道。
地脈源火在冰層下躁動,卻只能灼出幾縷赤紅火星,轉瞬就被冰棺內的寒氣掐滅。
這是他活了萬載,第一次嚐到無能爲力的滋味。
“卑鄙小人!本君真是中了邪才會又被你暗算!”
雖然因冰凍無法開口,但不影響燧疆發泄怒火。
他的魔識像瘋癲的火刃,狠狠撞向白小蓮的識海。
那是帶着地脈源火灼意的嘶吼,在她沉寂的識海裏炸開,卻意外的沒有激起任何漣漪。
白小蓮似乎連神識都陷入了某種特殊的沉睡中。
可暴怒的燧疆根本不想放過她,鍥而不舍地用魔識灼燒她的識海,意圖把人喚醒。
“天道走狗!給本君醒過來!”
“你以爲躲在識海裏就能活命?本君要把你的神魂剝出來,掛在魔域地脈上,讓你日日夜夜受烈火焚心之痛!”
多次沖撞後,燧疆發現這天道走狗的識海似乎被一層淡淡的烏光籠罩,讓他看不清裏面的半分動靜。
這種連一只螻蟻都無法看透的挫敗感,比噬魂釘穿胸還讓他狂躁難安。
可他卻也只能眼睜睜看着這個該死的螻蟻呼呼大睡卻捏不死她!
無法宣泄的怒火,讓他的恨意愈發醇厚濃烈。
可無數次魔識“虐殺”失敗後,他只得將這滔天的恨意集中在視覺上。
赤金色雙眸死死盯着這走狗的臉。
那雙眼緊閉着,睫毛因恐懼還保持着繃緊的弧度,唇瓣泛着蒼白,連脖頸上被他掐出的淡紅指印,都被冰層凍得清晰可見。
他的視線像淬了毒的刀子,反復凌遲着她的眉眼、脖頸以及凍得發僵的指尖......
無數惡毒的詛咒和殘忍的刑罰在他腦海中翻騰上演。
只要他能動一根手指,便先扯斷她的睫毛,讓她再也不能用那雙無辜的眼睛裝可憐!
再一根一根敲碎她的指骨,看她還能不能用那雙手亂丟奇怪的東西!
最後他要把她的金丹挖出來,扔進地火裏煉化成燈油,讓她永世只能看着魔域的火焰,卻碰不到半分溫暖!
燧疆甚至細致地構想過如何用地脈源火將這走狗一點點熔化,卻又在她瀕死時強行重塑,周而復始,讓她永遠承受焚身之苦!
“等着!”
他在心裏嘶吼,掐着白小蓮脖子的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冰層下的源火灼燒得更烈。
“等本君化了這該死的冰,定要讓你求死不能!”
狠厲與暴怒隨着時間的緩慢流逝不減反增,燧疆右胸的噬魂之毒也隨着身體的逐漸虛弱而開始反噬。
每一次反噬之毒發作,燧疆都覺得渾身像有無數惡鬼在啃噬灼燒着他的神魂。
而當那痛苦攀升至頂點時,他愕然發現,從那走狗方向隱隱傳來的特殊氣息,裹挾着冰棺裏的極致寒氣彌漫在他的胸口傷處,那灼痛的撕裂感竟緩解了幾分。
燧疆愣住了。
原來這走狗,竟真能緩解噬魂之毒!?
難道她當時求饒所說之話,並非全是假的?
“卑賤的螻蟻......倒也並非全無用處!”
從這天起,燧疆對白小蓮的情緒產生了微妙的變化。
每次噬魂釘發作,白小蓮的氣息與棺內的寒氣便是他唯一的“鎮痛劑”。
於是,一種連燧疆自己都沒有發現的極其扭曲的依賴感開始滋生。
每次噬魂釘發作,他不得不將更多的注意力集中在白小蓮身上。
恨意未消,卻悄然變質。
她不再是單純的虐殺對象,更變成了他痛苦的解藥,一件專屬於他的、有特殊用途的私有物。
不知不覺,十五年過去了,燧疆的暴怒與怨恨被冰層慢慢澆熄,取而代之的是極致的無聊。
魔域深處只有地脈的低吟,冰棺裏靜得能聽見二人血液流動的聲音。
他對白小蓮的觀察開始如變態般細致入微。
這是在漫長時光裏被逼出的極端情緒。
他開始數白小蓮的睫毛。
從左眼角第一根開始,一根一根數,數到右眼角最後一根,一共九千九百九十九根......
