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城的守域閣建在城中心的高台上，白玉爲牆，青銅爲門，門楣上懸着塊“守域司”的匾額，匾額邊緣流轉着淡金色的靈力，透着不容置喙的威嚴。
江蕪站在門前深吸一口氣邁步走了進去。閣內空曠，數十個修士分列兩側案前，皆是身着銀灰法袍，腰間掛着刻有“守”字的令牌。
見江蕪進來，幾人抬眼掃了下，目光在她幾番，隨即又漠然移開，指尖繼續在面前的玉牌上劃動。
江蕪環顧四周，並無見到年長的修士。便走到最外側的案前，對着那位正把玩着玉扳指的修士拱手：“道友，晚輩想登記身份令牌。”
那修士抬眼，上下打量她一番，嘴角撇出抹譏誚：“凡界來的？有宗門引薦麼？”
“並無，晚輩是散修。”江蕪按女修叮囑的語氣，盡量放柔和了聲音。
修士嗤笑一聲，將玉扳指在案上敲得噠噠響，“凡界散修也敢來守域閣？知道這令牌要耗費多少天域靈墨麼？”
江蕪蹙眉：“晚輩願按規矩繳納靈石。”
“靈石？”旁邊另一個修士湊過來，故意將靈力散出些許，壓得江蕪氣息微滯，“凡界的低階靈石，也配用在天域的令牌上？我看你這劍倒還像樣，不如留下當抵押，或許能換個臨時令牌。”
這話戳中了江蕪的逆鱗。她指尖在劍柄上一按，冷聲道：“劍不賣。”
“不賣？”先前那修士猛地拍案而起，法袍上的銀紋亮起，“一個凡界來的化神期螻蟻，也敢在守域閣擺臉色？知不知道沒令牌在天域行走，被守域者抓住，廢掉修爲扔回凡界都是輕的！”
周圍幾個修士也圍了過來，靈力交織成一張無形的網，將江蕪困在中央。
有人伸手欲輕薄於她：“倒是生了一副勾人的好皮囊，不如跟我回家做房小妾，我便給你令牌！如何啊？哈哈哈哈·····”
那人指尖快要觸到衣襟時，江蕪猛地側身避開，逐塵劍“噌”地出鞘半寸，銀亮的劍身映出她眼底的冷意：“我本不想生事，還請諸位自重。”
“喲，還敢拔劍？”領頭的修士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一個連化神期的凡修，也敢在守域閣動武？真當我們不敢廢了你？”
他說着便探手抓來，五指帶着淡青色的靈力，顯然是沒把江蕪放在眼裏。
江蕪瞳孔一縮，她知道自己修爲遠不及這些人，可胸腔裏那股被欺壓的怒火，卻燒得比理智更旺。
逐塵劍徹底出鞘，銀弧劃過半空，帶起凌厲的風。她明知這一劍擋不住對方的靈力，卻還是握得極緊。
就在劍刃即將撞上那修士的掌心時，閣外忽然傳來一道蒼老的聲音：“住手。”
衆人動作一滯，只見一位身着灰袍的老者緩步走進來，須發皆白，腰間令牌的“守”字卻比旁人的更亮幾分。
他目光掃過那幾個修士，淡淡道：“守域閣是讓你們盤查，不是讓你們仗勢欺人。”
領頭的修士臉色微變，訕訕收回手：“執事，這凡修……”
“凡修怎麼了？”老者打斷他，目光落在江蕪身上，見她雖握着劍，眼底卻無戾氣，只餘倔強，便緩了語氣，“小姑娘，是來辦令牌的？隨我來吧。”
江蕪握緊劍，遲疑片刻，終究還是收了刃。她跟在老者身後穿過人群，聽着身後傳來的竊竊私語，指尖仍因剛才的怒意微微發顫。
果然還是要變強才行，連守域閣的尋常修士，都能這般輕賤凡界來的人。
老者領着她走到閣後一間靜室，遞過一塊空白玉牌：“把你的名字、來歷注入靈力刻上去吧。那些小狗崽子狗眼看人低，你別往心裏去。”
他頓了頓，看着江蕪笑了笑，“老夫當年，也是從凡界爬上來的。”
江蕪握着那塊冰涼的空白玉牌，指尖微微發顫。驅散了方才積攢的戾氣。
