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柔隨着人流慢慢往外走，走到禮堂旁邊相對安靜的小花園時，她卻意外地看到那個本應早已離開的身影。
裴懷瑾正站在那裏，似乎是在等人。
他脫下了西裝外套，隨意搭在臂彎，只穿着白色襯衣，領口微鬆，少了幾分台上的凌厲，多了幾分閒適。
他顯然也看到了她，目光落在她身上。
蘇清柔腳步一頓，下意識地想繞開。
“蘇清柔。”他卻開口叫住了她，聲音平淡。
她不得不停下，轉過身，微微垂下眼睫：“裴先生。”
裴懷瑾走近兩步，距離拉近。
他比她高很多，她需要微微仰頭才能看到他的臉。
“剛剛認真聽了？”他問，語氣聽不出什麼情緒。
“認真聽了。”她小聲回答。
“有什麼感想？”他像是隨口一問。
蘇清柔抿了抿唇，她能有什麼感想？
難道要說他的所謂的人生選擇，在她聽來就是不切實際嗎？
她只能含糊地說：“裴先生講得很好，受益匪淺。”
裴懷瑾何等敏銳，自然聽出了她話裏的言不由衷。
他看着她只有表面乖巧的樣子，語氣不由得帶上了說教的意味：“既然考上了華大，就要珍惜這個機會。”
“把心思放在正道上，好好讀書，將來自然會有好前程。”
“別再想些有的沒的，走歪路最終吃虧的是自己。”
他本意是提醒。
可這些話聽在蘇清柔耳中，卻像一根根刺，扎得她生疼。
在他眼裏，她始終就是一個不安分的女孩嗎？
他根本不知道她面臨的是什麼，也不知道她的無奈。
蘇清柔有些酸澀，又想哭，她抬起頭，水汪汪的杏眸直直地瞪向他。
可因爲她氣質太柔弱，那雙含淚的眼睛非但沒有威懾力，反而帶着一股不自知的嬌嗔。
“我沒有走歪路！”她聲音帶着哭腔，又軟又糯。
“你什麼都不知道，憑什麼總是這樣說教我？”
裴懷瑾被她這突如其來的眼淚弄得一愣。
他……說錯什麼了？
他分明是在爲她好，給她建議，她不但不領情，還哭了？還瞪他？
裴懷瑾莫名不爽。
好歹論起關系，他也是她準姐夫，是長輩，這小姑娘，小小年紀，怎麼如此不識好歹，一點禮貌都沒有？
他皺了皺眉，想再教訓她兩句，但話到嘴邊，看着她那可憐兮兮的樣子，又咽了回去。
裴懷瑾有些生硬地移開視線，語氣依舊算不上溫和，但終究沒再繼續那個話題：“不想聽就算了，早點回家。”
說完，他不再看她，轉身朝着自己的車走去。
蘇清柔站在原地，看着他離開，眼淚還掛在小臉上，漂亮楚楚。
勞斯萊斯駛離華大校園，將那個帶着淚眼的小身影，遠遠拋在後面。
裴懷瑾靠在舒適的後座椅背上，閉上眼，試圖將剛才那混亂又莫名其妙的幾分鍾，從腦海裏清除出去。
然而，蘇清柔那雙水光瀲灩的眸子，和她那副明明弱氣得不行，卻偏要瞪他的小模樣，總是浮現在他腦海裏。
他裴懷瑾，從小到大，何時被人這樣冒犯過？
外面那些人，無論是商場巨擘還是政界名流，在他面前哪個不是客客氣氣的？
就連他的正牌女友沈知意，在他面前也永遠是溫柔得體、善解人意，何曾有過半分失禮？
結果倒好，今天被這個半路冒出來的、名不正言不順的小姨子，不客氣地瞪了好幾眼。
裴懷瑾心裏一陣說不出的不得勁。
他明明是出於好意，看她有些靈氣，又少不更事，怕她誤入歧途，才好心提醒幾句，這難道有錯嗎？
這放在任何人眼裏，都是金玉良言吧？
可那小姑娘倒好，非但不領情，還委屈上了，還哭，還敢瞪他？
簡直是不識好人心！
裴懷瑾越想越覺得離譜。
然而更離譜的是，明明是她不懂事又無禮，他居然還會覺得她又漂亮又可憐？
像只在撒嬌的小布偶貓。
裴懷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