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小煙趁着午休時再次出現在了「拾光」書咖。他剛推開門，就看見一個扎着雙馬尾、戴着圓框眼鏡的「文學少女」正坐在老位置，手裏捧着一本《百年孤獨》，裝模作樣地看着。
「同學，這裏有人了。」那「文學少女」頭也不抬，用刻意壓低的嗓音說道。
小煙腳步一頓，仔細一看，那分明是靈兒——只不過今天的造型格外具有欺騙性。他無奈地在她對面坐下「你又搞什麼？」
靈兒這才抬起頭，推了推眼鏡，笑得狡黠「怎麼樣？像不像文藝女青年？」
「像寶器。」小煙毫不留情地評價，卻順手把她面前那本拿反了的書正了過來。
靈兒也不生氣，笑嘻嘻地湊近「喂，等會陪我去個地方。」
「不去。」
「這次是真的有事！「靈兒從包裏掏出一個精致的紙袋，「上次和未晞逛街買的衣服，她臨時有事先走了，都放我這兒。她今天鋼琴課下課，正好給她送過去。」
見小煙還在猶豫，靈兒立刻開始她的拿手好戲「哎呀，這麼多東西，我一個人拿好重嘛！萬一路上遇到壞人怎麼辦？你忍心看我這麼闊愛的女孩子獨自行走在危險的夜晚嗎？」
小煙看着她那副誇張的表演，最終還是嘆了口氣「……幾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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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九點，一棟商業樓樓下。
未晞背着琴譜走出來時，就看到這樣一幅景象小煙面無表情地站在一旁，手裏拎着紙袋；而靈兒則穿着一身塗鴉T恤，破洞牛仔褲，頭上還反戴着一頂棒球帽，活脫脫一個嘻哈少女。
「未晞！這裏」「靈兒揮手，隨即轉身對小煙做了個嘻哈手勢，「Yo~brother，把東西給我。」
小煙「……你正常點。」
未晞接過紙袋，清冷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謝謝你們特意送來。「她看了看表，「我請你們吃甜品吧，附近有家店還不錯。」
小煙下意識地想拒絕，靈兒立刻插話「去嘛去嘛！那家的芒果班戟可好吃了！」說着用手肘撞他，「你是不是怕長胖？」
「……我只會怕長成你這樣。」小煙沒好氣地回嘴。
「切，寶器！」靈兒一手挽住未晞，一手推着小煙往甜品店走去。
甜品店裏，靈兒果然找了個最角落的位置，把小煙按在靠牆的座位「你在這兒等着，朕和愛妃去點單。」
等她們端着甜品回來時，靈兒很自然地擠到小煙旁邊的位置，把未晞安排在對座。未晞小口吃着提拉米蘇，偶爾和靈兒聊幾句鋼琴課的事，舉止優雅得像個真正的冰山女神。
靈兒吃了幾口，突然把手機塞到小煙手裏「幫我選個手機殼，要可愛點的。」
小煙皺眉「你自己不會選？」
「你眼光好嘛！」靈兒理直氣壯，「快點，我現在就要買！」
小煙無奈地接過手機，開始瀏覽。選了幾款後遞給靈兒，她立刻湊過去和未晞討論「這個兔子耳朵的好看不？」
未晞輕輕點頭「很可愛。」
「可是我覺得這個貓爪的也不錯……」靈兒歪着頭，「小煙你說哪個好？」
「都差不多。」
「你這什麼態度！重新選！」
就這樣，靈兒用各種理由使喚着小煙——從手機殼到小音箱，從耳機到書包掛件。小煙雖然嘴上嫌棄，卻都一一照做。在這樣輕鬆的鬥嘴中，他漸漸忘記了身處公共場合的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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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中旬，小煙今天只需要上半天班。剛走出商場，就看見一個撐着陽傘、穿着碎花連衣裙的‘淑女’站在不遠處。她戴着寬檐草帽，裙擺隨風輕揚，遠遠看去像個精致的洋娃娃。
直到那‘淑女’轉過身，對他露出一個熟悉的狡黠笑容，小煙才認出那是靈兒。
「今天這麼早？」靈兒小跑過來，陽傘在手中輕轉，「陪我去公園逛逛唄？」
小煙看着她這身與平時截然不同的打扮，忍不住問「你不是知道我今天上半天嗎，這又是演哪出？」
