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夭快出竹林時,突然聽見後面轟的一聲響,好像大片竹子碎裂的聲音,她渾身一震,心口猛地揪緊。
難道是相柳出事了?
她猛地回頭,不顧一切地朝着竹亭方向狂奔。
氣喘籲籲地奔回原地時,眼前的景象讓她嚇了一跳:原本雅致的竹亭已碎裂成一地狼藉,地上濺着點點暗紅血跡。相柳立在其中,周身白色發絲狂亂飛揚,體內似有股狂暴的力量在亂竄,幾乎馬上就要控制不住。
“相柳!” 小夭沖過去,一把攥住他的胳膊。
相柳回頭看她,呵斥道:“走,趕緊走!不想死就趕緊走!”
“我不走!” 小夭死死拽着他,“你不是說你身體已經恢復好了嗎?這又是怎麼回事?”
相柳妖瞳時隱時現,顯然已快壓制不住體內的力量,他轉頭對毛球怒吼:“毛球!帶她走!”
話音未落,他瞳孔已徹底被妖瞳占領,一只手不受控制地朝小夭脖頸掐去。
千鈞一發之際,相柳用僅剩的理智控制另一只手將小夭推開。
可那力道太過剛猛,小夭毫無防備,後背狠狠撞在竹竿上,吐出一口鮮血。
還沒等她緩過神,相柳已再次撲來,就在相柳利爪即將觸到她的瞬間,他用靈力拾起地上半截鋒利的竹片,毫不猶豫地刺進自己胸口,一口鮮血噴涌而出,他總算止住了進攻的腳步。
“相柳 ——!” 小夭心疼的大叫了一聲。
胸口的劇痛讓相柳短暫清醒,他迅速在掌心劃開數道血口,一道幽藍色的結界驟然將自己罩住。
幾乎是在結界形成的同時,相柳的理智也徹底被吞噬。他瞳孔充血,周身騰起猩紅霧氣,一頭白發肆意狂舞,臉正在不斷地變換,和那日在城中的樣子一模一樣。
他像頭困獸,死死盯着地上的血跡,不斷沖撞結界。
毛球在旁撲扇着翅膀,發出急切的哀鳴。
小夭猛地反應過來 —— 是她的血刺激了他!她趕緊擦掉了地上的血跡。
可相柳的目光立刻轉向了她,攻勢又變得猛烈起來。
她站在這裏只會刺激相柳,小夭心頭一緊,這結界恐怕撐不了多久。“毛球,你見過相柳這樣嗎?你知道怎麼救他嗎?”
毛球急切的搖搖頭。
“快,快去找鬼方族長過來!”
一聲清鳴劃破天際,毛球已振翅沖出竹林,瞬間沒了蹤影。
小夭連忙躲到一片茂密的竹叢後,讓相柳看不見自己。果然,見不到她,相柳的沖撞緩和了些,卻仍在鍥而不舍地攻擊結界。
此地離鬼方氏不遠,小夭攥緊拳頭默默祈禱,只盼毛球能在結界破裂前帶回族長。
可萬一在結界破了怎麼辦…… 她必須留後手。小夭撿起地上一個竹筒,摸出隨身攜帶的小刀,毫不猶豫地割破手腕,讓血滴進竹筒裏。
若結界破了,先用這些血牽制他,實在不行,再讓他吸自己的血,能拖一刻是一刻。
反正無論如何,絕不能讓相柳跑出去。上回橋山街上的動亂已讓巡邏加緊,若是此刻失控的他被撞見,後果不堪設想。
手腕的血一滴滴落進竹筒,小夭望着結界中痛苦掙扎的相柳,只覺得心如刀絞。相柳的身體果然還是有問題,那他剛剛說的那些話,究竟幾分真幾分假?