有次冰層裏的寒氣讓某根睫毛斷了半截,他竟下意識地調動一縷源火,小心翼翼地繞開那根睫毛,只化掉它根部的寒霜,仿佛怕傷了這僅剩的“人形玩偶”。
數完睫毛,他開始看她的血管。
白小蓮脖頸上那道淡青色的血管,隨着微弱的呼吸輕輕搏動,像條脆弱的小蛇,他能精準地說出血管上每一個細小的凸起。
他還看她玄鐵甲胄上的紋路,數清衣襟上被戰火撕出的十二個破洞,每個破洞的邊緣都殘留着淡淡的靈力,他能感應到那是她當初貼防護符時蹭上的......
隨着他對白小蓮越來越精細的觀察,他對其折磨的幻想也變得越來越有儀式感。
他不再只想殺她,而是開始構思“絕對掌控”的細節。
等她醒來,他要給她戴上用魔骨做的鐐銬,鐐銬上刻滿禁制,讓她永遠走不出他的視線。
他要讓她每天爲他擦拭焚燼槍戟,看着她的手在戟刃上顫抖,卻不敢有半分退縮。
他還要在她耳邊低語,告訴她自己要折磨她的每一個詳細步驟,看她的瞳孔因恐懼而放大,聽她的聲音因絕望而發顫......
隨着幻想的深入,他開始拒絕相信白小蓮“天道走狗”的身份。
他更願意相信,她是上古諸神送給他排解萬載孤寂的玩具,
給他緩解噬魂釘痛苦的“解藥”,
給他獨占的、唯一的“囚徒”。
他甚至開始期待白小蓮醒來,不是爲了殺她,而是爲了看看,這具沉睡了幾十年的軀體,醒過來後會是怎樣的鮮活,又會怎樣在他的掌心掙扎。
“你最好別死。”
他盯着白小蓮顏色極淡的唇瓣在其識海中低語。
“本君還沒玩夠。”
“你的恐懼,只能給本君看。”
源火在燧疆的指尖凝成細小的火苗,輕輕蹭過白小蓮的唇,赤瞳裏的熔金紋路泛着詭異的光,
“你的命,你的痛,你的一切,都只能屬於本君!”
百年的時光,足夠讓魔域的地脈換一次生機,足夠讓沉淵地的修士換一代人,卻只讓燧疆的執念在冰棺裏瘋長。
他已經習慣了白小蓮的存在。
習慣了每天數她的睫毛,習慣了用源火爲她化去唇瓣上的寒霜,習慣了在噬魂釘發作時依賴她的氣息緩解痛苦......
她成了他萬載生命裏,唯一一段靜止時光的印記。
不知何時,他開始在心裏制定討債的規則。
待他沖破冰棺後,他不殺她,也不折磨她,而是把她留在身邊。
他要讓她住在他的寢殿,睡在他的床邊,每天看着他處理魔域事務,看着他用焚燼槍戟斬殺進犯魔域的敵人。
他要讓她爲他端茶倒水,爲他梳理紅發,哪怕她的手會抖,哪怕她的眼裏滿是恐懼。
他要讓她知道,她欠他的百年孤寂,不是用死或簡單的折磨就能償還的......
冰棺已在他的源火之力下一點一點破裂融化。
他的指尖輕輕拂過白小蓮凍得發紅的耳垂,將上面的冰碴化掉,同時用源火小心翼翼地護住她的心脈。
他將臉貼得離她更近,鼻尖幾乎碰到她的額頭,貪婪地汲取着她身上的氣息。
他怕她被自己的源火灼傷,更怕她在沉睡中死去。
“你的債,得慢慢還。”
他對着白小蓮的臉,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低語。
終於,當燧疆融掉最後一絲寒冰,碎棺而出時,他第一時間攬住白小蓮墜落的身體,伸出手,指尖精準地落在她的脖頸上。
還是當年掐住她的姿勢,可力道卻輕柔無比,只輕輕扣住她的肌膚,指腹細細感受那頸間血管的跳動。
白小蓮還在沉睡,呼吸淺得像羽毛。
“白小蓮。”
燧疆低下頭,鼻尖蹭過她睫毛上的冰渣,赤瞳裏翻涌着百年積攢的所有情緒,最終詭異地凝固在眼底的熔金之中,仿佛暴風雪前的死寂。
“醒來。”
“讓本君親手,掐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