她抬眼看向老者，見他眼角的皺紋裏盛着溫和，不像先前那些修士那般滿眼倨傲，便輕聲道：“多謝前輩。”
“謝什麼，都是從泥裏爬出來的，知道不容易。”老者擺了擺手，從案上取過一支靈筆，“你把靈力注入玉牌，我來替你烙守域司的印記——那些毛頭小子嫌凡界靈石寒酸，老夫這裏還有些結餘，不必你費心。”
江蕪心裏一暖，卻還是摸出個小布包，裏面是幾十塊極品靈石，雖在天域算不得什麼，卻是她僅剩的積蓄。
“前輩好意晚輩心領，規矩還是要守的。”江蕪將布包推過去，指尖在空白玉牌上輕輕一點，一絲靈力順着指尖注入，“江蕪，凡界臨淵城來，散修。”
老者看着江蕪認真的模樣，眼裏笑意更深，也不推辭，接過靈石隨手放在案角，拿起靈筆蘸了點金粉似的靈墨，在玉牌背面迅速勾勒出一個“守”字。
落筆的刹那，那字竟泛起淡淡的金光，與閣門匾額上的靈力波動如出一轍。
“好了。”老者將玉牌遞回給她，“這令牌能感應周遭的守域者，尋常修士見了，不會再隨意刁難。只是……”他目光落在江蕪腰間的逐塵劍上，沉吟片刻，“你這劍靈氣內斂，卻藏着股不俗的鋒芒，在天域行走，還是少讓它出鞘的好。樹大招風，何況你根基尚淺。”
江蕪握緊玉牌，指尖傳來溫潤的觸感，心裏那塊懸着的石頭總算落了地。“晚輩明白，多謝前輩提醒。”
正說着，閣外忽然傳來一陣喧譁，先前那個刁難她的修士帶着兩人闖了進來，指着江蕪厲聲道：“陳執事！這凡修來歷不明，身上又無宗門印記，您怎能隨意給她辦令牌？萬一她是邪修僞裝的……”
老者眉頭一皺，還未開口，江蕪已轉過身，將剛到手的令牌舉在身前，冷聲道：“令牌已辦，按天域規矩，是不是該由守域司擔保我的身份？”
那修士被她噎了一下，臉色漲得通紅，卻仍梗着脖子道：“凡界來的低賤修士，也配用守域司的印記？”
他說着便要上前搶奪，指尖靈力暴漲，顯然是動了真怒。
江蕪側身避開，逐塵劍再次出鞘，這一次，她沒有絲毫猶豫。劍身嗡鳴，銀光乍起，竟帶着幾分不容輕視的銳氣。“我敬你們是守域司修士，一再退讓，可你們咄咄逼人，真當我好欺不成？”
“反了你了！”那修士怒喝一聲，掌風帶着渾厚的靈力拍來。
江蕪知道自己修爲懸殊，卻還是提劍迎上，劍招凌厲，帶着她壓抑已久的怒火。
“住手！”老者沉聲喝止，周身突然散發出一股磅礴的靈力，瞬間將兩人隔開。
他看向那幾個修士，眼神冷了下來：“是想犯了守域閣的規矩不成！江姑娘的令牌是老夫親手所辦，出了問題，老夫一力承擔！”
那幾個修士被老者的靈力震懾，臉色發白，卻仍不甘心：“可是陳執事，她……”
“滾回去各司其職！”老者厲聲打斷，“再敢在此喧譁，休怪老夫稟明閣主，摘了你們的令牌！”
幾人悻悻然地退了出去，臨走前還惡狠狠地瞪了江蕪一眼。
閣內重歸安靜，老者看着江蕪緊握劍柄的手，輕輕嘆了口氣：“天域就是這樣，修爲高些，便覺高人一等。你性子太烈，往後行走，還需多些隱忍。”
江蕪收劍入鞘，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她知道老者是好意，卻還是低聲道：“忍不了。”
老者愣了愣，隨即失笑：“倒有幾分當年老夫的執拗。罷了，萬事小心些？”
江蕪難得對人露出笑意：“多謝前輩。”
“去吧。”老者揮了揮手
江蕪拱手行禮，轉身走出守域閣。陽光正好，落在她手中的身份令牌上，泛着淡淡的金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