時間一點點流逝,結界的嗡鳴越來越急促,眼看就要撐不住了。就在結界裂開的瞬間,小夭迅速催動下毒的法術,將竹筒裏的血化作絲線,輸送進相柳體內。他動作一滯,暫時平靜下來。
可片刻後,相柳像是嗅出了血的源頭,不滿足這點涓涓細流,猛地朝她藏身的方向沖來。沒等她反應,他已沖破結界,一把攥住她的手腕,低頭就咬了下去,大口大口吸吮着鮮血。
小夭鼻尖一酸,眼眶霎時紅了,聲音帶着哽咽,“你一定很難受吧……”相柳的妖瞳在她眼前閃爍,完全聽不見她的話。隨着血液流失,小夭的頭漸漸發暈。
突然,相柳鬆開她的手腕,轉而掐住她的脖子,眼底是對心頭血的渴望。“相柳!是我啊!” 小夭掙扎着喚他,相柳卻不爲所動,手掐的更緊了。
就在這時,天空傳來清脆的雕鳴 —— 毛球馱着鬼方族長趕來了!
一道墨色的法力瞬間將相柳罩住,他鬆開了手,周身的霧氣漸漸褪去,獠牙收起,妖瞳也慢慢淡去,軟軟地倒了下去。
小夭劇烈地咳嗽幾聲,連忙爬過去將他扶起:“相柳!相柳!”
族長伸手按在相柳眉心,靈力探入他體內。小夭急切地問:“怎麼樣?”
族長沒有說話,神情凝重地又探查了一遍,才緩緩開口:“很是奇怪,他氣息紊亂,怕是…… 怕是……”
“怕是什麼?” 小夭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命不久矣……”
“怎麼會?他剛剛還好好的!”小夭如遭雷擊,難以置信地盯着族長。
“我也覺得很奇怪” 族長搖頭,“他復生後,我曾替他探過經脈,那時並無異常,甚至恢復得很好。他這般發作,已有幾次了?”
小夭答:“我見過兩次,他在鬼方氏沒有發作過嗎?”
“從未見過。”
“那是何原因?”
“洪江把他交給我時曾說,他失了大半心頭血,或許…… 與此有關。”
終究還是因爲她!小夭心口一痛,眼眶瞬間溼了,怪不得他總躲着她。
“難道就沒有辦法了嗎?”
族長沉吟道:“鬼方氏不擅醫術,這天底下,或許只有玉山還有法子。”
“族長,讓我帶相柳去玉山吧!”
“姑娘有所不知,玉山獨立於世外,我族與他們交集甚少,貿然前去他們未必肯相助,況且相柳身份特殊......”
“我以前曾在玉山待過七十年,對那裏十分熟悉。之前提過的獙君,便是玉山仙君,他一定會幫我的。”
“你......究竟是何人 ?”
“族長,對不起,我騙了您” 小夭深吸一口氣,“我其實是西陵玖瑤,黑帝的妹妹。”
“原來是王姬殿下,是老夫眼拙了。” 族長恍惚,隨即又蹙眉,“只是王姬與辰榮義軍……”
“我與相柳之間,只因身份立場不得相守,其中曲折三言兩語說不清楚。” 小夭懇切地望着他,“求您信我,讓我帶他去玉山。”
族長沉默片刻,點了點頭:“既如此,相柳便交給你了。有什麼消息務必讓毛球告訴我一聲,若需鬼方氏相助,盡管開口。”
“多謝族長!今日之事,還請您保密。”
“老夫一定守口如瓶!”族長站起來,“我這就爲你們準備馬車去玉山。”
“不必了,毛球可以帶我們去,更快些。”
“不急於這一時。我剛給相柳輸了靈力,可保他月餘性命無礙。你失血過多,也需休養,去玉山不過一日路程。王姬殿下,保重自身,才能救他啊。”
小夭想了一會,點點頭:“好,聽族長的。”但她還是讓毛球先去玉山報信,讓獙君有個準備。
上了馬車後,小夭先將相柳安頓好。自己服了些補血的藥,又吃了一點助眠的藥,強迫自己睡了一覺,她知道,越是這種時候,越要撐住 ! 她不能倒下,絕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