「夏日純情少女啊！」靈兒轉了個圈，裙擺綻開一朵花，「不像嗎？」
「你要算純情少女，我就是剛出生的baby了。」
「小baby跟姐姐走吧，姐姐帶你去買糖吃。」
公園裏人聲鼎沸。就在他們在一個手工飾品攤前駐足時，靈兒突然拉了拉小煙的袖子，壓低聲音「喂喂喂！看那邊！是思言！」
小煙順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心髒驀地一跳。
不遠處，文思言正站在那裏。她今天穿了一身淺紫色的漢服，清新脫俗，比漫展那次更好看了。然而，讓小煙呼吸一滯的是，她身邊還站着一個男生。
那個男生身材高大，長相陽光，正微微側頭聽着思言說話，臉上帶着溫和的笑意。他還很自然地伸出手，幫思言拂去了落在發梢的一片小樹葉。思言抬頭對他笑了笑，臉頰微紅，眼神明亮。
兩人站在一起的畫面，和諧、美好。
小煙的腳步瞬間釘在了原地，感覺周圍的喧囂像潮水一樣退去。
「走了。」他聲音幹澀地對靈兒說，轉身就朝着公園出口的方向走去。
「啊？這就走了？我們還沒……」靈兒話沒說完，看到小煙異常難看的臉色，愣了一下，似乎明白了什麼，趕緊追了上去。
回去的路上，小煙異常沉默，步伐極快。靈兒小跑都跟着費力，無論靈兒怎麼插科打諢，他都只是面無表情地看着前方。
直到分岔路口等紅燈時，靈兒才趕上他，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問「喂……你沒事吧？那個男的，說不定只是思言的哥哥或者親戚呢？」
小煙停下腳步，看了她一眼，眼神裏是前所未有的平靜。
「是誰，都跟我沒關系。」他說，然後離開了。
靈兒看着他的背影，第一次發現他原來可以走的這麼快，自己都已經跑起來了，還是追不上他。
她撇了撇嘴，心裏有點悶悶的。她拿出手機，對着置頂的蘇老師的對話框打字「蘇姐姐，我感覺我好像搞砸了……」
隨後的幾天，小煙以「兼職忙」等各種理由，婉拒了靈兒所有的「邀請」。回復簡短、禮貌，帶着刻意的疏離。
靈兒那邊則是消息轟炸
「喂！你連續放我三天鴿子了！」
「那個男的真的是思言表哥！從外地來看她的！我打聽清楚了！」
「你至於嗎小煙！」
「/生氣/生氣/生氣」
無論她怎麼解釋「那是思言表哥」，小煙的回復都是「嗯，知道了。」或者「最近真沒空。」
他需要時間，重新築起內心的圍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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誤會發生後的第三天晚上，小煙加完班已經十點多。他拖着疲憊的步伐走到老地方，本以爲今天不會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然而長椅上確實坐着一個人——戴着鴨舌帽，穿着寬鬆的籃球服，乍一看像個清秀的男生。直到那人抬起頭，小煙才從那雙靈動的眼睛認出是靈兒。
「等你半天了。」靈兒的聲音有些沙啞，指了指身邊的一個打包袋，「給你帶了那家你最喜歡的芒果沙冰，不過……好像化得差不多了。」
小煙看着那碗已經變成芒果湯的沙冰，心裏某處微微一動。他在她身邊坐下，沉默地拿起勺子。
「那個男的真是思言表哥。」靈兒突然說，聲音很輕，「從北京來的，待兩天就走了。」
小煙的手頓了頓，「嗯」了一聲。
「小橙子，」她新給小煙起的外號，靈兒轉過頭，鴨舌帽下的眼睛格外明亮，「你不要一不開心就把自己關起來。我們不是說好了嗎？」
「說好什麼了？」
「約法三章啊！「靈兒的聲調突然拔高，恢復了往日的活力，「第三條，不能傷害別人！你現在這樣不理人，就是在傷害我這個唯一的……捧哏！」
這歪理邪說讓小煙差點被芒果湯嗆到。他看着她，看着她努力打破他的外殼，笨拙地想要安慰他的樣子，心裏的堅冰終於開始融化。
「……知道了。」他低聲說。
「那明天晚上……」
「再看。」
「後天呢？」
「……你猜。」
靈兒舉起雙手，臉上卻露出了這幾天第一個真心的笑容，「反正，老地方，我等你。」
她站起身，把鴨舌帽往他頭上一扣，轉身跑進了夜色中。
小煙看着手裏那碗化掉的沙冰，輕輕嘆了口氣。
好像……真的拿她沒辦法了。
